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馮向三擦了一把額上滲出的細密汗珠，手微微有些顫抖。

    他是無常中的高階指揮，代號判官。

    首領之下，數他最大。

    針對南方諸城的一系列行動，他參與了很多，基本上具體事務都是他主持的。

    眼看勝利在望，就差最後一步棋的時候，這變故卻突然發生了。

    四面八方燒起來的火苗熄滅了一些，這都沒有關係，他們做事不計傷亡，只要成功就好！

    而且每個火苗之間都是垂直管理的，最多廢了一支，基本不會難殃及到其他人。

    只不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四位大統領，每個人都有極其要緊的任務，他們之間所做的事情，看似沒有關係，卻又是彼此相連的。更要緊的是，他們做的一切直接影響到他們下面人該怎麼走。

    “孤魂野鬼，靈神追命四位大人，只有野鬼大人能聯絡上？其餘諸位大人呢？”

    馮向三急的團團轉，一掌將桌子拍出了道道裂紋，他看著被尖利木刺刺破面板，被鮮血染紅的手，一時竟然有些茫然。

    “到底，該怎麼做？”

    忽的，他桌子上的一盞燈滅了。

    馮向三毛骨悚然。

    “追命大人死了？好！好好！”

    他登時大喜，立刻拿起信紙，飛速寫了一連串命令，綁在一隻小鷹腿上。

    看著小鷹振翅高飛，馮向三心中稍定。

    無常組織極其嚴密，上下等級森嚴！除非上官身死，下邊的人要是膽敢越庖代俎，哪怕立下再大的功勳，也必死無疑。

    四大首領是四座大山，鎮壓四方，但是眼前的局勢，馮向三在心裏倒更願意那些資訊全無的首領直接去死！死了也比眼前強上一萬倍。

    命燈未滅，諸龍皆不敢動，眼下正是拼死拼活的要緊關頭，稍微有一點耽誤，就可能釀成極其嚴重的後果。

    “追命大人身死，表明冷曉飛那邊的事情休休了，真是英雄豪傑，美人關故人情都勘破了嗎？只不過冷曉飛之事還算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孤魂和靈神兩位大人負責的事情，那纔是一舉定乾坤之事。”

    “計劃的那麼周密，付出了那麼多代價，連太祖皇帝的金丹都送出去了，卻依舊出了變故嗎？果然地仙之力，非同凡響！不過眼前的局面也好，李牧原出不了來，國公府的命令不夠通達，我們的人就可以渾水摸魚……”

    他一邊盤算著，一片死死的盯著命燈。忽然之間，遠處傳來了一陣軍號聲。

    “有軍進城了？”

    馮向三大驚，一路跑上高樓，連鞋子都跑掉了卻也渾然不覺。

    高樓之上，長沙之景盡收眼底。

    一隻軍隊正從東門入，看到那隻軍隊之時，馮向三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劉虎那邊大事定矣？”

    只是……這隻軍隊並沒有如他想的一般，直撲首府，而是迅速散成三股，分別去往了城中火燒的最旺之處。

    一路之上，肆意砍殺，不管敵我，見面喝一聲，不從者殺！

    “完了。”

    “劉虎亡矣！”馮向三一口血噴在前襟上，對方的做法是最狠，最快制止騷亂的辦法，這舉動很明顯表示了其所屬之人。

    “一步不成步步失啊！下一步該如何做？”

    擺在馮向三面前的有兩個選擇，一時見勢不對，立刻割掉已經露出來的肢體，將剩下的軀體重新隱藏會黑暗之中，慢慢的舔舐傷口，以待重新再來。

    還有一個選擇，則是所幸赤膊上陣，拼個你死我活，哪怕是身死事敗，也要在對方身上咬下最大的一塊肉來。

    平心而論，馮向三傾向於後者，就算是他們當機立斷，這種亂局之下，豈能跟以前一樣將所有可能洩露訊息的人都宰了？

    就算是斷掉肢體，對方派出嗅覺靈敏的獵犬，不知能挖出多少人呢！還不如……

    只不過他想的很多，卻不能做決定，他只能急急回去，將手直接伸進了野鬼大人的明燈之中。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火焰將自己的手掌一點點的燒成灰燼，臉上淡漠的好像正在燒的是一塊石頭。

    火焰歡快的舔舐著每一寸血肉，漸漸的，升起的煙霧交織成了一個小小的人相。

    “何事！”

    虛無縹緲的聲音響起，仿若是傳遞了千百次的迴音一般。馮向三恭聲道：“局勢似有變，為之奈何？是進是退，野鬼大人當一言定之。”

    野鬼竟然一時陷入了沉默，良久才道：“腳已經邁出去了，就要一進到底，上面已經等不及了，我們勾畫極為精細，李牧原就算是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他恢復的時間，足夠我們收拾。”

    馮向三沒有半點意見，立刻道：“喏！”

    火焰瞬間消失無蹤，馮向三這才感受到了陣陣痛楚傳來。不過既然決定拼命，他心裏就不再忐忑，反而平靜下來了。

    “那就……拼了吧！”

    他腳尖觸動了桌下機關，在遠處的一個小院裏，一隻煙花綻放，在半空中炸出了一個烏鴉的形象。

    “就這樣吧！”

    馮向三鋪平了一張紙，用完好的左手開始寫字，只不過他剛寫完第三個字，野鬼大人的明燈裡的一點火焰就迅速暴漲，化作一道火柱，在其中有一個痛苦而扭曲的身影正在閃動……

    “撤……”

    這個聲音如大錘般砸在了馮向三的心裏，唬的他魂飛魄散，就當他想要張口問時，那巨大的火柱卻迅速萎靡……

    啪！

    命燈內的最後一點火消失的無影無蹤。

    “野鬼大人死了？到底是怎麼回事？野鬼大人……那剛纔的命令，到底是真是假……”

    馮向三急的幾乎要抓狂，就在此時，靈神、孤魂兩位大人的明燈開始劇烈閃爍起來。

    “怎麼回事？難道僅剩的兩位大人也要……”

    門外有一陣急促砸門聲傳來，還有甲士喝罵的聲音。

    只不過此時馮向三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他將聽到的刀兵聲丟擲九霄雲外，死死的盯著僅剩的兩盞命燈。

    忽明忽暗，宛如風中燭火。

    忽的，一個聲音飄了出來。

    “速撤！收攏所有人，計劃全部取消！李牧原無礙，並突破六階，他限制我們離開……此時……”

    “呵！”

    馮向三一時恍然。

    “撤？”

    他轉頭看向身後已經衝進門的甲士，嘴角露出一絲悽慘的笑容。

    “當然要撤！”

    “哎！你就束手就擒吧。”

    一個小童從甲士中走了出來，他一隻手拿著一根雞腿，吃的大快朵頤：“你放心好了，我張華清很是仁慈，不會對你動用什麼刑罰的！”

    張華清這三個字觸動了馮向三的心，他好像在很遠古的一個檔案上，看到過這三個字，只不過年代過於久遠。裡面的人也不可能和眼前的小童扯上關係。

    “投降？”

    馮向三笑道：“我只是想問問，你們是怎麼發現我的？”

    “無他，抓的人多了，就有人把你供出來了。”

    張華清貪婪的啃噬著雞腿，彷彿這是人世間最美味的東西：“痛快點吧！你的主子都已經死在下面了。現在坐在龍椅上的，不過是一個瘋子。”

    馮向三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笑容：“忠臣不事二主，我雖然配不上一個臣字，卻也有這樣的覺悟。”

    他話音剛落，張華清就大喝一聲：“擒下他！”只是他雖然翻臉的快，馮向三機變卻更快，他一拍胸脯，一團火焰瞬間就將他吞噬，被火焰包圍的馮向三怪叫一聲，轉身就撲到了几案之上：

    “我記得，你是陛下選出的孤鬼！你呀你呀……”

    几案上似乎藏有機關，內裡有大量油脂，火焰洶洶，馮向三很快就燒成了一具焦屍。

    張華清取過一隻長劍，一把插入馮向三的屍首之中，將他的殘軀拽到在地。他隨手將雞腿一丟，也不嫌燙，就用稚嫩的小手拍著桌上還未燒完的文件……

    “哎，這廝倒是狠毒。這人……”

    一位甲士突然插了進來，小聲的在張華清的耳邊嘀咕了幾句。

    “馮向三？我似乎有些印象，原來是曾經見過的一個死太監，呵呵，抓了那麼多人，結果就這個死太監盡忠，有趣！無趣！拉下去，埋了吧……”

    幾位甲士聽令，很快就將焦屍身上的火焰撲滅，拖了下去。

    焦糊味道薰的張華清有些頭痛，他推開窗戶，涼風捲了進來，吹的灰塵亂飛，紙片飄飄。

    “舒服多了！舒服多了！這一路走來，城裏的焦臭味太多了，太沖了，太沖了！任憑是誰也受不了啊！”

    “大人！”一個甲士小心的請示道：“接下來，該怎麼做？請您示下。”

    “呵呵！”張華清嘴角向上拉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這還用問嗎？”

    “當然是將他們全都殺乾淨！燒成灰！讓所有窺探這裏的人都嗅一嗅這焦糊的味道！不聞到這味道，他們下次，還想將腦袋伸過來，試圖分一杯羹。”

    “讓火燒的大點。”

    “讓人死的多點！”

    “讓神州各處，都聞到我們鐵與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