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大戰
今日天晴。
不知老天爺是不是感受到了肅殺的氣氛,風伯不見了蹤影,雲娘悄然躲起來,雖是晴空萬里,空氣中卻瀰漫着一種特殊的壓抑。
軍旗不展,纏繞在旗杆之上,鼓聲卻響。
咚咚咚。
低沉的鼓點一聲急促過一聲。
同樣的鼓,同樣血脈之人敲出來的鼓聲,本應完全一致,聲音卻截然不同。
一方肅殺,充滿了威嚴、高傲,好像是巍峨高山之上向下墜石。每一聲都地動山搖、石破天驚,充滿了無可阻擋之意。
另一方卻沒有這麼冷漠,沉悶的鼓點聲中,帶有一些人氣兒,彷彿是成百上千的大漢子,見到了仇人,發出了低沉的吼聲。
李牧原站在高處。
縱觀全域性,嘴唇微抿。
“拿鼓槌來。”
他忽然道。
一個血甲親兵縱馬持槌而來,李牧原一把接過,錘在自己面前的大鼓之上。
咚!
宛如平地打了一個霹靂,好似天崩地陷般!
只一聲,那三層好牛皮蒙起來的大鼓,竟然被他生生敲破!
“進軍!”
他大喝一聲,萬軍齊應。
“喏!”
“好膽色,明明處在劣勢,卻主動進攻?”周應龍怪笑一聲:“傳我令,步兵陣向前!騎兵隊不動,弓箭手拉弦……”
大軍得令,井然有序的動了起來,楚將軍看著活動起來的兩頭巨獸,有些不安的說道:“明明我們這邊佔據優勢,足足多上一萬人呢!要是從兵法上來說,兩軍對壘,這一萬人的差距是不可能填平的,只是我怎麼覺得心裏沒底。”
周應龍冷笑一聲,壓低了聲音:“本將根本就沒想贏。”
“贏了最好,就算是輸了,只要將對手的血放乾淨,我們就算是大功一件。”
“群狼環伺,只要失敗者稍微流出一點血來,立刻就撲上去將對方撕扯的一乾二淨。”
第一輪交鋒很快就開始了。
雙方的弩手拉弦,用最快的速度射出了三波箭。
一百步,三波箭,這幾乎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一會兒雙方咬到一起了,誰也不敢貿然放箭。
“起盾!”
李牧原這邊的領軍大將第一時間喝道,每一個士兵都將左臂抓著的小圓盾舉了起來,形成一道堅固的防禦。
盾牌組成的雨傘有效的格擋了箭雨,只是畢竟做不到密不透風,不少長箭透過縫隙射入,每一個呼吸都有人倒地。
身邊的兄弟在倒下,只是大軍卻沒有絲毫停頓,就像是一頭被血充了眼睛的野獸,不顧一切的向前衝鋒。
在最前方,忽的有一人跳了出來。
這人一身鎖子甲,居然傻帽般的穿著一身紅色大袍,他怒吼一聲,長刀一舉,居然頂著箭雨獨自發起了衝鋒!
一聲殺字。
李牧原的軍隊中登時散了一塊,有一小隊士兵,跟著那傻帽般的將軍衝上前去送死。
大徐軍這邊,豎起了高大的盾牌,對箭雨有極好的防禦,只是盾牌就有些笨重,眼看敵人衝過來這超出意想之外的行動,一時竟微微有些騷亂。
“前面穩住,穩住!穩住!”在前線的徐將聲嘶力竭的大吼著,只見那衝上來的大將硬抗了一輪箭雨,自己成了個刺蝟,跟隨他計程車兵也減員了一半以上。
不過也就如此了,畢竟距離的太近,第二波箭雨已經無法落下。只見那大將迎頭撞來,如同莽牛撞牆一般,一蹲一掀,竟生生的將十數個士兵掀飛,一頭撞了進來,前陣頓時亂作一團……
這前鋒之軍打了徐軍一個措手不及,待到他們反應過來之時,敵軍大部就已經咬了上來,他們緊跟著莽牛將軍撕扯出來的口子,不斷的將戰果擴大。
“何將如此驍勇?”
周應龍站在高臺上,詫異問道。
“稟大帥,此人應是那瘋魔李守黑,就是之前來我寨門前挑釁之人。傳聞此人作戰,不講究章法兵法,就是一個莽衝莽打!每次作戰,必身穿紅衣,頭戴紅盔,生怕別人看不見他一般!作戰之時,也不指揮,就帶頭衝在最前麵!”
“原來是此人!”周應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般拼命,也是兵法!世上之兵訓練的再好,也不如將軍親自帶兵衝鋒!我軍有何人在前?必要搓搓他的銳氣。”
“稟大帥,縱觀戰局,前鋒將軍趙春海正在前面,已經去了。”
周應龍心中稍定,趙春海素有勇名,善使長鐗,正適合亂軍中搏殺。
他看著己方的大將在亂軍中找到了目標,怒吼一聲,快速迎上那混亂的根源。
“不求勝利,只求阻擋一下銳氣就可!”周應龍在心中想著,就在此時,兩者已經碰撞到了一起。
一聲驚雷怒吼。
壓的萬軍寂靜。
趙春海氣勢無雙,向前衝鋒之勢宛如猛虎下山。
只不過……
僅僅一個照面,他的頭顱就飛了起來,被那紅袍大將一把提起,張口大笑。
李牧原軍中想起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原本膠著的戰局,居然有微微傾斜的趨勢。
“報……趙春海將軍被敵所殺……”
周應龍一腳將前來報信的小校踹倒在地:“老子看的見!用不著你來烏鴉嘴!”
“速速派人,將此僚斬殺!”
周應龍連連怒罵,誰知道……
“報,步軍校尉陳海龍被殺!”
“報,韓義氣將軍被敵所殺!”
“報……”
一會兒工夫,十餘報接二連三的傳來周應龍麵沉如水,身邊的楚副將一咬牙,恭聲道:“某親自前去,斬殺此僚,為大帥分憂!”
周應龍驚愕道:“楚將軍,你的身手老夫知道,只是你的身份……”
楚副將慨然道:“家國天下,吾楚姓之人享萬民供養,就應在此時報之!”
周應龍肅然起敬:“公自去,吾為將軍擂鼓!”
楚副將大笑一聲,揮袍而下,幾乎他的身影剛剛遠離,周應龍就呼喚過一個侍應校尉來。
“姜校尉,汝速速前往遊曳騎兵本隊,傳我命令,立刻進攻李牧原本陣!”
姜校尉大驚:“如此行為,所有壓力必然會集中在前陣,就算是楚副將勝了,敵軍也會將他生吞活剝了。”
“這是我的命令,一切後果由我來擔!楚副將可以為國捐軀,我怎麼不能?速去!”
姜校尉應一聲,又有些畏懼的看著遠處站在最高點的那個身影:“大帥,敵軍本陣可有那逆賊壓軸啊!”
周應龍冷笑一聲:“他不會出手,要是那李牧原敢出手,這場仗他就輸了一半!”
“喏!”
姜校尉自去了,不多時,遠處山上傳來一陣陣長嘯聲,一隊隊騎兵撲下,直衝李牧原本陣。
李牧原自然早有防備,陌刀隊、騎兵隊、長槍兵迅速頂上!本來這是萬無一失之法,這三大樣一出,再加上絆馬索、拒鹿角,騎兵也很難發揮較大的作用。
誰知道這些騎兵行動十分詭異,從山上衝下來時,就如山羊般靈敏。在山岩間跳躍,待到衝到長槍兵之前時,竟一躍數丈直接砸入槍兵之中,幾乎是瞬間,就將槍兵軍陣攪的一團糟。
“異種!”冷曉飛冷聲道,看了一眼李牧原,李牧原立刻迴應道:“戰場上的事情,你說了算,我來只是解決其他的事情。”
冷曉飛立刻回身,大喝道:“傳令兵何在,火匣子給我開啟!”
一小隊刀盾手立刻衝入了混亂不已的長槍兵之中,擲出了一個個小小的匣子,這些匣子一落地,立刻炸出了一朵朵火焰、金花璀璨,衝起丈許高下,並有一陣陣噼裡啪啦之聲。
這匣子中噴出的火焰煙花,雖然看起來很唬人,落在人的身上,卻連個燎泡都燙不出來。
然而牲畜卻不懂這些,這唬人的煙火一燒起來,立刻就驚慌失措,哪裏還顧得上主人的控制?立刻四散奔逃。
騎士陣型瞬息大亂,不時有騎士從戰馬身上墜落下來,被長槍手補刀而死,或者直接被自己的戰馬踩死。
“此等異種,雖然強大,卻有野性殘存,騎術更是需要幾十年,上百年的磨練才行!只能耍些小聰明,怎麼能上了大雅之堂。”
冷曉飛不屑一顧,又看了一眼李牧原,卻驚愕的發現李牧原臉色沉了下來。
“怎麼了?”
“有些不對……”
李牧原目光有些茫然,在對方的軍陣之中,他感受到了一種極大的壓力,無形無質,卻又真實存在……
每當他略微運轉真氣,那股壓力就陡然增強,他稍微鬆懈,壓力就迅速減輕,似乎是在警告他一般。
只是這些還沒有什麼,在大軍西南之處,他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似真似假。
如夢如幻。
似是有人正在朝著此處遠眺,似是有人正在遠處咒罵他。
又似是山崩海嘯,天枯地爛,世界崩卒。
“這是什麼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此同時,大徐軍營中一個不起眼的小帳內,一箇中年人摔碎了酒杯。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中年人急急從營帳中衝出來,看向遠處。
遠處有一股淡淡的煙霧升起,似有似無。
“煙?難道是有山火?”
“不對!”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