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原胸前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可以看見很多的線頭，他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來了王小魚的針，正在試圖縫補漁網。

    可惜他的手藝實在是太差，縫補的結果實在是讓人慘不忍睹。

    “你醒了就好！我弄了點吃的，你先吃點！”

    李牧原變戲法的弄出了一條大魚，烤的正是時候，王小魚早就餓的不行，她接過來就啃：“你到底是誰？是你治好了我嗎？”從喉嚨深處吐出來的不再是嗚咽的聲音，而是清晰的話語，這讓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李牧原上前，溫柔的試圖替她擦拭，誰知道卻被她一甩手開啟，李牧原也不生氣，搖頭道：“我叫李牧原，這名字只跟你說，你千萬別告訴別人！有人在追殺我。”

    “至於你的傷？不是我乾的，在你睡著的時候，有一位滿頭白髮的老頭兒過來了，他說你的苦難都結束了，該好起來了，至於他做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李牧原的樣子一本正經：“我看這就是好人有好報啊！姑娘你昨日行了好，將我救上來，這不就有好報了？”

    王小魚狐疑的看著他：“我怎麼記得是你救了我呢！”

    李牧原道：“我可不會騙人。”

    王小魚道：“你說是就是吧，那你走吧！”

    李牧原道：“那可不行，我現在孤苦伶仃一個人，而且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你說若是讓我自己走，指不定到了什麼地方就要被狼吃了！到時候細算起來，還是你害的我。”

    王小魚不知道為什麼，本能的討厭眼前這個傢伙。覺得這個傢伙的出現，或許會讓她連大鍋燉螃蟹都吃不上！只是他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哎呀，怎麼這麼亂！”他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也似乎是在胡攪難纏，只是這該去分辨？

    想要他走吧，但也不能讓他死。

    “煩死了！你就呆在這裏吧！我回家給你弄點飯食回來！”

    李牧原道：“也不行！我這人其實最怕風寒，若是感染了風寒，就會化為一灘濃水！你可不能讓我吹這海風。”

    王小魚皺著眉頭看李牧原，他胸前撕破的衣衫處露著結實的肌肉，明明是個壯碩漢子，怎麼婆婆媽媽的，跟村裏的老太太一樣！

    討厭，真惹人討厭！

    王小魚脫口而出：“那就化成濃水吧！你先把衣服脫了，衣服我可以帶回去拆線。”

    李牧原掩面而泣：“你怎麼這樣了？這樣沒有同情心？這樣傻？你將我帶回家休息會怎麼了，我千里迢迢來見你容易嘛？還有，我可是能夠幹活的！去你家只吃一碗飯，我就能幹十個人的活。”

    王小魚心裏一百萬個不願意，她的家明明是個八面漏風，四面有洞的破棚子，平常讓人進都沒人去！賊去了都要含著眼淚出來！此時李牧原想要去她家休息，她卻非常不願意，好像她珍貴的小棚子被李牧原一躺，就算是歸了別人。

    “走吧走吧！”

    李牧原似乎很懂她的心思，他變戲法似的從石頭縫裏掏出了兩條大魚：“都送給你！”

    “走！”

    王小魚被魚打敗了。

    並不是因為她貪財，而是知道家裏今天還沒有吃食。

    她像是做賊一樣，偷偷摸摸的帶著李牧願往回走，所幸她們孤兒寡母被村裏人欺負，所住的地方已經快要被趕出了村子，一路上偷摸著過去，也並沒有人發現。

    還沒到家，就看著她的老母親正在尋她，王小魚鼻頭一酸，老孃終日彎著腰在豆燈底下忙活，腰和眼都不行了。

    稍微遠一點，什麼都看不見。

    “娘！娘！我回來了！”

    王小魚衝上前，摻住將要摔倒的母親！老母親伸出乾瘦的手臂一把抓住王小魚：“孩兒，你去什麼地方了？為娘……”

    “恩？”

    她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尖叫起來：“孩兒，你的嗓子！你的嗓子！”接著滾滾熱淚就流淌下來。她不停的抽著，然後一口氣卡在喉嚨裡，劇烈的咳了起來。

    王小魚慌忙給老人拍著後背，老人死死的攥著王小魚的手，邊咳邊哭嚎：“老天爺啊，終於開眼了！我好苦！我女好苦！這大半輩子，老孃身子都要埋進黃土裏去了，老天爺終於開眼了。”

    王小魚也流下淚來：“我都好了娘！我都好了！都好了！”

    她狠狠的挖了一眼李牧原：“魚呢？魚呢？”

    李牧原像是小廝一樣湊上來，巴巴說道：“得了！這位婆婆，你休息會吧！喝碗魚湯，什麼都好了。”

    他的話語似乎帶有神奇的魔力，老人的咳聲迅速的止住了，她這才瞅見李牧原。她模糊的眼神看不清李牧原的相貌，只是覺得李牧原站的筆直，有些似曾相識的氣度：“這位大人，您有什麼事嗎？”

    李牧原一隻手攙扶著老太太：“我可不是什麼大人，來，這邊歇息！”

    他的嘴巴絮絮叨叨的：“我可窮的很，大人這兩個字當不起！我抓了兩條魚回來，一會整理一下，我熬過魚湯。”

    老人看別的看不清楚，卻一眼就看到了李牧原抓來的魚：“牡丹魚！這魚可不能吃，這魚可是值錢的……”

    她低下頭眯著眼去看，正瞅到李牧原的靴子：“官靴！官靴！”

    她膝蓋一軟，差點就跪了下去，李牧原慌忙去扶，老太太卻說什麼也站不直了。

    王小魚看李牧原越發不順眼，只是她也知道此時不是發作的時候。只能在一旁安撫她的老母親。

    李牧原手巧的很，自己貓在鍋旁呆了一會，不一會兒就端出了一碗魚湯。

    老人已經餓的急了，接過來就喝，在咕嘟聲中，王小魚的肚子也叫了起來。

    “我給你也盛一碗？”李牧原笑的像是一朵花：“嚐嚐我的手藝。”王小魚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用他動手，自己走進了屋內。

    拉開破門，她瞬間就愣住了，她家的小棚子裡不知何時擠滿了鳥兒，這些小鳥兒見了她也不害怕，而是喳喳叫著，用喙銜來一點點紫泥，填補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唧唧！”

    一隻大山雞蹦跳著過來，銜起桌上一個白玉似的碗來，接著一隻野鴿子飛起來，兩隻爪子鉗住湯勺，非常靈活的給王小魚裝了一碗湯。

    “這這這……”

    看著幾隻小鷹在忙碌的飛進飛出，銜過來大量棉花，十幾只山雀如同靈巧的繡娘一樣縫製著棉被。

    一隻畫眉，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塊布，正在擦拭著棚子內極其簡單的傢俱。

    “這這這……”

    王小魚才醒悟過來，自己家裏根本沒有什麼瓷碗，她和母親平時用的碗，乃是一對斷掉的桃瓦而已。

    手中的白碗，美麗無暇，只能是她夢中之物！哪裏見過！

    魚湯美味，香氣撲鼻，比她平日吃的大鍋亂燉要好上無數倍！她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

    輕輕飲上一口。

    她卻又將碗放下，猛的衝出屋外，像是在尋找什麼一般。

    屋外，李牧原還在。

    正在小心的喂她的老母親喝湯，而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她母親的頭髮逐漸變回黑色，皺紋一點點舒展開，眼睛也變的清澈起來。

    她不是懵懂的傻子。

    她知道自己的老孃纔不到四十歲而已，雖然看起來像是七十歲，不過剩餘的那三十歲，乃是這些年她受的苦。

    她受了兩個人的辛苦，自然也要活兩個人的年紀。

    老孃喝著魚湯，興許是緩過來一點了，又開始關心李牧原。

    “年紀輕輕的，就遭了海難，真是苦命的孩子啊！你要是不嫌棄，就在我這裏歇會，大娘等著進城裏，去幫你問詢問詢！家裏吃的不好，卻總能填飽肚子。”

    李牧原也不說話，就是小聲嗯著答應，王小魚忽覺得，這樣的場面似乎也還不錯。

    只不過溫馨只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王小魚橫豎看李牧原不順眼：“娘，這個人來路不正，這……”

    “你這孩子！今日可是好日子，你說什麼話呢！”老孃溫柔的看著王小魚：“今日老天爺賜福，將你醫好了，這可是天大的福分！你去，孃的枕頭底下，有一個小盒子，你從裡面取出十文錢來，去鎮上買一碟豬頭肉。”

    豬頭肉是最下等的肉食，對於這個家庭而言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美食，每每只能在年關之時，才能花個十文錢切上一小塊！而且對於年幼的王小魚來說，豬頭肉入口就化了，根本嘗不出什麼味道來。

    她有些不情願，不過母親催的急，卻也只好去了。

    幾乎是她剛剛走遠，老人就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李牧原慌忙扶起，這老人的身體還虛弱的很，哪裏是他的對手，一下子就被他扶了起來。

    老人死死的抓住李牧原的胳膊：“求求您！求求您！”

    李牧原溫柔說道：“您有什麼事，告訴我就行，可不要跪下，我受不起。”

    老人說：“求求你，帶她離開這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