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李牧原的胸中涌出了一股怒火。

    逃？

    要逃到哪裏去？要逃到什麼時候，這次逃了，是不是下次還要逃？

    “今日事，今日畢！我已經沒有什麼閒心僱在這些小事上！我還有正事要去做！我的小柔……”

    小柔兩個字剛剛出口，李牧原立刻就後悔！他只覺得自己似乎辦了一件天大的錯事。

    皇帝臉色變了，怪異而扭曲，他喫喫的笑著：“知道了，知道了，我又知道了！快快刻下印記！死人復活，還是轉世？”

    皇帝的話讓李牧原陷入了莫名的驚慌之中，就在此時，皇帝臉色再次一變，急急叫道：“李牧原！龍氣之中諸念可通！朕所擁有的龍氣遠勝於你，你這個念頭已經被朕捕捉到了！千萬不要再想！無論你在天涯海角，只要你再想起這件事情，朕都會感知到！到時候……”

    皇帝的話沒有說完，李牧原卻知道是什麼意思。他思念過重，被對方抓住了破綻，最好就是不要再想，甚至讓那份情徹底的從心底忘卻……他當機立斷，久違的劍仙之刃狠狠的劃過自己的心。

    一切休止。

    刺啦！

    一道雷劃過天際之間。

    雷光轟鳴，甲士已近。

    皇帝在大雨中狂笑，李牧原垂首不語。

    衝在最前麵的甲士持戟而至。

    鋒利的長戟直指李牧原的胸膛。

    昏暗的世界突然一亮，似有雷過，似是巨龍翻身。

    李牧原一把抓住了長戟最鋒利的刃。

    有一滴血流下。

    持戟的甲士發現，他的對手抬起了頭。

    白衣被沾溼，緊緊貼在身上，黑髮亂舞交織成魔，他面無表情。

    卻有兩行血淚滑下。

    他笑了，嘴角微微向上揚起了一點點的弧度。

    他哭了，血依舊從眼眶邊緣滑下。

    “何處妖魔！”

    甲士用胳膊夾住大戟，抽出了匣中拔劍，一劍掃去。

    劍鋒落在李牧原的額上。

    削鐵如泥的寶劍，只劃出了細細的一條刀口。

    又是一滴血。

    殺！

    十幾個衝在前麵的甲士已經殺了過來，奮力將手上的長戟戳在李牧原的身上。

    一點點嫣紅在白衣上炸開，宛如一朵朵梅。

    李牧原不屑一顧，抬起頭，與在城門上大笑的皇帝對視。

    剛纔他斬殺心中關於小柔的一切記憶，那是他九死一生，千辛萬苦所得。

    小柔的音容相貌，小柔的轉世地點……

    一切灰灰。

    雖然還能記起，但卻不是短時間能夠做到的！他必須要結束這一切，徹底終結皇帝身上的瘋狂才行！要不然皇帝就會搶先知道小柔的下落，這普天之下，還是皇帝的勢力更大！只要皇帝知道小柔的下落，他一定會先找到她。

    “我以為終於能去忙一點屬於自己的大事，家國這些小事可以拋在腦後！沒想到啊沒想到。”

    李牧原捏碎了大戟。

    他的手臂高高揚起，重重落下。

    彷彿大地是一面巨鼓，而他的手則是那柄鼓槌。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一陣勁風隨著他落下的手臂而出，條條**裂縫震破了正陽道上的青石板。甲士皆倒、兵器盡碎，遠處的城門都塌了一角。

    持劍在手，李牧原衝入軍陣之中。

    所擊者破，所當者服。

    所到之處，一片血海。

    皇帝狼狽的從廢墟中爬出來，正正自己的冕冠，一巴掌將趕來的太監拍翻在地：“朕不需服侍！快！能拿兵器的都給朕動員起來！今日一定要將這叛賊殺死！殺不了他！朕就殺了你們！所有！都殺！嘻嘻嘻嘻嘻！”

    太監嚇的站立不穩，搖搖晃晃的匆忙離去！皇帝忽的給了自己一巴掌，有水從眼角留下，也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

    “李牧原，我對不起你！又……”

    又是一巴掌，皇帝臉上的表情又扭曲了起來：“這都是你自找的！做了錯事，就要一輩子承擔代價！哈哈哈哈，哪能那麼輕易的放過你？哪能讓你事事都如意順暢？來人！拿劍來！朕要親自上陣，會會這個叛賊！”

    又是一聲雷，巨龍發出了高亢的龍吟聲，雨似乎小了一些，又似乎是錯覺。

    細雨如簾，皇帝隨手拾起一柄劍，緩步而至。

    他步伐很輕，卻又有種玄妙的感覺，仿若輕輕走來的不是一個包裹在明黃衣服裡的瘦子，而是整個皇城、整個天下站了起來。

    疾風。

    人影歪斜。

    最後一個甲士倒下了，李牧原踉蹌一下，差點站立不穩。

    飄飄白衣中，不知隱藏著多少傷口。

    他拿起酒葫蘆，想要喝，卻記起裡面早就空了。

    於是他便隨手接了一點雨水，喝一口咂咂嘴。

    “苦也！”

    他非常不滿意，歪歪斜斜走了幾步，彷彿一個喝醉的酒鬼。

    “殺了你！”

    他話風一變，懶散、嫌慢徹底消失的一乾二淨，只剩了一腔殺機。

    醉乾坤一甩，朝著皇帝砸了過去。

    皇帝持劍一擋，一個小小的葫蘆卻有千斤之重，竟壓的他連退十幾步！

    一隻手拿住了酒葫蘆。

    劍鋒從側面遞來。

    一劍封喉。

    “刺客？”皇帝笑一聲：

    “小道！”

    大袖一甩就有明光一閃，皇帝消失無蹤。

    李牧原猛的抬起頭來，就看見皇帝似乎無視了距離，一瞬之間就已經出現在了遠處的宮牆上。

    又是明光一閃。

    李牧原只覺的自己身後似傳來一點殺意，他人不回頭，劍向後遞，只聽一聲清脆的響聲，李牧原竟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

    “呼！”吐出一口濁氣，李牧原緩緩的站了起來。他沒有回頭，反倒是看向了遠處。

    皇帝站在皇城的最高點，居高臨下。

    只要明黃色的光芒閃動，他似乎能夠隨時移動到這京城的每一個角落。光芒一閃，百丈如咫尺，皇帝出現在李牧原身前三丈之處，持劍走來。

    “李牧原！下一次你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朕已經將心底的雜念壓了下去，不會再對你分神留情了。”

    李牧原放聲大笑：“我不一定能勝過你，只是我一定能殺了你！”

    “放肆！”

    “我敢拼命，你敢嗎？”

    “朕！”

    明黃之光大起，皇帝的身影消失無蹤，似在人間，又是雲遊於蒼穹之上，飄飄渺渺，讓人捉摸不透。

    “朕不需要拼命，朕只要殺你。”

    劍鋒從李牧原的背後三尺處探出，直指李牧原的胸膛。

    皇帝的聲音還在東方迴盪著，這一劍就悄無聲息出現。

    如春雨潤物，細無聲息。

    如毒蛇吐芯，捕捉獵物。

    劍鋒刺破了李牧原的衣裳。

    就要刺破血肉。

    刺入那滿腔怒火的胸膛之中。

    只是李牧原的身影突然變了。

    如一縷雲般散開。

    雲霧飄散之間，消失無蹤。

    皇帝一劍刺了個空，一驚，臉上出現了驚慌和焦急並存的神色！下一刻，李牧原的身影驟然出現在他的身邊。

    只是李牧原卻沒有將劍刺來，而是抬起了手。

    啪！

    清脆的一聲巴掌響聲。

    皇帝臉上出現了一個明顯的掌印，冕冠都散落在地上。

    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跪倒在地，臉上出現了極度痛苦的神色。

    “你！還不醒來！”

    李牧原將百兵的劍鋒抵在皇帝的眉心，他卻不停的嘔著血，顯然剛纔的一擊對他的負擔極大。

    “你能捕捉我的心思，我豈不能捕捉你的？我也有龍氣在身，在這京城之中，也能施展你的本領，你雖然是個瘋子，卻不似夜帝一樣，是刀山火海中滾出來的！

    還不醒來！快！姓楚的，我快要沒有耐心了！我數十個數，你要是不醒來，我就殺了你！”

    “一！”

    “住手！”

    第一個數剛剛想起，遠處的街道上就傳來了一陣呵斥聲，一隊大臣瘋狂衝了過來，大聲呵斥道：“李牧原！你身為大徐臣子，竟敢弒君！你妄為人子！”

    李牧原充耳不聞，甚至連頭都沒有抬，反倒是立刻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吼叫聲。

    “二！”

    大臣們見他不理會，一個個朝著李牧原衝了過來！李牧原隨手一揮，狂風捲起，將一眾大臣們紛紛卷倒在地，朝服溼透、高冠摔落、髮髻散爛，斯文倒地。

    “三！”

    新趕來的甲士已經衝到了皇城邊緣，只不過他們看到李牧原的動作和跪倒在地的男子，不敢向前。

    “四！”

    皇城似乎活了過來，散落的青石化出一隻大手，朝著李牧原抓了過來。李牧原隨手取出腰間的惡神，只一刀，玉宇清澈。

    雷在醞釀，風在怒吼，龍在翻身。

    雨越下越大。

    李牧原似乎已經失去了耐性。

    “五就五吧！就這樣吧！姓楚的，黃泉路上一路走好！對不起了。”

    劍揚起，即將落下。

    斬落真龍首級。

    “李牧原！是我啊！”

    “你忘了！我回來了？那個晚上，那個時刻，那隻燒雞！是我是我是我啊！”

    劍鋒一頓，有了那麼一絲遲疑。

    皇帝臉色再變。

    他臉上還有真切的笑容，身體卻立了起來。

    一掌。

    大地隨之動搖。

    一掌。

    拍在李牧原的胸膛上，李牧原吐出的血灑了他一身。

    皇帝放聲大笑。

    “是我啊！那個最恨你的人！”

    “你怎麼還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