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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索魂

    眼前的這位爺,喜怒無常。

    從他殺人時的手段、果斷來看,人命什麼的,根本不放在他的眼裏。

    康靈兒巧笑道:“如今我們性命都懸於您的手上,我們還談什麼條件呢?妾身先飲盡了!”

    說著,她毫不猶豫的拍開一罈酒,一飲而盡。

    “這酒摻了毒藥,滋味反而更美!”康靈兒笑著說道:“我原以為,公子乃是文弱君子,纔會被天下所質,沒想到居然是真男兒大丈夫,我喜歡,再來一杯!”

    她竟真個去拿,彷彿是喝上了癮一般!李牧原也不阻止她,反倒是笑盈盈的看向了其餘諸人。

    “諸位朋友,請吧?哪怕是三日後死,也比今日死要好一些。”

    眾人唯唯諾諾,不敢言語,沒有一人敢反抗,各自倒了一杯,盡數飲下。

    一陣風過。

    李牧原已經不見了蹤影。

    此時那大鬍子的求救聲才遠遠傳來,聽聞這聲音,眾人居然都有些羨慕。

    “嘔!”

    眼見李牧原不見了,有人立刻開始扣嗓子,有人立刻運轉真氣盤膝打坐。康靈兒搖晃著酒杯,一杯接一杯的喝著,眼神迷離。

    她剛纔可是看的清楚,不少人耍了小心思,有的人可能覺得喝的少就少中點毒,只少少的倒了杯底。有的人覺得只要不嚥下去就沒事,將酒含在了口中。

    只是……

    康靈兒看著他們的醜態,嬌笑道:“有毒沒毒的,又有什麼?你們敢不去傳話嗎?”

    一時寂靜。

    “真是醜陋。”

    她眼睛眯起來,嘴角向上翹,露出了一個迷醉的笑。

    “還是他好呀。”

    建業城。

    建鄴城在大徐的地位非常超然,乃是重要的邊陲之城,連通江河湖海,四通八達,乃是一等一的繁華之地。

    就連建鄴城的主人紀文遠,都不叫做知州,而號都督、官二品、轄三十六縣、侯爵加身、以示尊貴。

    只是……

    風光無限的紀文遠,這幾日心情不佳。

    原因很簡單,在今天早些時候,一把刀插在了他的床頭。

    刀下扎著一張紙條。

    “明日午時,吾從正門入取汝頭。”

    簡單明瞭的告示。

    明天你就要死了。

    這似乎是一個玩笑,都督府戒備森嚴,連一隻蚊子都進不來,怎麼可能會有刺客如此大膽?

    之事那紙條末尾的簽名,又預告著這不是什麼玩笑,而是無常佈下的索命之鏈。

    李牧原手黑。

    按照大徐士大夫的習慣,落款有些手書、手墨者,手黑明顯是個別字。只是紀文遠哪裏敢嘲笑,這明顯是李牧原的宣言。

    “我心狠手辣。”

    “你安靜等死就好。”

    紀文遠沒有懷疑真假,釘紙條的刀子在他取下之後,立刻化為一條金龍,轉瞬游去。

    除了李牧原,誰還有這手段。

    “機密要事,怎麼就洩露了出去呢?”

    紀文遠在屋裏急的團團大轉,腦袋似乎已經迫不及待與身體分家,脖頸處似也有些痛意。

    前些日子,他作為南方大員,負責了對李牧原行跡的跟蹤、調查,以及聯絡江湖人。

    李牧原畢竟還有朝廷的身份,朝廷中也多有他親近他之人,故這一系列行動進行的非常之隱蔽。

    “傻瓜瓤子。”

    一項風度翩翩的紀文遠此時滿口汙言穢語。

    在他的心中,所有的碟子、密探都是一群傻子,居然讓自己指揮的訊息洩露了出去。

    “到底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紀文遠在腦袋上撓出了一條條血痕,他的夫人終於看不下去了,折了一根樹枝,敲打著他的腦袋:“急什麼急,自己把腦袋揪下來,就有用了嗎?官場上不就是那麼些事嗎?雷聲大雨點小,這樣說無非是想要些好處,你就細細的準備一份禮,磕幾個頭,叫幾聲冤枉,不就過去了。”

    紀文遠罵道:“婦道人家,懂個屁!他連皇帝都不做,還有什麼能打動他!”

    罵了幾句,紀文遠反倒是冷靜下來了,軍人出身的他雙目一片血紅,大口的喘著粗氣:“也就是說,老子必死無疑?沒那麼簡單,沒那麼容易!”

    他狠狠的拽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領子:“來人啊!”

    幾個如狼如虎的漢子立刻撲了上來,大聲道:“大人有什麼吩咐!”

    “傳令,白虎堂點將!另外,讓城內四品以上的官都來我府中!限期一個時辰。”

    這一夜,建鄴城燈火通明,人流往來無數,不知有多少人睡不著覺。

    待到第二日早,三萬五千大軍已經集結在城外,紮營二百十一。

    一萬兩千精銳甲士佔據了城內各處要道。以紀文遠的府邸為轅門,設鹿角、弩手無數。

    足足近五萬人馬,這已經是這一夜調動的極限了,紀文遠更是發出了十六封信,有公文發朝廷,有私文發朋友故交以求援。

    清晨殺羊宰豬,每位將士都分到了一碗肉一碗酒,紀文遠承諾,不論今天是什麼情況,只要過了今天,就是沒人賞銀一兩。

    除此之外,紀文遠調動了四方緝捕、利用各種手段籠絡了武人無數,與軍中高手結合起來,總計三百一十七人,都在府中守候。

    紀文遠穿上了三層雪蠶寶甲,外披水鍛鐵甲,於白虎堂正坐。另有醫生三十二,隨時伺候。

    此外,紀文遠還召集了城中孩童十七,賞以黃金,讓其在堂內玩耍!這似乎有些不恥,只是此刻無人去責怪紀文遠。

    城中百姓早就得了信,家家戶戶登記了人口,三日內不準外出。

    如此,雖然算不上完全之備,但也是紀文遠在這一日內能夠準備出的極限。

    雖然他很想遠遁千里,但世上能夠取他性命的可不止李牧原一個。他甚至自己可以死,可以妥善準備,讓幾萬人與自己共敵,這細說起來,最多也就算上一個不稱職。但他若是逃了呢?估計不用李牧原殺他,朝廷就要他的命。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紀文遠看著身前嬉笑玩耍,沒有一點憂愁的孩童,心中正在滴血。

    他雖是武人出身,但根源還是文人,他深知道自己召集孩童一舉,必定會在史書上留下深刻的印記。

    青史留佳名,說什麼也做不到了。

    他正在胡思亂想,忽聽一聲棒子響,他頓時出了一身汗,急急站起來:“什麼時辰了?”

    一個侍候的老婆子回答道:“回老爺的話,還差一刻鐘,就到午時了。”

    紀文遠嗯了一聲,一下子癱在了座位上,渾身一絲力氣都沒有。由將杜軍校尉李若成喚過來問道:“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左右營都無事,街道上甲士巡邏,也沒有發現歹人的蹤跡。”

    紀文遠嘆了一口氣:“難道只是虛晃一槍?或者只是故弄玄虛?那李牧原也不過如此嘛。沒什麼……”

    城外。

    李牧原從小山坡上下來,看著雲集的大軍,啞然失笑:“這要死多少人?”

    他搖搖頭,徑直向前走去。

    當他從小山坡上下來的一刻,守衛的大軍就發現了他的蹤跡,嗚嗚的號角聲響了起來,一隊隊騎兵呼嘯而來,卻只是圍繞,無人敢上前。

    一將縱馬前衝,用矛間指著李牧原。

    “李牧原!你想要做什麼?”

    李牧原輕笑道:“我散步,不可以嗎?”

    那將愣了一下,朝廷明面上好像並沒有公佈李牧原的什麼罪狀!他一肚子武藝,此時卻無從說起。

    李牧原看年輕的小將軍臉漲的通紅,臉色刷的一下拉了下來。

    “還有,你父母沒有教過你禮節?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小將大怒,什麼忌諱、什麼畏懼都拋到了九霄雲外:“老子要你的狗命!”

    一槍刺來,正中李牧原的胸膛,只是連人帶馬的一槍,不但沒有撼動李牧原分毫,反倒是把槍給崩成了粉碎!

    李牧原身上只有一個白點子,風一吹,衣衫就平了,什麼都沒有留下!他一把扯住白袍小將的戰馬,隨手一拽,戰馬就四足折斷,砸在了地上。

    李牧原一隻手抓住小將的銀盔。

    “我可不是什麼好人呢,去,告訴那位大人。魔頭來了,要拿他的項上首級!”

    小將被李牧原抓的七竅流血,說不出話來,李牧原隨手一甩,小將就不見了蹤跡!他撿起一根樹枝,長嘯著,緩步朝著城門走去。

    他動。

    大軍動。

    他向前。

    大軍向後。

    就在戰鬥即將一觸即發時,李牧原卻在城門處站定。

    他看著城牆,目光似乎穿透了磚瓦,落到了遠方。

    他輕聲說話,落在凡人耳中卻如炸雷,整個建鄴城都清晰可見。

    “還有二十個呼吸就到午時了,若不想死的,都從府前道上讓開。二十個呼吸後,我手下可無情。”

    人聲若雷。

    震的磚瓦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

    紀文遠看著環繞在自己身邊的將軍,無數高手、甲士,忽來了信心。

    我有銅牆鐵壁。

    “來人,煮茶!一會兒將這狂徒帶上來喝水!”

    時間一分一毫過去了。

    什麼迴應都沒有。

    李牧原臉上笑容漸濃,眼眸裡火焰也逐漸升騰起來。

    “殺!”

    萬軍齊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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