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噴出一口鮮血。

    仰天就倒。

    老翰林顧不上別的，趕緊上去檢視酒鬼的情況，他的身體一片火熱，彷彿是焦炭一般。

    “爹，不要碰他，內爐鍊金，成則登仙。若是不成，有我在也可以保他一條性命。”李牧原沉聲道。

    “你什麼也保不住，今天你們兩個都要死在這裏。倒是這位老人家，學問淵博，通情達理，老夫會請他去山上喝茶，也能逍遙一生。”

    “李牧原，你說我這慈悲可好？”

    老道摸著自己的鬍鬚，似乎已經已經徹底掌控了局麵。

    李牧原沒有爭言語之利，反倒是用力一跺腳，老翰林和酒鬼所處的一塊地面就隆起了一塊塊岩石，磊成了一處小房子，將他們兩個保護起來。

    “殺！”

    沒有過多言語，李牧原倒拖長劍，朝著老道衝來。

    他的速度很慢，幾乎比尋常人跑步的速度還要慢上一節。老道卻眯起了眼睛，掐斷了三根鬍鬚。

    這就是李牧原所說的，他的弱點所在。

    他惜命，不敢拼命。

    “有些棘手，他的氣勢中已經有了悲壯之意！有刺客殺王，捨身成仁，一去不復返的氣勢！天人第二衰，哪怕是拼死一擊，按理說我也應該能接下，只是還要小心，不能受傷……”

    老道腳尖抬起，向後一點，一步就是數百丈！

    他道袍一揮，十餘麵銀光閃閃，足有十丈高的城門就擋在了李牧原的身前！

    只是這些城門看起來威武不凡，好像是天神鑄造，無比堅固，永遠都不會摧毀。但在李牧原緩慢的腳步前，一座座城門根本起不到任何阻擋的作用，紛紛砸到在地。

    “不夜城沒有作用，反倒是為對方積攢了氣勢！”老道心思轉的飛快：“既然如此，那就看老夫手段！”

    他身影炸開，化為一道流淌著銀漿的大河。風一吹河水中走出了許多千奇百怪的異獸，飛出了無數兵器，走出了千軍萬馬，走出瞭如人般行進的大樹，走出了一座座巨山。

    最後一刻，河水凝聚到一起，化作一個巨大無比的獨眼石人，這石人足有百丈之高，行走起來遮天蔽日，地動山搖。

    一夕之間，無數敵現。

    李牧原步伐依舊保持這緩慢而堅定。

    不快一分。

    不慢一毫。

    不急、不驕、不燥、不慌、不怒、不畏……

    人的一切情緒彷彿都在他的身上消失。

    他緩緩舉劍。

    一聲殺字尚未消散。

    他已經將異獸、兵器、大樹、巨山盡數斬為粉碎，銀光炸滿天，飄散如柳絮。

    他一步殺到了獨眼巨人身旁。

    “莫道石人一隻眼？”

    李牧原冷笑道。

    “吾再給你開一隻！”

    “不好！”

    石人居然開口說話，大手握拳，朝著李牧原猛的打將下來。

    李牧原不閃不避，直接將劍甩出！石人的一隻手臂與劍碰撞到一起，被斬成粉碎，石粉簌簌落下，宛如白雪紛紛。

    昏暗之中，一個人影驟然衝出，一步就已經衝到了石人的面部。

    “劍來！”

    一劍分開大雪。

    黑白自此兩邊。

    一劍落於手中。

    閉目向前絕不後退。

    一劍將石人的面部刺穿，就像是多了一隻眼睛。

    剎那間一切異象都消失無蹤，化為一個倉皇逃離的老道。

    老道鬍鬚亂了。

    髮髻散了。

    身上白衣沾滿了金色鮮血。

    “拿命來！”

    李牧原一聲怒喝，有雷霆萬丈隨行，彷彿是天庭的戰神正在出戰。

    殺機畢露。

    管你是什麼崑崙。

    管你是什麼掌門。

    今日都要在我這一劍下付出代價。

    “殺！殺！殺！殺！殺！”

    李牧原連喊數聲，有殺機融入，其聲漸長，可裂金石！

    老道被李牧原追上，一劍落。

    一隻手臂和一縷髮絲飄落。

    李牧原緩緩落地，落於一處沙丘之上。

    沙丘靜怡，沒有一絲波瀾。

    倒是那看似輕若無物的手臂和髮絲落地時，如彗星砸在地面之上，沙浪暴起十餘丈！

    “呼呼呼！”

    李牧原大口的喘著粗氣，他剛纔的一擊已然用上了全部的力量，現在身體裡一陣空虛，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都控制不住。

    他休息了足足一刻鐘，才恢復過來一點，一步一個腳印，踩著滾燙的沙子，緩緩的朝著殘破不堪的綠洲走去。

    原本如世外桃源，塞上明珠一般的小小綠洲，此時已經破敗的不成樣子。就在這殘破的廢墟中，父子二人終相見。

    “兒子不孝，此時才找過來。”

    李牧原翻身就拜，老翰林卻一把將他扶起來，他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還算完好的羊角蜜。

    “你看你嘴脣乾的，你看你聲音啞的，先吃點潤潤嗓子。”

    李牧原道：“父親，我沒事，我先看看酒鬼的傷勢。”

    “對對對！這是要緊的事情！”老翰林急急道：“他身上燙的如炭火一般，半天都沒有消融，這人不會有事吧！”

    李牧原看著父親焦黑一片的手，輕輕一指點在了父親肩上，頓時老皮脫落，嫩肉新芽生出。

    “我沒事！我沒事！你不要管我！”老翰林道：“他……”

    “問題不大，他此刻重傷垂死，卻也是機會，能不能突破境界，一飛沖天，就要看他自己的了。境界之事，我也幫不上什麼，我只能幫一點小忙而已，無論如何，不會有性命之憂。”

    李牧原眉頭緊皺，咬破指尖在酒鬼的身上寫了一個生字。近乎純金色的血液落在酒鬼的身上，瞬息就放出光來。

    酒鬼的呼吸似乎是平靜了一些。

    又似是錯覺。

    “無事了。”李牧原神情有些疲憊，他嘆息道：“就這樣吧，父親，你們怎麼到了這地方？嗯……這處綠洲看似真實，實際卻非天生地養，乃是高人點化而出的吧？能做到這一步的人……恩，夫子？”

    老翰林笑道：“是也！是也！正是夫子！當日那上古之陣一響，我二人就被傳送到了戈壁之上。戈壁茫茫千里無人，所幸酒鬼老兄還有些本事，我們兩人也不至於受凍餓之苦。我們想要找出路出去，卻不太好辦，迷迷糊糊的，不但沒有走出去，反倒在了這沙漠之中。”

    “一夜，星落如雨，一顆大星落於我們南三裡之處，我們趕過去檢視，卻發現地上被炸出來了一個大坑，夫子就坐在那裏。”

    “夫子很是狼狽，頭髮都被燒沒了。我們三人一敘，才知道夫子想要看看那星辰到底是什麼樣子，蒼穹至極到底是何物，便自己造了一樣器物，飛了九萬丈之高……結果恰逢流星雨，卻被打了下來。”

    李牧原瞠目結舌，這夫子也太敢想了，真是古今未有。

    其實想想也沒什麼，古代聖人都曾好奇過天地變化，星辰流轉之道。

    只是古人沒有力量，只能在大地上望著夜空長嘆。而夫子已是地仙高階的絕頂高手，自然想要飛入蒼穹去一探究竟。

    “額……”興許是回想起了夫子那天的慘狀，老翰林臉上掛了些笑，他尋了一片大樹葉，一邊給酒鬼扇著風一邊說道：“夫子摔的不輕，就跟我們一起同行。只是沒多久，夫子又有個點子和想法。”

    “他想要將這荒漠，變為一片綠洲。”

    “他說現在的九州人太多了，地不夠種的，要是能將這荒漠和隔壁變為綠洲，不知道能再多養活多少人。夫子想了一夜，興奮的睡不著，於是第二天就開始施法，夫子真個厲害，化腐朽為神奇，化戈壁為良田！只是只造出了一小塊綠洲，夫子就說不行，他說有些事情沒有想通，自己建了一個小屋，把自己鎖起來了。”

    李牧原點頭道：“這倒是夫子的性格，其實我也能猜到大概是什麼情況讓他想不通。”

    他手指點在地上，頓時岩石上就迅速生出了無數的綠芽，綠芽從吐芽到繁盛、綻放只用了幾個呼吸的時間，轉息之間，此處就成了一片花海。

    老翰林下巴都快驚掉了：“這，這，這……”

    “動一處容易，哪怕將這戈壁沙漠全換成花海也簡單，只是時間的問題。問題是此處天時、地利都註定了這裏是一處荒漠，我造成了花海，也只是一時之景，除非整日維持。”

    老翰林眼角又有淚凝聚，他緩緩站起來，走了幾步捻起一朵花來，對著遠處說道：“吾妻，你看到了嗎，我們的兒子已經是神仙了……老夫也可以放心……”

    “放……心。”

    李牧原聽的父親如此說，心中陡然升起了一陣不祥之感，他大叫道：“不好！”

    一團白氣從老翰林的腳底下射出，迅速構成一個囚牢，將他團團困住！緊接著玉虛真人就出現在老翰林身旁，狂笑道：“李牧原，你以為老夫真會為你所傷？不過是釣魚而已！接下來，就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了！你父在我手，你還不跪下求饒！”

    李牧原雙目流血：“你這混蛋，快將我父親放了！”

    “劫匪不見贖金，哪會放人呢？”

    玉虛真人說不出的得意：“道，乃盜也！為成道，無所不用其極！李牧原，你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