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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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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通緝令

    母夜叉掉了幾顆牙,嘴巴有些漏風。

    這是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尤其是對於一個愛說話,嘴巴叨叨叨永遠不停的人來說,更是痛苦非常。

    因為她一張嘴,涼風就會灌進口中,然後就有一種刮骨般的痛。

    簡直讓人承受不了。

    只是肉體上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心理的痛。

    母夜叉一直以樂田村的頭號太太自居,事實上他夫君是入贅來的,事事聽他擺弄,她也有這個底氣這樣自居。

    不過……

    平淡的一天卻發生了不平淡的事情。

    她的驕傲,她的兒子暈倒了。

    而她則被人打掉了近滿口的牙。

    正如族老說的,這要是縣太爺打的,她說不定會回家去將縣太爺的掌印拓下來,掛在家裏,還是榮耀!

    偏偏揍她的人,是那個寡婦家的人。

    她與王蘇氏有許多的糾葛和恩怨。

    許許多多,特別在彼此都年輕的時候,根本一夜都數不清。曾幾何時,王蘇氏的男人要不是去了城裏幹活,本來應該是她的夫君。

    好在後來以她的大獲全勝而結束,王蘇氏沒了男人、沒了家產、沒了自己、甚至女兒也沒了人樣。

    她驕傲無比。

    她驕傲了十幾年。

    一招被打回原形。

    “族老不管,你也不管?”

    她扯著四面透風的嘴巴,咿咿呀呀的對自己的男人說。

    “不……”

    孫紀剛張口說了第一個字,她就扭頭走出了家門。

    天不管地不管。

    她自己去管。

    “不就是指望不知從哪來的野種嘛,這人來路不明,定有問題,我去城裏告官捉拿!”

    對於一個村婦來說,告官是一樣需要極大勇氣的事情。

    母夜叉爲了讓自己醞釀出這勇氣,足足喝了一斤地瓜燒。醉意混雜著怒意在心底升騰起來,她搖搖晃晃的去了城裏。

    “若是不成,我就撞死在城裏!讓他後悔!”

    樂田村很是偏僻,離縣城甚是遙遠!母夜叉接著酒勁,足足走了一宿才趕到。

    第二天微微亮時,她才趕到了縣城,看著城門上寫的海牙縣三個大字,她被酒壓下的疲憊再也剋制不住。

    心中忐忑,又想起家裏的孩兒來,也不知道這都第二天了。那人兌現諾言了沒有,孩兒到底醒了沒有!

    母夜叉有些後悔,卻又不想回去!此時天剛亮,城門還沒開,她就找了一顆大樹下,倚著樹眯了一會。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聽見有人似乎在喚她,她就揉著眼醒了過來。

    “哪來的瘋婆娘,怎麼睡在了這裏!快滾!這棵樹是老子的!”

    母夜叉胸中醞釀出了幾個詞,還沒等她反駁,就被人一腳踹倒在地。她這次徹底清醒了,飛也似的爬起來,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趕忙竄走了。

    屁股上捱了一腳似乎也有些好處,起碼將嘴巴里的疼給引過去了一些。她也算是見過世面的,知道縣衙在什麼地方,她摸到了縣衙旁,看上縣衙門口的石獅子卻徘徊了半天,不敢進去。

    明明來之前說的那樣簡單,告縣衙,不行就撞死!讓家裏的男人後悔!可臨到這時,真到了事上,她自己的心裏又不斷的打響退堂鼓。

    咚咚咚。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是人在街上走,禍從天上來。她在縣衙門口轉的久了,反倒被門口的兵丁給瞅上了。

    “那裏的女人,幹什麼的?還不快滾?再不滾老子讓你知道棍子的厲害!”

    嘴上說著滾,幾個兵丁卻圍了上來,哪裏是讓她走的樣子:“你,幹什麼的?”

    母夜叉自然的矮了半截,她佝僂起身子,小聲道:“小民有事要告官。”

    “哦?”兵丁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笑來:“狀子呢?”

    母夜叉一臉懵:“狀子?那是什麼?”

    一個身材格外高大的兵丁喝一聲:“狀子都沒有,你還來說要告官!我看你不懷好意,定然是歹人一類的!兄弟們,與我拿下!”

    幾個壯漢拿著棍子齊齊向前喝了一聲,母夜叉又矮了一截,渾身哆嗦,扯著嘴巴道:“官爺!官爺!小的不知道什麼叫狀子啊!”

    此時此刻,她記憶中最深刻的東西終於浮了出來,哆哆嗦嗦的從懷裏掏出一包銅子:“這些個銅子,請官爺喝茶了,還請官爺告訴我,什麼叫狀子。”

    壯漢們臉色變的奇快無比,剛纔還是凶神惡煞,此時就和顏悅色起來!大個子笑眯眯的捏過了錢袋,在手裏掂一掂,非常滿意:“你呀!以後可不能這樣了,老爺是文人,要看狀子才能審案子!你去前門衚衕,找個狀師寫個狀子!你們家裏那點芝麻大小的事情,狀師都能給你寫贏了!”

    母夜叉早就被嚇破了膽,哪裏敢說半個不字?唯唯諾諾的點頭應是,兵丁們拿著錢袋子,就在縣府門前分錢。母夜叉看的心如刀割,也不敢說什麼,低著頭急急走了。

    不過兵丁們說的話,她倒是記在了心上,只是她又有些考慮:“拿錢寫狀子就能贏?王蘇氏家裏那位一個簪子都能買二十個村子,他定然更有錢!那他拿錢找三百個狀師寫狀子怎麼辦?”

    “不成!”

    前後無路。

    母夜叉進退兩難,她其實已經做出了選擇,只是一時還不敢接受而已。

    她想了一上午,逛了一上午,好在她也是精明人,在褲兜裡還藏了個錢袋,裡面藏著一錠銀子,不至於被敲詐的一乾二淨。

    她也算是大方了一會,買了手串、磨刀石、胭脂、去藥鋪給自己抓了一副藥,還給孩子買了一身衣服。既然報不了仇,花花錢也是開心的。

    她順路去了一趟貼懸賞告示的地方,毫無意外的一無所獲。母夜叉有些失望,卻也有些釋然。

    “也就這樣了,兒啊,不是老孃不努力……趕明兒我尋個機會,再給你出出氣。”

    就當她也想開了,也想家準備離開之時。她看到幾個老乞丐鬼鬼祟祟的活動著,他們拿著一張畫卷,裡面有一個人相……

    似有幾分相熟。

    “等等!”

    母夜叉渾身顫抖了起來,湊上去陪著笑道:“幾位老爺,這是什麼呀。”

    明明是幾個乞丐,卻非常大牌,吹鬍子瞪眼喝道:“滾,有你什麼事!”

    母夜叉就要落荒而逃,一個年長寫的乞丐卻說道:“既然是找人,給她看看也沒事!這位娘子,你可是本地人?”

    在得到了母夜叉的答覆之後,乞丐道:“我們在找一個人!”

    說著,他將懷中的卷軸取出,給母夜叉展開看了一眼。

    “這個人啊,叫李牧原!乃是十惡不赦的殺人魔王……”

    母夜叉回了家。

    她的兒子已經醒了,她卻瘋了。

    孫紀不知道自己的娘子到底遭遇了什麼,只是從她被縫起的嘴巴也能窺到她的一二分遭遇。

    粗厚的麻線穿過了嘴唇。

    粗暴的將她的嘴封了起來,她的頭髮被剃掉了一半,一隻眼睛完全腫了。

    “娘!”

    孫鐵柱連連叫著,她渾濁的眼神裡卻沒有一絲神彩。

    孫紀渾身哆嗦,一邊去叫兄弟們去請先生、族老,一邊小心的將母夜叉嘴上的縫線拆了下來。

    看著都疼,母夜叉的眼神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彷彿自己身上的皮肉已經完全不屬於自己。

    族老來了。

    先生來了。

    族老走了。

    先生走了。

    母夜叉還是那般呆呆的模樣,口角流出了血和唾沫,一直拉到了地上。

    到了天黑時分,族老帶著一個模樣怪異的男人回來了,他們是附近有名的大仙,一看就知道族老下了大價錢。

    “這人……”

    “沒救了!”大仙只是看了一眼,就說道。

    “胡說,我娘纔沒事!我娘只是累了!我娘只是……”孫鐵柱拿起棍子,要攻擊大仙,卻被父親攔了下來。

    孫紀恭敬的跪在了地上,開啟一個小翁,裡面裝滿了銅錢:“請救救她。”

    “哎!”大仙看著銅錢有些眼熱,這可是比較豐厚的報酬了。只是他向來是有職業操守的,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可以宰人,可以敲詐,但唯獨不能坑人。

    “不是我不救,實是我說的是實話。這人已經死了。”

    “可她還活著,還能喘氣,還能眨眼!”

    “肉身活著,魂卻死了。我看她眼中已經沒有半點魂魄的痕跡了,三魂六魄,已經盡數消散。”

    大仙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扔在地上:“這事我辦不了,這錢我也不掙。能打破人三魂六魄者,定然是絕世高手,不是我能惹得起的人。”

    “告辭!”

    大仙急急匆匆的走了。

    族老也沒有辦法,只能勸說:“說不定是魘著了,明日我給你些錢,去城裏抓幾服藥!吃了興許就好了!”

    孫志自然明白族老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是他也知道,族老已經盡全力了。興許就好了背後,定然是那個興許好不了的情面大點。

    “娘!娘!娘!”

    家裏空空落落。

    孩子在哭。

    他心亂如麻。

    “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

    孫志將母夜叉扶到了床上,喂她喝了一口水,交待了兒子幾句,披上衣服就衝進了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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