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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血染

    “少爺!少爺!”

    “你多吃點!我給你的碗裡打了三個雞蛋!吃過了?你看你瘦的吧!快吃,快吃!家裏有糧食!老爺都留好了。”

    “少爺……你……還要走嗎?”

    幾日不見,小雀兒瘦了足足一圈,李牧原摸摸她的腦袋:“臉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看不出來啦!老黃,你看幾天不見,這丫頭漂亮了!我家的小麻雀,也要變成金鳳凰嘍。”

    “少爺!少爺……”

    “少爺呀,你莫這樣誇她,你看嘴都翹上天去了!再誇兩句,可就要飛起來啦!”

    小雀兒把臉埋在桌子上,老黃露著一顆牙齒都沒有的嘴巴大笑,若是再有老翰林在邊上喝著茶水,那就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時刻。

    “李賢弟!李賢弟!”

    這種時候,竟然有客人上門,小雀兒好奇,勉強從門縫裏看一眼!抓起四周的東西,死死將門堵起來。

    “沒人!哼!”

    “外面還有人叫哩,聽著聲音這麼熟!小丫頭,莫要給家裏添亂!”

    “沒人沒人沒人!家裏沒人,外面沒人!”

    小雀兒死死的堵著門,怒道:“外面就是個大壞蛋!纔不是人哩!”

    “好好好!我不是人!我是街頭的大黃狗行了吧小祖宗!汪汪汪汪!求你讓我和李賢弟見上一面!”門外之人似乎有些急事,竟然真的學了幾聲狗叫。

    這時李牧原才聽出來,門外之人應是周緝捕!他制止小雀兒再次發難,淡淡道:“怕有鬧事的上門,所以堵了家門。緝捕大人有什麼事情就吩咐吧!”

    “哎呀,折煞兄弟了!兄弟你擒了十幾個武人回來的事情,已經在洛陽傳遍啦!按照朝廷規矩,兄弟一個九品官現在就穩了!我這點不入流的小官算什麼雞毛啊!”

    周緝捕的聲音很恭敬,帶著一點阿諛。

    “好,喝慶功酒的時候叫上你!若無事……”

    “兄弟。兄弟!李大哥,你先別急呀!在下還真有一點小事……”周緝捕道:“我說話也不遮遮掩掩的了,這京城亂的很,我們這些兄弟們啊。平日裏抓抓毛賊還行,這就有心無力了……”

    “是是,你們什麼都有心無力,回家喝茶最好。”李牧原依在門上坐著,正小口的喝著葫蘆裡的酒,今天的酒液酸酸甜甜,很是好喝。

    想起當日的場景,老父親的一頭灰,老黃的門牙和小雀兒的臉,譏笑道:“是不是沒酒了來找我要錢?”

    周緝捕半響沒說出話來:“朝廷下了規矩,我們這些人每月都有定額,若是完不成的話……”

    “不去!”

    又是一陣沉默,半響纔有聲音傳來:“兄弟,我不是這個意思!吃朝廷的糧食,以死報效,本就是應該的!再說我這人混蛋,死了就死了。

    只是求你一件事!這個亂時候,我們要是死了,這一片一時也劃不過人來。都是幾十年的街坊鄰居了,不管是兵亂還是武人都能要了命!兄弟你武功高!我若是死了,煩勞你幫忙看著點。”

    門外磕頭如搗蒜。

    “好!”

    “兄弟謝了。”

    “那日……本不是我不願意相助……罷了,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這些沒用的幹什麼?謝了兄弟!替我向老翰林陪個不是!”

    “少爺,你不該答應他,這是個大壞蛋!誰知道是真是假!興許是忽悠你的。”小雀兒氣鼓鼓。

    “什麼都能假,唯有男人的眼淚假不了。”

    酒變了味道,辛辣之中透著一絲豪邁。

    “你若活著,我請你喝酒!你若死了,我給你墳前祭一盅!”

    “有此言雖死不虛!李兄弟給咱們壯行了!兄弟們,把傢伙抄起來!咱們去會會那幫孫子!不管是哪方的爺爺,都不能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撒野!”

    周緝捕仰天大笑,十幾個漢子跟在他的身後,默不作聲。若看時,這些人都是這附近有名的主,混子、青皮、無賴,閒暇日子,最討人厭的一批人!

    他們臉上依舊掛著無賴的笑容,讓人看上去分外討厭,只是此時街上,只有他們一行逆流上前!

    “我出去走走。”

    一葫蘆酒喝的乾淨,李牧原又倒上一碗冰涼的井水。他沒有再嚐嚐新酒的味道,持劍推門上街,滿眼殺機。

    是夜,城北火起。

    不入流緝捕周建與兄弟十七人盡皆戰死,李牧原殺敵十七,身中一十九刀,血染全身。

    他喂周建喝下了最後一口血酒,為他合上雙眼,把滿葫蘆酒液灑在地上。

    “可曾後悔否?”

    周建死前沒說出話來,只是嘴上帶著一絲笑。

    他劈碎門板做車,一人拖兩車,左車上躺著李府周圍的街坊,右車上倒著十七個屍首。沿路遇武人,盡皆不敢上前。遇甲士,解袍相覆,持戈而侍,大唱大徐忠烈歌。

    街坊來了,有爺孃的哭喊不止,沒親人的也有鄰居收攏,看著周緝捕他們被甲士們火化。李牧原終於放下心來,倒在了一個溫暖的壞裡。

    “少爺!少爺!”

    “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這麼傻!”

    李牧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情況,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腳下是一條小舟,眼前是一條蜿蜒秀麗的大河。

    大河環繞一山,雲霧繚繞,看不清山上風景,只隱隱覺的俊秀非常。

    “這是哪?”

    李牧原想要進去看看,卻似乎聽著有人在呼喚他。

    “少爺!少爺!”

    腳下的小舟轟然倒塌,一個漩渦將他吸了進去,水流入五官,擠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忽的又一陣清明,接著就是一陣難以想象的劇痛從身上傳來,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小雀兒?”

    “少爺!少爺!”

    “少爺醒了!”只聽得一個少女尖叫一聲,哇的哭了起來。

    “你這小女娃,莫要激動!老夫說了他沒事!”

    自己躺在自家床上,小雀兒、老黃、風起、老紀、張攸攸都在。

    小雀兒滿臉淚痕,抓起李牧原的手放在臉上:“少爺的手熱了!你們坐著,俺去給少爺做飯!”

    說著,飛也似的衝出門去,聽得噗通一聲,似乎是摔了一跤。不過很快就爬起來跑遠了。

    “你小子再不起來,快把你家小丫鬟嚇死了!”老紀笑道:“臨走時趙姑娘讓我帶著藥,沒想到這就派上用場了!你好好休息,已經沒事了!”

    李牧原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纏著布條,身上一股濃濃的藥膏味。四肢活動一下都疼的要死,不過丹田之內的真氣卻格外充盈。

    自己昨晚……

    “你怎麼不去叫我!我這人命硬!適合拼命!”風起道:“哎!都怨我!都怨我!早想來看看你,結果睡過去了!都怨我!”

    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終於清晰起來,昨晚自己的風格很像風起。不管不顧持劍切入人群,從大河濤濤到血海恆流,真氣枯竭就以戰養戰,以傷換傷,以命換命。

    好在他命硬,最終站著的是他。

    “我本想跟過去看看。”李牧原道:“不知是哪派的武人將院子裡的人殺的乾淨,只留了一個姑娘,當著他爹孃屍首的麵正在玩弄,我就忍不住……”

    “殺的好!殺的好!都是一群**!狗賊!不殺不足以洩憤!不,應該抓起來千刀萬剮!”張攸攸叫道:

    “我就佩服你這樣的爺們!我聽收拾院落的人說,那姑娘沒死,趁亂躲在了後院!後來穿戴整齊,衝着你所在的地方磕頭磕到血流不止,當場暈過去……”

    “我那包袱裡有銀子,老紀,醉鬼回來讓他去送上一百兩,昨日戰死只要有家室的,都分上一些!只可惜,最後還是跑了一個!”李牧原惋惜道,手錘在牆上,血又滲了出來。

    “可別感慨啦,這一戰你可出了名!我爹說陛下在宮裏龍顏大悅,飲酒三杯,大呼李家子好男兒!我爹還要替你寫詩呢!”張攸攸道:

    “跑了一個就跑了一個,這種惡人,多行不義必自斃!指不定哪天就喝涼水噎死了!你好生修養!”

    當夜,李牧原在屋內養傷,小雀兒在他旁邊打了地鋪。風起說什麼也不走,就在他小屋門口持刀而坐。

    “誰?”約麼半夜時分,忽的聽見有牆邊有聲響,似乎有人趴著牆在窺視。待到風起趕出去,人影已經消失在街角,只見一頭長髮飄飄。

    風起不敢追,雖心中疑惑,還是回去坐好。只是不多時,牆外聽得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風起大驚,持刀虎視四周,再三確認沒有發現敵情後,小心從牆上翻了出去。

    牆外無人,只有一物,一行水跡。

    辛辣是酒。

    一顆猙獰的人頭。

    另信一封,只有一句話:“人心本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惡若不報,乾坤必有私。”

    “是誰?”風起叫道,夜風吹,無人迴應,只有遠處烏鴉叫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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