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野山，李牧原隨手用泥捏了一個茶壺，燒些泉水喝。

    他實在是有些累。

    之前與無心的大戰極為兇險，他也算是僥倖取勝，身上更是掛了很重的傷！畢竟無論是對無心的攻擊還是應對無心的反擊，都是極度消耗體力的事情。

    他大戰之後，並沒有療傷，而是連續十幾日不吃不喝不休息，全力追尋小柔的蹤跡！雖然到了他這個境界，就算是一年不吃不喝不休息也沒有什麼事情！但在重傷之下，這種放縱極大的加重了他的傷勢。

    之後與附身戲游龍的老道對拼一記，更是火上澆油！那老道居心不良，完全不求勝利，反倒是暗中勾起了李牧原勉強壓下的傷勢。

    李牧原擊潰了老道的幻影，更是反戈一擊！這看起來場面無比，實際上他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了極點。

    他必須馬上出京，要不然京城裏那些吃人的狼還不知要出多少點子。

    只是李牧原常年帶兵打仗，深知其中三味。知道自己此時必須處理的巧妙，否則不知會有多少蒼蠅圍上來。

    他衝出京城後，藏之於洛陽城外的山洞之中。然後不顧逐漸加重要命的傷勢，拼盡力量將洛陽城懸了起來！

    讓洛陽城上升至千丈高空，成為一座孤城！

    這樣的舉措對他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尤其是在這種重傷之時，簡直讓他的身體每一刻都如同刀割！只不過他堅信，自己的做法是對的。

    這樣一來威懾了天下蠢蠢欲動之徒！

    讓天下人在冒犯他之前，都好好的掂量掂量！萬萬斤之城他都能視作玩物，取個首級不是輕鬆至極的事情嗎？

    二來徹底封鎖了訊息，讓天下人都不知道他的訊息！這樣他才能以靜制動！

    只是也有壞處，他心中最關切的事情，又要往後延了。

    洛陽懸了三日。

    不知有多少人來此觀之。

    無數人嚇尿了褲子，許多在民間之人，對地仙的力量有了全新的認識！

    甚至有人想要服用屎尿，將嚥下去的丹藥吐出來！

    也有人造出了李牧原的塑像，日夜跪拜祈禱，以之為神！

    不過真心實意拜他為神的人大多都是他的舊部，而更多的人，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可能的機會而已。

    畢竟神降怒火之時，多多少少會對自己的信徒有些優待吧？

    世間之大，有千千萬萬的人，自然也有千千萬萬種表現！

    只是無論是誰，被夢中老道蠱惑的小心思，此時都按在了心底最深處！這一次李牧原真真切切的向九州展現了自己的力量，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二十年後的可能之事重要，還是當下立刻死要命？

    是人都明白這些個道理。

    三日之後，李牧原放下了洛陽，城落之後，無比穩固，彷彿從來沒有漂浮過。

    李牧原幾乎燈枯油盡，他卻沒有停留，心底的思念已經近乎成魔！他急急切切的拖著重傷之軀，在山路上狂奔了二百里。

    直到若是再不休息，哪怕是仙人之軀也要承受不住崩潰，他才停下來。捏泥、燒水、煮點青草做茶。

    “既然停下來，那就要休息夠了，休息五個時辰再上路吧，到時候就能恢復一絲，免得路上遇到什麼問題不能夠妥善的處理。”

    枯枝煮茶。

    咕嘟咕嘟作響的茶水和略帶些苦澀的氣息讓李牧原的心平靜了下來。

    他一邊打坐，一邊沉思。

    “那老道到底為何要與我為敵？”

    “按照那日我的試探，老道已經近乎半生半死的狀態了。生機濃郁到了極點，恐怕走在荒漠中，留下的腳印上也會長出參天巨樹！”

    “生機濃郁的同時，死氣也異常之多！洛陽城死了多少人？幾萬？幾十萬，這麼多人死去，卻沒有老道士一人身上的死氣多！按理說這樣多的死氣在身，早就是一個死人，只是生機和死氣到達了一個平衡點而已。”

    李牧原思襯著：“這狀態與我經歷的衰竭似乎有些相似，只是程度要比我深上無數！這恐怕是天人衰竭的最深層次了吧！這樣的絕世高手，我不是對手！但要是與作對，我拼死一擊的話！虛無之劍也會給他造成不少傷勢！他看似強大，生死之間的平衡卻並不是很穩固！若是我給他打破了，他也有隕落的風險。”

    李牧原用指甲在山岩上刻上了兩個字。

    “不智。”

    “但凡是地仙，幾乎都是無利不起早之人！這人光灑丹藥，想必也花費巨大！如此大的代價又想要達成什麼結果呢？無論有什麼目的，都不能與其可能的隕落相比吧？”

    李牧原思襯再三，他深知那老道既然投入一二，謀求的定然就是三四之數！絕對不可能捨本！到了他們這個層級，捨本還好說，就怕捨本之時把命也舍上了。

    “難道真是像傳聞中那樣？上天其實對我們這些武人有敵意！乃是劍仙強行撬開寶庫，將寶藏普灑人間！這樣說起來，修行的每一個人，都是竊取上天寶藏的的小賊！竊人者為賊，竊萬人者為官，竊國者為皇，竊天地者長生……”

    “作為寶庫本身，或者說寶庫的看守者，自然不會喜歡一群竊賊！據說，許多人獲得的武功秘典中，都有這樣的一段話。”

    “真正能突破地仙十階而成仙者，只有一個！若有成仙者，那麼江湖就會逐漸萎靡，漸漸的歸於過去的模樣。”

    “看那老道的做派，要麼是拖延我，要麼是試圖讓我交出龍氣自毀道基。為的就是給自己爭取成道的時間吧！畢竟他已經到了成道的最後一步，已經觸手可及！不過這一步可不好走，比起凡人到地仙九階的路還要漫長！”

    “這一步看似只有咫尺之遠，想要跨過去，有可能需要一天，有可能需要一年，有可能需要十幾年！有可能一輩子也跨不出去！”

    “我冥冥中有所感應，應該就是如此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若有一人成道之後，其餘的人將會怎麼樣？地仙六階以上，已經可得長生！就算是人間靈氣盡失又能怎麼樣？”

    李牧原臉上露出輕蔑的笑：“難道是天上要降下天兵，前來殺戮？”

    茶水煮好了，李牧原拿起泥碗喝了一口：“既然已得長生，也可逍遙自在，這天上還有什麼意思？還有什麼可去的？”

    “天上的瓊漿玉露，就真的比這山泉野茶好喝嗎？”

    “不見的！”

    一個聲音忽的響起，緊接著一個白髮蒼蒼，臉卻如孩童的老者從灌木從中鑽了出來：“趕路辛苦，主人不知可否賞賜茶葉一杯？”

    李牧原目光一凝，旋即嘆了口氣，他此時受傷過重，神識高度集中在身體周圍，居然沒有感覺到這老者是什麼時候到來的。

    不過也不怨他，這老者氣息並不強大，也就化神境的程度，這才被他忽略。李牧原指尖一點，小溪之邊的泥土就飛到他的身前，凝聚成了一個小杯子。

    “請自便。”

    老者美滋滋的倒了一杯茶：“這茶呀，豈是本來不過是野草，只是喝的人多了，就叫做茶！而且茶的味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武陵山上只剩一棵樹的大紅袍和你這樹葉泡的水差別也沒有多少，全在於各人而已。”

    “至於仙境中的茶，老夫沒有喝過，不過老夫倒覺得，咱們在這裏羨慕仙人之茶。仙人說不定羨慕這野草煮水呢？”

    李牧原哈哈大笑：“老爺子倒是個明白人，怎麼稱呼？想要做什麼？”

    老頭嘿嘿一笑：“老夫姓山名野，自號山野散人！承蒙劍仙開天地，老夫這耄耋之年還能像個孩童一樣活動！至於老夫今日來所為何事，不瞞您說，是來做說客的。”

    李牧原笑了一聲，指甲微點，遠處一塊山岩頓時斷成兩截，斷裂的山岩之上，如鏡面般完美：“老人家，我年紀小，可當不起一個您字！不過既然是來做說客的，那麼您就不怕我心情不好，把您的人頭當做這塊山岩嗎？”

    老人笑道：“老夫死不足惜，您若是不嫌髒了手，那就隨意！而且咱們修行之人，講究的是聞道有先後，年齡什麼的，都是浮雲！您走在前面，老夫就當稱一個您字。”

    “有意思！有意思！”李牧原一眼就能看穿這山野散人的底細。山野散人修行的是一種特殊功法，神識強大，恐怕是與追蹤有關！這也就是他能找到李牧原的原因吧。

    而且這人修為已經到了一種邊緣，似乎隨時能夠跨過地仙的屏障。但是他卻一直在自我剋制，將自己的修為壓了下去。

    一入地仙，既是超凡！對於任何一個人而言，地仙都是難以想象的誘惑，沒想到真的有人能夠忍耐住這份誘惑。

    “老人家，你這個說客不稱職啊！”

    “哦？這又作何說起？”

    “身為說客，在工作之前要先了解你的對手！你不知道但凡是能入地仙之人，都是非常倔強，認定的事，哪怕是頭破血流也不會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