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王
“這是誰?”
宴席上一時間所有人都呆住了,這少年郎到底是誰?
這少年看起來非常年輕,俊俏,而且還帶有一絲女子的柔媚,這樣的人物,本來與今天的場合不太配。只是他坐在主位上,看上去非常的自然。
好像這個位置就是屬於他的。
他舉手投足之間,優雅而恰到好處,氣場自發,甚至李牧原也被壓過了一頭。
“諸君所言甚是,李國公乃是我朝棟樑,隻手撐天的功臣!區區王爵,又怎麼能夠酬謝呢?”少年淡然道:“不過這事還是一會再說,諸位還是先用餐吧,諸位都是百戰勇士,怎麼能餓肚子呢?”
他話說的輕巧,卻無人感動。
冷曉飛死死的盯著少年,總覺的這少年似乎在哪裏見過,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他環顧四周,發現不少人跟他有一樣的想法。
這到底是誰?
還是張梓玉第一個站了起來,他微微欠身:“太和帝來此,與我等有什麼見教?”
語驚四座!
冷曉飛啪的一聲捏碎了腰間的玉佩,甚至直接拿劍站了起來。
少年的面孔終於與記憶中的一個形象重疊起來,只是那時的形象,似乎與今日略有些不同。
“諸位諸位!不用緊張!”少年平靜的說道:“朕剛被你們主公解救出來,這麼多日子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食了,能否讓朕先吃上幾口?”
說著,他就拿起酒杯,輕輕砸了一下:“美酒!美哉!”
“美酒佳餚,最是可口!”
他非常大方的吃著菜餚,保持著較高的消滅速度,又不失優雅。
李牧原環視一圈,手下似乎沒有準備自己的桌子,他也不惱,笑道:“我這也餓著呢,你先吃著,我出去弄張桌子來!”
李牧原起身離開,皇帝不動如山,眾人都面面相窺,誰也吃不下一口。
李牧原當真不用下人,自己找了一張桌子回來,幾個下人端著酒菜,愁眉苦臉的在他身後跟著。就當他返程之時,張梓玉卻站在門口候著:“主公,今日之事,太過重大,臣下們都有些失態!奇貨可居,主公可是要仿古時魏王之事?還是……”
他眯起眼睛,殺機畢露。
李牧原呵呵一笑:“我早就說過,我們是清君側嘛,這樣不是更好,回去吃飯!”
李牧原拍拍張梓玉的肩膀:“走!”
張梓玉背後見汗,言語不出,只得跟著李牧原回了宴席。
這一會兒功夫,皇帝就已經吃完,他自來熟一般喚過了下人,為自己收拾殘羹。
“唐州美味,果然非常!李兄,這醋魚真是太美味了!哎,不對!李兄,醋魚可不能這樣吃!”
皇帝眼見李牧原動筷,立刻阻止,起身向前,至李牧原的身邊,拿起一柄小刀。
“這醋魚啊吃起來是有講究的,要以刀分之!第一刀,切魚腹,第二刀,翻魚肉!第三道,分魚骨!再撒上醬汁,你嚐嚐!是不是別有一番滋味啊!”
李牧原銜起一塊魚,經過了皇帝的一番施為,果然美味非常!他剛要吃第二筷子,突然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當即怒道:“看什麼看!還不快吃!”
當著皇帝的面如此言語,可謂極其失態,不過皇帝掩面笑之,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諸位將軍如蒙大赦,趕緊狼吞虎嚥起來。
冷曉飛吃著美味的醋魚,卻味如嚼蠟,他覺得這世界太瘋狂了。他們到底是為誰而戰?皇帝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帝就如同侍從一般,坐在李牧原身邊,一直等他吃完。待到下人收拾乾淨之後,他才溫和笑道:“幾年前楚王作亂,朕幸賴李兄之力得以返回王城,不過當時人手匱乏,宮裏也亂糟糟的。沒有仔細搜尋,不知什麼時候著了楚王留下的暗手。一邪魔潛入朕身,自稱第六天魔王!最開始朕以為只是惡夢,初始只是頭暈腦脹,後來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行事更是瘋狂到了極點,實在有愧天下蒼生。
李兄曾屢次想為朕醫治,誰知道邪魔入體已深,實在是不好處理。後來邪魔更是操控龍氣入朕之體,以成自己的私慾!李兄只得各處點破龍氣,擊殺被邪魔控制的官吏,擊垮邪魔根本。此時終於尋了機會,將朕的一絲魂魄拉扯出來,附在石像之上。”
皇帝簡單說了幾句,站起身來,朗聲道:“朕與李兄雖為二人,心同一體,諸位幫助李兄,就是幫助朕!待朕重歸大寶,定不虧待爾等!”
“眼下邪魔已經被李兄重創,勝利只差一線之間,希望諸君努力,匡扶社稷。這對朕和大徐,都是再造之恩!朕豈會忘記?”
眾人面面相窺,昨日他們還是叛軍,還在想著怎麼讓自己的主上稱王。今日願望倒是達成了,不過這種實現的方式……
怎麼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細想起來,也說的通,過去的許多疑點此時都一一對的上!為什麼李牧原遲遲不稱王,為什麼對外一項狠辣無比的皇帝,對待李牧原的問題上總是有些不智。甚至有些計策明擺着是給李牧原造福的……
眾人都不是傻子,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這似乎是一個更好的結局了,他們不再是背叛者,而是光明正大的舉起了大徐的龍旗。
這招牌,可是要穩固的多。
畢竟大徐立國時間也有幾十年,根基深入人心。就算是皇帝倒行逆施了這麼久,依舊有許多人追隨。
“臣等見過陛下!”
眾人皆跪倒在地,皇帝卻死死拉住李牧原的手,不讓他離開:“你是神仙,你就免了吧!過去的日子,朕的江山多被邪魔所傷,百姓遭罪,流離失所。朕被邪魔所制,夜不能寐,回想起百姓苦楚,常常哭泣!幸賴有你相助!朕才得以解脫,你對朕有再造之恩,朕豈能再受你大禮?朕的江山啊,自有你的一半。”
所有人都聽到這句話,這種許諾在歷史上出現過很多次。不過故事的主人公不但沒有拿到半壁江山,還多不得善終。
但此時不一樣了。
誰能殺李牧原?
這句許諾就真真切切有了實際的價值,於是將領們將頭顱埋的更深了一些。
李牧原搖頭道:“我稀罕什麼江山社稷!你們都退下吧!只是陛下來此,乃是一等一的機密,今天晚上你們都在我府邸裡將就一下,誰也不能走!誰要是走漏半點風聲,休怪吾不客氣!”
眾人轟然應諾,李牧原說的輕描淡寫,但不客氣三個字卻又殺機畢露!此時茲事重大,誰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找事。
眼見眾人大都散去,只有冷曉飛、張梓玉等一些李牧原的老人留了下來。皇帝嘆口氣,看著冷曉飛道:“多年不見,卿老了許多!張卿也是,哎!都是朕的不是,讓你們操心了。”
張梓玉流下淚來:“吾皇嚴重了!這邪魔真是大膽無比,居然敢貪墨社稷神位!吾等誓死也要將其誅殺,以告天下之人。”
冷曉飛也大聲叫道:“邪魔外道,敢於侵犯人間正途!陛下放心,其蹦躂不了多久!”
皇帝點頭道:“此事說起來,雖然有些關係到皇家體面,說出去會被人恥笑我楚家無能!不過到了這個時候,朕也不顧及什麼!士子們為國為民聚集於此,正是個機會,張卿,給我拿紙來!”
張梓玉立刻起身去了後院,拿過了一張上好的青檀宣紙,輕輕鋪開,又替皇帝磨好了墨,奉上了小狼毫一隻。
“陛下請!”
李牧原道:“且慢!”
他伸手拿下腰中醉乾坤,倒了一杯:“喝一杯再寫,這酒不醉人!”
皇帝放聲大笑:“妙哉!自然要喝一杯!沒有酒,哪能寫出滿腔的恨!冷將軍!可否為吾舞上一曲!”
說罷,一飲而盡,臉上卻見了一分醉意。眉毛也擰了起來,清秀的面孔上多了一分怒意。
“可恨!可恨!可恨啊!冷將軍,舞劍!”
冷曉飛拔劍而起,李守黑也站了起來,抽出惡神:“獨舞乃樂!對兵纔是殺伐之道,冷將軍,你我對舞一曲!”
李智辰亦撫掌道:“我可撫琴!彈奏金戈之意!”
皇帝大笑:“來!朕不喜歡鶯鶯燕燕!朕就要看這些。”
刀兵聲起,琴音瑟瑟。
皇帝墨筆沾滿墨汁,卻久久未能提起,似在猶豫思考。
直到李牧原的手輕輕的拍在他的肩上,淡然道:“沒事了!管他是誰,我定然將其毀之!”
皇帝這才笑一聲,毫不猶豫的宣紙上揮毫。
三個大字躍然於之上。
無論是舞劍的,磨墨的,還是彈琴的,都不由的頓了一下。
“罪己詔!”
“蒼生不幸,天下塗炭,群雄並起,雖非朕願,可無論如何朕都有過!有過豈能遮掩?有過就要改之!朕不怕什麼皇家體面,只是要給天下蒼生一個交代!”
皇帝沒有絲毫停頓,繼續寫道:
“朕即位以來,所為狂悖,使天下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