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王蘇氏而言，族老表情的變化是天崩地陷的大事。

    對於李牧原而言，不過是一件再小不過的小事，燒熟了兔子，看著王氏母女兩個狼吞虎嚥的吃了，便拉著王小魚去了海上。

    王小魚還惦記著她的漁網，將臨走前藏起來的破爛漁網翻了出來，看著上面的洞有點愁。

    見她又要去縫補漁網，李牧原道：“想要捉魚，並不單單隻有這一種辦法，你且看我的！”

    李牧原在王小魚殺人般的眼神中，從漁網上扯下來了一根線，在手上纏了幾圈，然後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東西。

    “你看這是什麼？”

    王小魚看著李牧原手上的細長之物，總覺的在哪裏見過。忽的，她想起母夜叉的腦袋上似有這樣的一根簪子。

    “這這這這這……你啥時候偷過來的？”

    李牧原皺眉道：“怎麼能叫做偷呢？我拿過來，是她的福分！這樣好了，過幾天我還她一隻金的便是。”

    他指尖一搓，小鐵簪子立刻就融化成了一個小小的鐵鉤。李牧原將鐵鉤綁線上上，隨手從岸邊找了一隻螃蟹掛在上面，然後朝著海里扔了過去。

    “這釣魚啊，最切忌心急！心浮氣躁，可就會一無所獲。來王小魚，坐下等會。”

    原本大大咧咧慣了的王小魚，此時竟有些拘束。她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李牧原的身邊：“你到底是誰？”

    “我叫李牧原啊！”

    “這個我當然知道，你的名字真好聽，不像我，王小魚，王小魚……我是問你，你到底是誰？”

    “我感覺王小魚要比李牧原好聽！”李牧原笑著說道：“我就是我。”

    王小魚被李牧原繞的有點暈，她接著說道：“你來這裏幹什麼？”

    “找你！”

    “找我？”

    “找你！”

    王小魚看著自己乾枯黑瘦的手掌：“我有什麼好找的，我這麼醜。”

    李牧原嬉笑道：“可別說醜，養一陣還是挺好看的，你說我為什麼來找你，恩……你做的包子特別好吃。”

    “包子，那是什麼東西！”

    李牧原嘆息道：“沒什麼！就是用麵將菜包住，然後蒸熟！那可是人間最好吃的東西，我回去做給你吃！”

    王小魚越發懵了，她咬著嘴唇道：“我的身體，還有我娘是你治好的嗎？”

    李牧原擺手道：“跟我可沒關係，是你們吉人自有天相，好人終有好報！病到了該好的時候了。”

    王小魚就算再單純，再沒見過世面，也不信李牧原說的話，她低下頭，黝黑的面孔上帶了一絲羞。

    “我娘說，要將我嫁給你。”

    李牧原看向遠處，破天荒的有些結巴：“啊，啊，這是，這是我說的。”

    王小魚心中有些欣喜，又有些惱怒：“可是我都不知道你是誰，我們纔剛認識很短的時間，而且我直接告訴你，我很討厭你。”

    “其實我們認識很久了，以前你是很喜歡我的，現在討厭我也是應該的，不過不要緊！我不在乎。”

    “你就是個無賴！”

    “無賴可不長我這模樣，嗯，如果你非要說是的話，也行。”

    王小魚一時氣結：“我雖然醜，卻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問你幾件事情，你可要如實回答我。”

    “你娶妻了嗎？”

    “娶了。”

    王小魚臉上有些得意：“我以前聽娘說過，大戶人家的少爺，十三四就要娶媳婦！你果然有妻子了！我王小魚雖然窮，又黑，但是也要光明正大的進家門！絕對不能當小。”

    “要不，你休了你的媳婦？我還可以考慮考慮！”王小魚不動聲色的設下了一個完美無缺的陷阱。

    不管李牧原怎麼說，她都立於不敗之地了。李牧原要是不肯休妻，她就咬死不能做小。李牧原要是休妻，她就說他無情無義！反正怎麼都能堵塞住李牧原的嘴巴！

    王小魚為自己的聰明感到非常高興，只是在高興之餘，心裏卻還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失落。

    “這是為什麼呢……”

    看著李牧原有些落寞的表情，她竟莫名的有幾分傷心……

    “我不能休妻，我不能負你，也不能負她！”李牧原斬釘絕鐵的說道：“不過……你不知道吧，大徐規矩，一男子可以娶兩個平妻，都是一樣的。”

    王小魚道：“我可不懂什麼律法，我可不懂什麼規矩！我就只懂一點，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個！我看你也做不到這一點，你快走吧！”

    李牧原看了她一眼，站起來就走，王小魚突覺有些慌張，她嘴巴張張，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只不過李牧原只是走了幾步，從沙灘上撿起了一塊鐵，又扯了一根線，重新加了一個魚鉤，復又回來坐下。

    “一個鉤不太行！我再加點。”

    李牧原笑著說道：“慢慢來，慢慢來！不要急！”

    王小魚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裏為什麼有種石頭落地的感覺。她苦惱的撓著頭，有些困惑。

    她小魚雖然聾啞了十幾年，但不是傻子！相反她比一般的同齡小孩還要聰慧一些！她知道自己長什麼模樣，她曾經很多次對著水，看著水中的人覺得怎這麼醜。

    就算是此時恢復了耳朵和嗓子，容貌似乎也好看了些，可她知道自己底子就在那，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

    而李牧原無論是相貌、談吐都不似是與她在一個世界的人物。這種人物和她，原本永遠都不該有所交集。

    能和他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是以前她不敢想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在心裏，有一種強烈的厭惡和抗拒！李牧原明明什麼都沒做，卻是她最討厭的人。

    “到底……為什麼！”

    心中的討厭非常莫名其妙，讓她非常不知所措。

    只是，為什麼在討厭之餘，當李牧原笑起來的時候，她心中還有些怦然心動的感覺？

    “你是誰？我又是誰？”

    李牧原看著她惆悵的表情，臉上出現了一絲不忍，他輕輕的將王小魚攬入了懷中，這次王小魚並沒有拒絕。

    “你是我前世的情人，前世我失了你，這世我來尋你了。”

    “前世的我，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前世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我很感謝你醫好了我，但我還是想勸你，眼前的人是最重要的，你已經有妻子了，就不要再來找我了。假如我真是你前世的情人，你這樣來找我，不又是負了你這世的妻子嗎？你這一世負了她，待到她下一世再去找她補償嗎？”

    李牧原無言以對。

    “過去了，都過去吧！我或許有前世，或許前世是個漂亮的女子！或許前世是海里的胖頭魚，可都不重要了！我現在就是我，我就是王小魚，我就叫啞巴猴。”

    “你走吧！前世你對不起我的事，我都原諒你了。你不用來補償我了，這樣一代代迴圈下去，多不好！走吧，我原諒你了！”

    李牧原深深的嘆氣：“我不走。”

    “有本事啊，你離開我呀。不過現在可不太好辦了，我跑的比較快，不管你跑到什麼地方，我都能追上你。我的妻子我不會負，你我也不會負。”

    “你個無賴！”

    李牧原笑著，將魚線一點點的收了回來：“有些時候，講道理是沒有的，不如干脆我行我素。”

    李牧原拉上來了一條大魚，魚鱗在陽光下金光閃爍，非常美麗：“喜歡嗎？”

    陽光下，他的笑容燦爛。

    看著少年笑著將禮物送過來，王小魚一時竟有些恍惚。彷彿在很久之前，她也經歷過此等的美好時刻。

    “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她喫喫笑了起來。

    樂田村。

    族老臉色坐在木椅上，看著跪倒在地，哭天喊地的孫氏夫婦，目光中有了一分不耐煩。

    “別哭了！”

    族老狠狠的摔了一下茶杯：“你們把孩子慣成什麼樣了？誰不知道，再說了，那位大人也答應，你家娃兒明早定然會醒來，這也算是給你們管孩子了！正好把鐵柱的性子收一收，你嚎什麼？再嚎老夫打死你！”

    孫紀立刻止住了哭聲，只是母夜叉的聲音反倒是上升了幾分：“族老啊！我家娃兒哪受過這樣的欺負！還有我可是您的表妹啊，我小時候不是您最疼我嗎？那老*子這樣欺負我，你還不給我出頭……我們沒事，您的面子也沒了啊！”

    族老大怒：“面子，面子值幾個錢？縣太爺打你一巴掌，你敢這樣嚎嗎？興許還要回家，將縣太爺的手印拓下來，裝裱掛在家裏！”

    母夜叉抽泣道：“不過是一個半大孩子，不知道哪來的野種，哪能跟縣太爺比！”

    族老直接跳下凳子來，拿著柺杖抽著母夜叉：“你懂個屁！人家別發的一枚玉簪，能買二十個咱們這樣的村子！縣太爺能跟人家比？我一開始是有些生氣，到了後來，只覺得自己傻！能跟這樣的爺說句話，是我的福分！滾！”

    “將她叉出去！”

    族老徹底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呼喝一聲，幾個年輕人就將母夜叉拖了出去，母夜叉卻沒有消停，越叫越響：“你不管！我就自己來！那老*子，永遠也別想騎在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