已不知過了幾載年華。

    豆蔻年紀的女孩兒已經長大了。

    不過在外面流落的日子畢竟不是怎麼很舒服，王小魚又變回了那黑黑瘦瘦的樣子，只是人高了一節。

    她在外流落了幾年，長了很多見識，知道了很多事情。

    她也遇到過許多危險，只是好在彷彿有神秘的力量在庇護著他，無論什麼事情始終都能平安度過。

    她知道了李牧原是誰。

    她卻不知道李牧原是誰。

    知道的越多，她就不知道的越多。

    這日，她來到了一個叫做洛陽的地方。

    她聽人說，李牧原年幼的時候，就是在這裏長大的。他身上的許多故事，就是在此發生的。

    這讓她有些期待，進入城的時候，又有些莫名的羞澀。

    “我來了。”

    她在心裏小小聲的說。

    她的進城並沒有遭受到太多的阻礙，畢竟一個還算是乾淨的小乞兒，在衛兵的眼裏屬於沒有油水又無害，只要上面沒有針對乞兒的特殊政策，就可以隨意放行的物件。

    多年的修養，京城已經徹底恢復了元氣！人流攢動，往來不絕，王小魚忽的有些慌！她去過的其他城市，與眼前的大城比起來，似乎都不值得一提！

    這麼大的城。

    該有多少人？

    王小魚有個習慣，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在城門口呆上三天，餓了去弄點剩菜，沒有就餓著。

    凍熱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她早年可是吃過苦的，區區寒意，對她根本沒有什麼。

    不管多麼難，她一定要待夠三天。

    三天的時間，聽聽城裏的訊息，看看往來的人群中有沒有熟悉的面孔，順便著還有一件事情。

    把李牧原給她捏的兩個小泥人擺在身前！她相信李牧原可以忘了她，確不會忘了泥人兒。

    日復一日。

    泥人兒的形狀已經有些變化，甚至多了許多個小坑。

    這都是她在路上經歷的坎坷。

    這一日，王小魚依舊打算遵循過去的辦法，並決定將時長延伸至五日。

    只是這光鮮亮麗的城市似乎無處落腳，她選了好幾個地方，都被人攆走。最後只好找了一處大樹蹲下。

    人來人往中。

    想要找到那一個人的希望似乎有些渺茫。

    不過王小魚早就習慣了。

    好在京城的人似乎還善良一點，一個老太太看王小魚的樣子可憐，就主動遞給她一塊餅子，還給她打了一罐水。

    “你是哪裏的姑娘啊！怎麼來到了這裏？”

    王小魚低頭喝水：“出來找男人的。”

    老太太的臉上出現了憤慨的表情：“薄情男兒最是可恨！小姑娘，莫要浪費青春，這樣離家久遠，父母豈不擔心？”

    王小魚頓時停下飲水，將餅子和陶罐放到一邊。

    她在外面的這些年，學到了很多，人也變得圓滑起來，只是心中的倔強不曾有絲毫改變。

    “他不是薄情男兒，他只是有事出去了，去……去報效國家……我找到他，就回去了。老人家您是無心之說，但我卻不喜，多謝您的水，這餅我卻不能受。”

    老太太看著倔強的王小魚，心中越發憐憫。

    她慈祥說道：“原來是如此！報效國家，雖有負妻兒，卻算不上薄情二字！好好好，我錯了，你吃了餅子吧！”

    王小魚比石頭還犟。老太太也不惱，就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起了話來。

    正在此刻，遠處忽聽一陣喧鬧，緊接就看街道兩旁的人群朝著周圍分開，並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王小魚吃了一驚，立刻道：“奶奶，這是怎麼回事？”

    老太太也丈二摸不著頭腦，她上前片刻後回來，笑道：“無事！貴人之間有些過往而已，與咱這鄉野百姓沒什麼關係！”

    “啊？”

    “當朝大將軍冷曉飛，攔住了恩，肯定是……龍驤王的家眷的車隊！要拜見夫人。”

    “啊？”

    “哦哦，你看我這腦子，龍驤王你可能不知道，李牧原你總知道吧？他當年在京的時候，被封為龍驤王，京里老人都這麼叫他！孩子跟我回家歇息會吧！老太我也是……”

    王小魚大叫一聲，猛的跳了起來，急急向前竄去，三五下就擠到了人群內側。

    街道上的人都自發站到了兩邊，寬闊的街道上，有兩隊人馬正在對持。看起來不像是什麼拜見，倒有些個劍拔弩張。

    一隊人馬乃是由大量甲士構成，甲士們個個身披重甲，看上去威武不凡，好像是年畫上的天兵天將來到了凡間一般。其中簇擁著一員大將，只是那員大將身披一身重甲，卻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另一方則簡單的多，幾輛牛車載著些布衣漢子。那些漢子看起來都懶洋洋的，似乎完全沒有把對方放在心上，只是王小魚注意到，漢子們的手，時刻都緊緊握著劍！

    “臣冷曉飛，拜見夫人！”

    大將忽叫一聲，恭敬叩首。

    他身後的兵，卻紋絲不動。

    最前面的牛車上的簾子掀開了，一個黑胖黑胖的女子走了出來，叉腰道：“夫人不見。請回吧！”

    看著那胖丫鬟，王小魚就覺得有些親切，若是在其他地方遇見，她非要上去打個招呼不可。

    大將不動，叩首道：“夫人昨日回京，如今卻又要匆忙離去，吾等此次不拜見，以後恐怕沒有機會了。夫人千金貴軀，不可輕落凡塵。吾亦理解！只是吾聞王爺有後，今日冷某定要給小王爺叩首方可！”

    胖丫鬟惱怒道：“冷曉飛，這麼多年不見，你怎麼這麼窮酸氣？有話直說……啊，你等等！”胖丫鬟急急跑回轎子，聽了一句，又折返回來，不過這次馬伕卻跟著她。

    “夫人說了，小孩也不給你看！還有我家已和大徐沒有關係，不過是神州之百姓，不用稱什麼王爺。”

    站在胖丫鬟身旁的馬伕也冷聲道：“冷曉飛，朝廷那點小心思，還是收收為妙。我方小石手上的劍，可還算鋒利。”

    “小孩？夫人？”王小魚心裏不知道什麼滋味，她忽的站起來，跌跌撞撞的朝著馬車走去。

    “幹什麼的！”胖丫鬟大喝一聲，就要上前將其扯住，卻被方小石拉了一把：“小雀兒，稍安勿躁，這人……有些不對！”

    眾目睽睽之下，王小魚來到了馬車前。

    “姐姐？”

    她低聲道。

    “你是？”

    “我、我在找他！你可知……”

    簾子掀開了，一個美麗的女子探了出來，驚訝的看著王小魚：“小妹妹，你是誰？我怎麼感覺你有些熟悉……”

    王小魚羞愧的低下了頭，眼圈瞬間紅了：“我，我啊……小晴柔，還好嗎？”

    又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花弄影捂住嘴巴，驚叫道。

    王小魚低低道：“他當年說過，最喜歡的詩乃是前朝詩人的《小池》她的女兒，以後就叫晴柔……”

    “我的天！”

    花弄影拉了一把王小魚：“速上車來！”王小魚卻不肯上車，反覆拉了幾下，也只肯在車廂外坐著。

    “我身上髒，莫要拉扯。”

    此等變故，讓方小石和冷曉飛都呆住了。方小石第一時間拔出劍來，喝道：“血麒麟何在，還不拔刀？”

    守衛牛車的十三個漢子齊齊拔刀，每個人的刀鋒之上，都有雷霆滾滾。

    “冷曉飛，汝欲死呼？還不讓開？”

    冷曉飛立刻苦笑起來，眼前的十四人，個個都是地仙。尤其是方小石，修為更是深不可測！這樣的人要是在京裡鬧起來會是什麼後果？再拆一次宮門？

    更何況王小魚的話他可是聽的清清楚楚。

    別的說明不了，有一條卻明明白白。

    李牧原還活著，還有蹤跡。

    如此，只剩了一個選擇。

    叩首。

    “臣恭送主母！”

    王小魚臉色有些不對勁，她正在後悔自己的魯莽行為。花弄影也不嫌她身上骯髒，就坐到她身邊，張口遇問，千言萬語都在心頭，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半響，花弄影才小聲道：“我很冒昧一問，你是他的什麼人？是他的朋友嗎……還是姑娘？沒事的，告訴我就好！我只是想他了。”

    王小魚低頭不語。

    花弄影也不生氣：“我那夫君，看來又做了什麼對不起人的事情！不管是什麼事情，我都給你賠罪！他呀，總是不顧家，老是不回來。不過我也不怨他，他可是個苦命人。小姑娘，他做錯了什麼，還請你稍微原諒！能補償你的，我定然不會……”

    王小魚打斷了他的話。

    “你知道他在哪嗎？”

    花弄影愣住了，旋即笑道：“我要是知道，我就不會來這裏了。這裏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到處都是吃人的鬼！要不是我需要來此地，拜託高人用他留下來的器物施展千里追魂術，我也不會來此。”

    王小魚沉默了許久，她伸出手摸著小丫頭的腦袋。

    “她真好看。”

    旋即認真的盯著花弄影：“你也真好看！我曾經想過你們是什麼樣子，只是沒想到，你們會這麼好看！”

    她不安的整理著衣衫，很快又放棄：“我就這個樣子了。”

    小雀兒也擠進了牛車：“姑娘，你什麼時候見過少爺呀！快告訴我，他瘦了嗎？我給他縫了幾件衣衫，等到見他的時候要給他穿哩！你先跟我說，我還可以改一改。”

    王小魚都快要哭出來了。

    尤其是當小雀兒獻寶似的拿出一身縫製精良的衣服，王小魚撫摸著細膩的綢緞，那種細膩的感覺摩擦著她粗糙的手，有種輕微的刺痛。

    “你是小雀兒吧。”

    她眼圈紅了。

    手在懷裏緊緊的握住了兩個小泥人。

    “我也很久不見他了。我找了他好多年了，之前的時候，他跟我說過你。”

    小雀兒歡呼雀躍，小小的牛車立刻搖晃起來，花弄影嗔怒的看了小雀兒一眼，她才老實下來。

    “你是少爺新找的小丫鬟嗎？哈哈哈，我就說少爺不會忘了我！”

    “不是！”

    王小魚忽的提高了嗓門，只是她的高嗓門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平靜下來。

    “我是……”

    她從懷裏掏出了兩個小小的泥人，歷經時間的磨礪，泥人依稀可見當初的模樣。

    一對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