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勝利
眼前的甲士各個披甲持刀,雖然身材都不甚高大,起碼與守黑差的遠,他們每個人的身上卻有一種特殊的氣質。
是殺氣,是銳氣,是百折而不撓的氣勢。
只在一瞬間,守黑就已經判定,眼前的甲士定然是從戰場屍山血海上回來的戰士,經歷過成功、失敗、死亡、新生,最終蛻變至此。
守黑有信心衝過城內守衛兵丁所組成的柵欄,面對這些百戰勇士,卻毫無勝利的希望。
生死一刻,他卻心如止水。
看著對面甲士中,一位斷臂將軍踏步而出,橫刀默然而立。守黑心裏也著起了火。
“來者何人!”敵將叫道:“安某刀下,不殺無名之鬼。”
守黑將四位師叔放下,一隻手扛著棺材,一隻手隨意扯下一根粗樹枝,握在手中。
“孤魂野鬼,哪有什麼名姓!”
守黑大叫一聲,以樹枝做槍,徑直向前刺去!
刺!
“好!”獨臂將軍叫一聲,這雖然刺來的是一隻松樹枯枝,在他眼裏卻有大將縱馬狂奔,人馬合一,一槍破敵之氣勢!
他也不慌,單手一轉,鋼刀橫起,向前一斬!
轟!
樹枝根本不是他百鍊鋼刀的對手,只一瞬間就被斬碎!只是伴隨樹枝而來的一股大力,卻推得他連連後退,站立不穩。
“妙!”安河南單膝跪地,以刀拄之:“好氣力!”
“來人,拿槍來!你雖犯上大罪,卻是英雄豪傑一流!某敬重你!給你個機會,身為國公之官吏,自然是不能放你,卻可以給你個公平決鬥的機會!”
一位士兵將手中長槍扔給守黑,並齊齊向後退去。
“你可以將棺醇放下了,與某好好廝殺一場。在某斬下你頭顱之前,他們不會出手!當然若是你勝,他們就會將你射死!你可滿意?”
守黑放聲大笑:“四位師叔快些離開,莫要在此礙手礙腳!吾師之身,吾絕不棄之!至於將軍所說,吾十分滿意!臨死前還能酣暢淋漓一把,這人生何其快哉?”
他一手扛著棺材,一手將長槍從地上拔出,抖一抖,忽忽見聲,如蟒蛇擺尾、猛虎躍擊!
“來!”
長槍如龍,朝著安河南急刺而出。
安河南喝一聲,刀刃上清氣流轉,他也不玩什麼花樣,喝一聲殺字,劈頭就是一刀斬去!
刀與長槍碰撞到一起,發出了洪鐘大呂般的巨響,兩人眼眸裡都閃爍著興奮的火花,刀槍碰撞,殺了個痛快!
轉瞬之間,兩人已經過了十幾手。安河南有真氣在身,卻隱隱有所不敵,只是他的長刀有真氣護身,並沒有什麼損耗,而守黑只有一身力氣,他的長槍雖是精鐵鑄造,來回碰撞之下,已有多處裂痕。
“這廝好大的力氣!某沒有感受到任何真氣所在,難道只是憑藉肉身之力?這簡直是傳說中的舉鼎霸王!”安河南暗暗心驚,他心一橫,刀刃一轉,盪開長槍,從上而下劈了下來。
這一刀,看似普普通通,實際卻有一絲血氣流轉。這一刀斬的不是肉身,而是帶上了他多年廝殺所感悟的一種戰場意境!
一刀血海恆流。
一刀浮屍遍野。
一刀肝腸寸斷。
遠處戰馬不安的踏著蹄子。
山林中鳥雀驚慌失措的起飛。
走獸亂奔、未下蟄的蟲兒四散逃跑。
安河南對自己的這一刀很有信心,早在萬獸山上,他就用這一刀斬掉了青獅頭顱。
只是……
刀落之後,卻無塵埃驚奇。
守黑只是眨巴了一下眼睛,似是有灰塵進眼,接著就抓住了安河南遲疑的瞬間,一腳踹了過去。
這一腳正好卡在安河南的一處空擋之上,安河南措手不及,被踹飛數丈,撞在一顆大樹上。
枯葉紛落。
守黑忽的將手上的長槍一甩一抽一挑。
長槍在他的手上好像活了過來,他身邊的幾棵樹應聲而斷,落葉紛飛,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簾子。就接著這個機會,守黑將長槍向前一擲,轉身就跑。
他順手撈起了四位師叔,再將對方抗在肩上,撒足狂奔。
長槍擦著安河南的臉,徑直釘入樹中,只差一寸。
“速追!”安河南一腳將上來攙扶計程車兵踹在地上,大怒:“東南方!”
他忍著身上的劇痛,勉強站立起身,身後巨樹忽然從中間斷為兩截,轟然倒地!
習武者,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未戰先看路,找好前進與後退之路!這樣纔算是合格!
習武者不是莽夫,雖然在武鬥之中,要時刻都有拼死一戰的勇氣,以及下一個呼吸就死的覺悟。但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輕易放棄希望,一定要堅持到最後。
這都是師父教給守黑的話,他一直牢牢記在心中。
東南方,有山岩,可躲避。
只要衝進山裏,官府的人再多,也不可能找到他。
只是這路途看似不遠,約麼百十步的樣子,卻那麼難以趕到。
他的身後傳來了一陣嗖嗖嗖的聲音,經常在山林中打獵的守黑自然知道,這是最好的弓弦拉動之音。
羽箭落在他的身前。
羽箭落在他的身邊。
羽箭似乎釘在了棺木上。
他已經沒有辦法,不能停,不能回頭,哪怕是身上中箭,也不能有絲毫的遲疑!只有向前衝一條路。
興許是上天保佑。
直到他衝入山中,依舊沒有一隻羽箭落在他的身上。
守黑暗叫一聲僥倖,又覺得似乎有點對不住那個將軍,他腳下卻沒有遲疑,敏捷的在山岩間躍進,很快就將追兵徹底甩開。
待到稍微安定,守黑心神這才舒緩一點,他雖然天生神力,卻也是人肉之軀,早就疲憊不已。稍微停歇,痠痛、疲憊齊齊的泛上心頭,肩上的四位師叔,更是有一聲沒一聲的喘著粗氣。慌得他趕忙將師叔們從肩上放下來。
“師叔,師叔,你們……”
四位師叔,已經昏過去了三位,僅剩的一位師叔的臉色有些不對,眼珠子瞪得老大,死死的瞪著他,不斷的發出啊啊啊啊的聲音。
守黑愣了一下,這纔回想過來,棺材還抗在自己的肩上。他苦笑一聲,這是糊塗到了什麼樣子,就想要將棺材放下。
誰知道棺材卻像是生了根,無論他怎麼試圖取下,都紋絲不動。
“後面!後面!”
就在這時,明禮師叔喘過一口氣來,急急叫道:“後面……”
守黑一愣,慢慢轉過頭去,登時就呆住了。
棺材上面,不知何時坐著一個少年人,他一身白衣,頭戴紫金冠,手持一個玉葫蘆正在痛快飲酒。
“你……你是何人?”
“我啊……叫我李牧原就好了。”
少年態度很溫和,聲音很和藹。
只是守黑卻如墜冰窖。
少年的名字很普通。
只是此時南國,無人不識。
“該如何是好?”
“你剛纔有一瞬間,想對我出手,卻又生生止住了。”
守黑沉默道:“不敢,我打不過你。再者你給我師父買了棺材,我也不能對你出手。”
棺材的材質是楠木,雕刻精美,暗暗有香,這樣的棺醇,恐怕價值千金。
守黑很明白,在他的眼裏,師父是父親。但是在別人的眼裏,師父應該也就是一個賊。
給賊用這樣好的棺材,守黑不知道為什麼。
“那麼,你要如何呢?”李牧原輕飄飄的從棺醇上落了下來,笑道:“你說吧,我聽著!”
“李國公!你放我們一次,老夫必有重謝!老夫歷代大盜,傳承下來足有十萬金!可全都交給你!只要你放我們一次!”
明禮師伯急急叫道:“你這傻孩子!還不快給國公磕頭?”
守黑小心翼翼的將棺材放下來,搖頭道:“我發過誓,這輩子只敬師父!膝蓋可斷不可軟。”
李牧原拍手大笑:“好!我就給你個機會,只要你碰到我衣服,我就放你們走!”
守黑大喜:“國公不會食言?我……”
他話音未落,雙腿已經發力,向前一躍!
這一下來的非常突然,只是李牧原卻要比他快上太多。他全力一撲,只抓了一個幻影。
“兵不厭詐,倒像是個將軍。”
李牧原的身影在遠處出現,雙手倒背,像是在院裏散步:“你師父趁夜入我府邸,臨死前卻向我推舉你,說你有大才,可為將。說說看,你懂什麼?安營紮寨?守城屯糧?”
“吾纔不是什麼將軍材料!更不懂這些,吾只懂進攻,當草頭軍吾也只懂進攻,當萬人將吾也只懂進攻……”
李牧原看似閒散,守黑卻怎麼都捉不到他。他悠然道:“只懂進攻,可是莽夫,不是將軍。”
“哼!此時天下大變,人人有勇力!刀強而盾弱,只有進攻才能破除一切!”
守黑大叫一聲,突然朝著一個沒人的方向一拳轟出。
李牧原的身影一現,卻正出現在他拳鋒之前,他微微驚訝,卻也不慌,伸出欣長的五指一抓。
守黑的拳頭被他生生抓住,寸步不得進!
守黑只覺得自己彷彿錘在了崑崙山上,眼前的少年,不是人力可以抗衡,只不過他怪叫一聲,變拳為掌,輕輕的碰到了李牧原的袖子。
“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