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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劍氣鬥牛間 上

    李牧原幾乎是和風起同時回到桃源的。

    三人在山洞口相遇,風起渾身是傷。

    “無事,中了埋伏。殺了幾個人!”風起輕描淡寫的說道:“老爺子安好!”

    一場腥風血雨被濃縮成幾個字,更顯慘烈非常。穿過山洞回到小村內,李牧原為風起背上的傷口塗抹金瘡藥。

    幾天的時間風起已經滿身是傷,舊傷未愈,新傷就已經添了上來。

    老翰林看了也很是心疼:“孩子啊,伯伯這裏有錢!你要娶妻先拿去!”

    趙奶奶過來瞅了一眼風起的傷口:“小事,把這爛藥颳了去!我給你換點藥,不過記得可別再受傷了,那就是真的要錢不要命了!那姓孫的混蛋,早知道當年就把他扔在外面!”

    老翰林在路上已經聽兒子說了一些這村子的奇妙,瞅見趙奶奶氣度不凡,趕忙作揖:“老夫替兩位小兒感謝醫者慈悲!”

    “無事,你來跟我拿藥!”

    待到老翰林和趙奶奶走了,風起瞅一眼遠處村民們忙碌的身影,小聲道:“兄弟幫我個忙如何?”

    風起很少有如此客氣的時候,他看著李牧原,臉上露出了一絲猶豫、厭惡、羞澀、甚至還有一點點的阿諛。李牧原看了很彆扭,眼前的這位男子,似乎不是自己記憶中的那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英雄:

    “你這廝有話直說!”

    “有屁就放!兄弟之間,哪有什麼求不求的?”

    李牧原難得爆了一句粗話,風起卻如蒙大赦,看了看周圍,小聲道:“我‘老丈人’找我晚上過去!兄弟你過去給我撐個場面!另外若是到最後我湊不夠錢!若有的借我點!”

    “包在我身上!”李牧原滿口答應,就這點小事?想了想又勸道:

    “朋友一場兄弟一世,錢財本就是身外之物,相互幫忙自然沒問題!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其實你也不要急,莫要這麼拼!經此一亂,京城附近的地肯定要便宜!我家裏還有些銀子,我殺人也得了些封賞,十畝地,想必足夠了。我到時候幫你租匹紅頭大馬,讓你體體面麵接著嫂子過門!”

    “身外之物,身外之物!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昨晚‘老丈人’找我,細細的聊了半天!”風起苦笑道:

    “家中人口、房產什麼亂七八糟問了一大堆!可憐我一個江湖混子,哪有那些東西!又不會騙人,就實話實說了!又問俺如何上進,俺說刀法才還要再練!哎!也不知說錯了什麼話!

    ‘老丈人’臨走前,那眼神在夜裏都發亮!好似夜裏的狼崽子一樣,要吃了俺!”

    “怪不得你今天一早不見了蹤影!”李牧原嘆道:“你看,遠處你那泰山又探出頭來看你了!”

    果不其然,孫茍遠遠的看到二人說話,又不敢上前,只是探著頭張望。

    “走走走!”風起的背似乎彎了一些,大步流星。

    “何苦呢?”

    “你不懂!俺也不懂,就這樣吧。”

    孫茍看著兩個人走過來,當時有些荒神,好像做賊一樣縮了回去。待到二人來到的時候,他臉上的猥瑣、貪婪已經消失的一乾二淨,坐在一塊青石上閉目養神。

    “你來了!”孫茍眼睛睜開一條縫,輕描淡寫的瞟了風起一眼。又朝著李牧原媚笑道:“小郎君,我跟他有些家事,不知可否……”

    “這是我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李牧原毫不客氣的頂了回去,嚇的孫茍一跳,直瞪風起。風起低著頭只當看不見,他也只好作罷。

    “你今日又去哪裏胡來了?”孫茍無法,又憋不住,只得裝作沒看見李牧原,板起臉衝着風起喝道。

    “我昨日跟你說的話你都忘了?以前亂七八糟也就罷了,既然想有個歸宿,就該腳踏實地的正幹!整日裏舞刀弄槍,還不如江湖賣藝的……小郎君,我沒別的意思!”

    李牧原怒極反笑,心想這要不是風起認定的‘老丈人’,自己非要一拳打過去才行!他抱著胳膊,冷笑著走到一邊:“你繼續,你繼續!”

    “你看你終日抱著刀,文不文武不武一副什麼鬼樣子!今日又出去鬼混了一天,有這時間,在村裏學學農活、開了春好好的種兩畝地纔是正事!”

    風起悶著頭,生生捏碎了一塊石頭。孫茍反而大怒:“怎麼的!我說的不對!你還想打我?老頭子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說你兩句也是為你好!你說你就一身破衣裳,一把廢物爛刀,老婆孩子要是沒飯吃,把刀煮了還是把你煮了?”

    風起霍然站起身:“俺是廢物,俺的刀不是廢物!”

    孫茍勃然大怒:“你還有脾氣了!好好好!你愛怎麼說怎麼說!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家裏姑娘養這麼大了,彩禮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也不要你的,都給閨女留著!”

    “不就是十畝地!”

    “呵!十畝地是叫花子的活法,你都這樣了,還想讓你孩子也這樣!我告訴你!二十畝地、一間紅磚瓦房、兩頭牛、兩頭驢、十五隻羊、壓箱底的銀子要三十兩!

    只要你湊齊了,哪怕你是頭驢,我也把姑娘嫁給你!若是湊不齊,我過些日子就帶著姑娘回老家,鄉間有的是富戶,做個小室,怎麼也少不了我們一口飯吃!”

    這彩禮翻了何止兩倍?就算在洛陽,這也是不低的要求了!

    風起臉色慘白,青紅不定,死死的握著刀柄。

    “你這是在賣姑娘嗎!”李牧原怒道:“我這兄弟還會少了你們父女穿用?”

    孫茍不敢接李牧原的話,只是朝著風起道:“姑娘養了快二十年,吃了多少米麪?放到哪也不能白養!再說了,你這小子父母雙亡、也無祖產、只會些青皮胡鬧的手段,老頭子不嫌棄你就是好的!不有點東西打底,萬一出了什麼事,讓我姑娘喝西北風?”

    “呸!”一個路過的奶奶忍不住,一口吐在孫茍腳下:“小夥子,咱不要他家姑娘!奶奶有個遠房侄女!明兒領你去見見!”

    孫茍一聲不敢吭,終於憋住了嘴,嘟嘟囔囔的走了。

    ‘老丈人’一走,風起立馬跟失了魂一樣,跌坐在地上,自嘲道:

    “老人家的道理就是這樣,關鍵是不講理俺也沒有辦法。幸好今天你在這,昨日直接噴在我臉上!”

    這種事情,這種時候,李牧原能說什麼呢?只能勸道:“小梨子姐姐是個懂事的,定然不會跟他爹胡來。”

    這話說的,李牧原其實自己都不信。小梨子自然是個好姑娘,可是好姑娘

    “哎呀,就這樣吧!這都是小事!哥哥我向崑崙討了一把好刀,肯定能給老婆兒子殺出一片天來!就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等我。”風起突然哈哈大笑,仔細的打量著手裏的刀。

    此時天色近黑,風起手中的新刀又近乎是純黑色,夜色中只能看出一道淡淡的弧光來。

    風起反覆撫摸著手中的刀,似有淚下:

    “你他孃的真是有福!腰間的葫蘆有喝不完的酒!”

    “不過是些許錢財,兄弟們湊湊,多抓幾個武人就是了!千萬別發愁!”李牧遠道。

    “呵呵!老子這輩子,做不了一個刀客了。”

    “來,俺教給你!”

    刀刃之上,隱隱有五彩光輝。

    趁夜起舞,舞刀人在舞刀時似乎將滿腔激憤、一心無奈、十分落寞盡化刀中。

    光彩流離,美如曇花一現。

    刀收。

    風起持刀默立,雖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淚流滿面。但此時他的身影無比落寞,寂寥,只有一條孤單的影子陪著他。

    “這是俺自己的刀,是俺自己新悟的刀法,就叫……兩斷吧!”

    “何苦呢?”

    “我也不知道。”

    風起扛著刀走了,李牧原知道,他這一走,今日的他就再也回不來了。

    想要勸,終究無話可說。

    這是人自己的選擇,兄弟一場,只有以酒相送。

    李牧原取下腰間的葫蘆,喝一口,卻是滿嘴苦澀。

    “不是說是好酒!怎麼這麼苦!這讓人如何醉?你這老頭騙人!”酒雖不好喝,卻十分醉人。李牧原找到了正在與老翰林交談的丁夫子,大聲質問道。

    “莫要對夫子無禮!”丁夫子在大徐讀書人心中乃是高山仰止的人物,地位崇高。二人交談幾句,老翰林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驚為天人。

    眼見兒子一身酒氣,說話無禮,老翰林不由得大急,連連斥責。

    “什麼禮不禮的!禮由心生,不在表象之上!”老夫子道:“忘了告訴你了,這酒看主人心情來的,主人心情好,自然酒液甜美可口!你喝我的!”

    李牧原半信半疑的看著老夫子取出自己的葫蘆,倒進去一碗清水,遞給李牧原。

    “這是醋嗎!”李牧原喝了一口,酸的差點吐出來。

    “老子等了幾十年的姑娘都讓人搶了!老子心裏能不酸嗎!”老夫子搶過葫蘆一口飲盡,突然破口大罵,身體輕盈踏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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