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之命如火，若說凡人的生命如星星點點的螢火，那地仙的生命就粗壯的蠟燭，火焰勝過螢火幾百倍。

    此時此刻，蒼生印三個字吐出來的一瞬間，象徵着慕容識物的生命的蠟燭一下子燃燒殆盡，爆發出了最強烈的光芒來！

    李牧原目光如炬，可以看出慕容識物這一擊，居然將自己的一切燃燒，融於一掌之間。

    這一掌不論是否成功，慕容識物都不會再存在於人世之間。

    蠟燭燒乾淨了，只剩下灰燼而已。

    他卻一往無前。

    掌心之中，白光凝結成一個大印。

    印中有無數字符流動，正是一篇文章，彼此交纏而成鎖鏈。

    李牧原看的出來，這文章乃是慕容識物在年幼時所做之文，傳遍天下有名。

    此文名天下。

    用的是粗俗無比，彷彿陳塘爛泥般的語言。

    說的是百姓。

    道的是生活。

    當年這文傳遍天下，甚至得了前朝皇帝的賞賜，讓慕容識物名揚天下，放浪不羈的才士之名四海聞名。

    後來他考科舉，主政為官，也沒有辜負天下人對他的期望，他不拘禮法，大膽創新任職一方，就造福一方。

    只是……此時這文與他的命一起，卻化作了武器。

    “看起來華麗，讓人敬佩，不過實際上就是燃燒自己的一切精氣神魂意魄，以達到臨時提升力量的程度！有點像傳說中的天魔解體大法，究竟是誰創造出的這種法門，這人有罪。”

    李牧原眉頭微皺，這蒼生印所散發的力量遠遠超過了慕容識物地仙一階的力量，約麼到了地仙三階的程度！不過這點力量道還沒有什麼，只是這蒼生印的最深處，隱藏著一點虛無之力，卻是有些難辦。

    世間的虛無之力只有一家！這蒼生印的虛無之力與他所掌握的虛無之力有些同源，卻亦有些別樣的發展。

    虛無之力最是致命，這點程度的虛無之力硬接的話，就連他也要受一點傷。區區小傷在平時自然不足掛齒，但放在此時此刻，卻不是怎麼很美妙。

    “如此。”

    李牧原後退一步。

    一指虛點。

    蒼生印已然砸下。

    只是在蒼生印接觸到李牧原指尖的一瞬，虛無之力並沒有爆發，反倒是頓住了一下。

    緊接著大印就盡數散開，化爲了絲絲縷縷的白光！白光繼續迅速分散，變淡。而已經開始化為灰燼的慕容識物，居然重新凝聚恢復。

    “你……”

    慕容識物一口血噴了出來，倒在地上神色萎靡。

    “境界差的太多，你再怎麼拼命也沒有用處，我操控此處的時間微微倒流了三個呼吸，你的招式就還給自己了。今日心情好，就不殺你了。破了你的招式，拿了你的魂，也算是收一點利息。”

    李牧原手上拿著一團小小的光團，其中有無數文字起起伏伏。這些文字好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如一個小蟲般在光團裡跳跳躍躍。

    李牧原哈哈一笑，一口將光團吞下腹去，他縱身一躍，直接從小樓跳將到了街上。

    街上甲士林立。另有無數百姓衣衫打扮計程車兵，皆手持利刃虎視眈眈。

    剛纔上菜的小二手持鋼刀在前。

    “想殺我？”

    李牧原輕蔑道：“八千人不夠！”

    小二持刀大呼：“李牧原，你敢逆天下之命而違之？就算你殺了我們，還有千千萬萬個人在等著你。”

    李牧原大笑：“我不光要殺了你們，還要殺了他！”

    他指了指正攀著窗沿看過來的慕容識物，大笑一聲，手一招，一柄木劍從極遠之處破空而來。

    “來。”

    造型粗糙的木劍之上光華大作，宛如一輪旭日平地冉冉升起。

    “來！”

    “今日殺人。”

    是日。

    紫陽郡化為死城。

    李牧原將紫陽郡連根拔起，倒拽三百步，扔于山間。

    自此，再無千鶴靈羽之茶。

    世人稱李牧原為魔頭。

    十日後。

    李牧原於怒滄江前清洗袍子。

    他在上游洗袍子，從袍子擠出來的血水向下衝了十幾丈。

    怒滄江上大小船隻無數。

    有江湖人的葉子小船，有朝廷幾丈高大戰船。

    無數人看著李牧原清洗袍子，卻無一人敢動。

    幾百個狼狽的落水者從水中爬出來，他們的船剛纔被李牧原掀翻了，怒滄江水流變化無常，落水之後，近千人就活下了這麼點。

    近千鐵騎從遠處襲來，這些鐵騎個個黑甲，身跨如麒麟般的異獸。

    李牧原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發現對手到底是怎麼找到自己的，自己的身上到底哪出了問題。不過他也不在乎，人來了殺就行，衣服臭了卻不能穿。

    他任由鐵騎擺兵佈陣，任由戰船上架起了床弩。

    “王爺！還是跟我們回去吧！陛下下令，讓我們不得傷您！可是真打起來，刀劍無眼，什麼情況我們也不可保證。”

    一位身高接近一丈的大將站在船上大聲呼喊著，李牧原卻充耳不聞。

    “聽說你已經被封為輔國將軍了，了不起啊了不起！”這大將乃是當日與李牧原一起殺入皇宮的地仙之一，只不過昔日的些許情誼，此時早就煙消雲散。

    李牧原的話讓輔國將軍鐵面微紅，他手反覆的握著刀，鬆開握緊連續好幾次。

    終究還是揮了出去。

    “殺！”

    萬箭齊發，幾乎遮天蔽日。

    李牧原將滌洗的衣服向上一掀。

    巨浪滔天，箭雨被擊落了九成，卻依舊有一成從穿透水浪，急射而下。

    李牧原微微周圍，隨手一揮，就有勁風捲起，將剩餘的箭矢吹開。只不過百密之中卻有一疏，有一支箭刺入了他的身體之中。

    “唔。”李牧原眉頭一皺，輕輕一抖肩膀，刺入身上的箭矢就被一股暗力崩成了粉碎。但這一剎那已經被河對岸計程車卒們捕捉到了。

    “敵人疲了！”

    敵軍歡呼聲響成一片，輔國將軍的臉上也露出了些許喜悅之意。

    畢竟這十天來，無數江湖人馬、朝廷軍隊對李牧原圍追堵截，卻被李牧原連破十六道防線，殺死近萬人，地仙被誅殺十七位，光是小山就夷平了六七座。

    而李牧原連傷都沒有受一點，染紅衣衫的都是別人的血。

    這等傲人戰績，已經讓許多人產生了畏戰情緒。這人難道已經是不敗戰神？

    眼下雖然只是一點微不可見的傷，卻終於有了一點曙光。

    “上床弩！”輔國將軍果斷的喝令：“弓箭手不要停！給我不停的射！拉到手指頭斷掉為止！”

    箭雨如瀑布一般，鋪天蓋地，連綿不斷。

    李牧原深呼一口氣，知道剛纔自己不經意間露出的疲憊已經讓對手看出了自己的虛弱。

    他本就重傷未愈，每一戰雖然盡皆大勝，卻讓他的傷勢不斷加重。只不過他一直可以壓下，外人看不出來而已。

    遠處的騎兵也轟然出擊，這騎兵雖然只有區區一千，但李牧原可認的這些騎兵，在很久之前，寒山派的掌門就是被這樣的騎兵拉下了馬。

    “今日可有些麻煩了。”李牧原不認為自己會葬身於此，在他眼裏這不過是一個麻煩。

    “伏兵甚多，可有些難辦！”在他的眼中，一切虛偽都被剝掉了，船隊之中隱藏著十幾股強大的氣息，如同天柱般沖天而起，最強的一股氣息甚至已經接近了地仙七階。

    “如此境界想必也是一方宗師，還隱而不發，等待我露出破綻？不，這是鎖定我的人，免得我逃離這裏。若只是些普通士卒，就算是再多我也能輕鬆脫身而出。”

    李牧原不屑的一笑：“原來天下為敵，就是這麼個滋味，也不怎麼難吃嘛。只是不知道此時，我那些老朋友們到底如何了。”

    李牧原輾轉作戰多日，昔日跟他起家之人卻無一人來援。也不知是他們叛了還是死了，李牧原此時此刻，依舊希望是前者。

    “來戰！”

    騎兵靠近了，甚至戰船也搖動著風帆，不斷的接近李牧原！李牧原舉起已經漆黑一片的木劍，咆哮一聲。

    “殺！”

    平地起風，怒滄江上掀起了十幾丈高的巨浪，水花落如雨，無數江湖人的小船經不住這浪濤，被當場掀翻！而騎兵之前也出現了一道沙塵暴風，無數碎石砂礫普天蓋地的打將過去。

    風水相合。

    一條龍衝出。

    只見十幾條戰船在一瞬間就被打成粉碎，其中有一個人影踩在落水的頭顱之上，扯住墜落的巨帆，向着岸邊一甩！

    粗麻布製成的巨帆此時化爲了鋒利的刀刃，幾十個騎兵幾乎同時被斬成肉沫。只是他們的異種戰馬非常靈敏，立刻高高躍起，踩在巨帆之上朝著李牧原殺來。

    鉤鎖、鐵針、長槍、馬槊。

    江湖與朝堂一起揮劍。

    李牧原悵然若失，斬落水花無數。

    頭顱個個飛起。

    有熟悉的，有陌生的。

    有憤怒的，有驚恐的。

    “何故如此？”

    李牧原接住了輔國將軍的腦袋，問道：“何故如此？”

    “身在局中，不得不為人棋子。世上能有多少人跟王爺一樣，能夠自由自在的跳出去？”

    輔國將軍慘笑一聲，腦袋轟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