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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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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平凡

    第二天,李牧原跟著老紀去忙農活。

    昨日晚上,他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生不如死,身上每一處傷口都在疼。這還不是要命的,更重要的是身體裡的血好像被煮沸了,又像被人抽出來,再灌進去,如此反覆不停。

    李牧原十分硬氣,咬著牙在床上一聲不吭,只是臨近黎明,實在忍不了就自己走出去,拖著蹣跚的步子在田裏晃。

    雞才叫了第一聲,老紀居然已經開始忙了,他瞅著李牧原,問了問情況。

    “乾點活就好了,閒的。”

    按理說,李牧原是一千萬個不信,乾點活就好了?可當他忍著疼跟老紀挑了一趟水回來,體內那種五內俱焚的感覺居然真的減輕了一點。

    就是肩膀磨得疼。

    “你這孩子啊,怎麼死腦筋!挑水不能用死力氣,你看你,用手死抓著扁擔,那不是木頭磨肉麼?鬆開手,抓住繩子,扁擔一鬆一放肩膀一高一下,看住平衡,別掉下來就行了。”

    待到天明的時候,李牧原和老紀已經挑了兩甕水。這時才清楚,老紀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個方子:用清晨未觸陽氣之水,加黃土一份,加油渣一斤,草灰一捧。

    據說是一位種菜高手的方子,老紀要試試。

    李牧原肩膀腫的老高,坐在一旁看老紀弄肥。

    這挑扁擔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雖然有老紀傳授的秘法,但李牧原基本還是靠一身蠻力硬扛回來,直到最後,才勉強找到了一些方法。

    “這挑扁擔實際上是挑水,水性不定,變換莫測,時高時低。有時候需要順著,但一味順著卻又會過於勞累,還應用力氣糾正,讓水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動,梳、通、理、調……”

    李牧原越想越興奮,似乎想明白了什麼道理,以樹枝為劍,揮舞起張攸攸傳授的大河刀法,一些晦澀之處,他不完全按照刀法來,而是加上了自己的見解。

    大河刀法揮舞起來,如浪滔天,如水流瀑布,激烈非常,與刀結合度更高一些。劍是君子之器,溫文爾雅,沒有那麼霸道,自然就有些結合度不夠。

    以劍為刀,是仿形,不能至極。

    “這一刀是開鑿山石,清出新水道。我改成挖掘淤泥,梳理舊道,神妙之處自然是跟原刀法沒法比,但最適合我。”

    李牧原越想越興奮,彷彿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小孩子。

    “小夥子來搭把手,老頭子年紀大了,幹不動嘍!”

    李牧原趕緊接上,一翁清水加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已經成了泥漿一樣的東西,老紀插一根木棍在裡面,試圖攪拌均勻。

    李牧原接過棍子,入手細膩柔滑,看木棍的紋理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上面沾滿了土看不清楚。

    “就這一根棍子,小心些,千萬別弄斷了。”

    泥漿硬的幾乎要凝固,棍子豎在上面居然不倒!李牧原用力自然也能攪動,但眼前的木棍似乎撐不住他的力氣。

    “找巧勁!一味用蠻力可不行!只要找準了勁,這翁料就能攪成稀湯。”

    李牧原若有所思。

    力在何處?巧在何處?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處輕鬆地方,攪動一會,又停洩不動,還要重新尋找。

    面前的泥漿好似一個高明的劍客,無論李牧原怎麼出劍,都能輕易化解。偶爾被李牧原抓了空擋,也能迅速的修復。

    “還算有點悟性。”老紀躺在地上,舒舒服服的抽著煙,一會兒把送飯的小柔打發走,自己抓出了一塊雞骨頭,啃得舒服。

    “這水的道理豈是那麼容易懂的?這小子三天能把這翁水攪好,就是不錯了。”老紀正想著,只見渾身大汗的李牧原來自己身前坐下,拿起一塊窩頭就啃。

    “好了!”

    “好了?”

    匆忙把雞骨頭塞進嘴,老紀趕忙起來:“莫要胡說,孩子幹活要腳踏實地!咦?”

    大翁之中的泥漿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翁如清水般的料子。

    木棍放在地上,頂頭處有一塊冰。翁裡液體還在不停旋轉,有一個小小的漩渦。

    “妙!”

    “攪動目的是生成漩渦,我就雙手握棍,反覆搓揉,讓棍尖旋轉,以小漩渦帶動大漩渦。並且從淺到深,棍子一點點往下壓,試了一下,竟然成功了!不過這都是巧合,我也不懂道理。”

    “這就已經懂了。”老紀感嘆道:“這天下之大,道理無數,不過農家道理乃是萬物之源,這個懂了,你就什麼也懂了。就如‘神’一樣,神通萬法明。”

    “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雞屎村老紀。”

    沒有得到答案,李牧原也並不氣餒,大徐開國年歲尚淺,各地有很多隱士也不以為奇。至於其他的,那是個人隱秘,說不定有些難忘回首,有些事情不說也罷。

    風起酒醒了,正在幫一個老太太編筐。

    他的手法可跟李牧原這樣現學現賣的不一樣,手法熟練,又快又好,藤條在手裏幾乎能編出花來。

    老太太大為高興,煮了一鍋茶水不說,甚至拍著風起的肩膀說:“小夥子,趕明兒娶媳婦的時候,老太太給你做媒!”

    風起麵露尷尬:“早著呢!”

    老太太呵呵一笑:“不早啦,你看你年紀也不小了,男子二十娶親,這是定律!老天爺定下的規矩,過了二十,老人在土下面也放不下心!”

    李牧原找到風起的時候,他正擦著眼角的淚。

    “你怎麼了?”

    “無事!盯著藤條看的眼疼!”

    “你竟然會這手藝!厲害!”

    “不會手藝,走南闖北就要餓死。你竟有興趣學?”

    “學學,這手藝活裡也有道理。”

    風起沒有藤條,就用乾草葉子為教具:“你說的是,俺的刀法也是從農活裡開悟的。那年去河裏割葦子,狂風大作,葦子東倒西歪,差點沒折騰死俺。一下午割了一點,第二天不服氣,拿著家裏柴刀又去,如此反覆,竟讓我悟出了一套本事!”

    “後來,我在山巔老廟住了一段時間,看風,砍風,過了好久,才把刀法完善。”

    “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道理!不過這編筐有什麼道理,俺還沒悟出,俺編了好多年,幾千個筐總有了,現在閉著眼都能編。”

    “我也沒有。”李牧原笑道:“哪有那麼容易。你說這是不是教導你繩鋸木斷,水滴石穿?”

    兩人一陣說笑,幾天相處,風起覺得與李牧原難得投緣,有什麼事總愛跟他說,說幾句話就多了。說起自己刀法,高興處揮刀給李牧原舞上一段,其中奧秘絲毫不隱藏。

    說起打算,昨日頹廢無影無蹤。

    “抓幾個人就夠了,那些混蛋們身上總帶錢了吧?抓到一個就是賺到!”

    說起自己,又提到小梨子身上,風起卻說不出話來,只是說好。半響,風起跟開玩笑似得:“要不你把那柔姑娘娶了的了!俺會看相,正是一副旺夫的相!”

    “你這小子,昨日聽老夫說了一些八卦易理,自己就會看相了?”

    聽到丁老夫子的聲音,兩人趕緊站起來迎接,李牧原躬身道:

    “老先生!”

    “老頭子你的魚呢?不是說要燉鯉魚湯?”風起毫不客氣。

    “城裏亂成一鍋粥了!老頭子到哪去給你買鯉魚!老夫在城北鑿開冰池子撈魚,還差點被人砍成三截!小朋友,話給你帶到了,家裏人讓你不要著急回去,哦哦哦,差點忘了!若,還有一封手信!”

    “哦,對了!老夫在路上撿到了一個人,一個半死的老頭!據說姓陳!滿口之乎者也!嘿!怎麼姓陳!”

    丁老夫子從袖子裡甩出三五條小小的鯽魚:“姓風的小子,把魚殺了燉上!要用砂鍋!多放蔥!老夫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姓陳?”

    兩人看著遠去的丁老夫子,看著地上還蹦跳的鯽魚。

    “魚還活,應該是在村頭抓的。姓陳的肯定是陳博士。”

    兩人趕緊去探望,卻被拒之門外,不過從裏屋的慘叫聲來聽,是陳博士沒錯,貌似還活的不錯。

    “上藥呢上藥呢!閒人免進!放心,這老頭好的很!活蹦亂跳的比你還強!只要扎幾針就活了!”

    風起去燉魚,李牧原讀信。

    是老爹的字沒錯,闆闆正正。

    看得出來李翰林寫的很倉促,也沒說什麼,只是說家裏一切都好,吃喝皆有,街上軍甲很多,很是安全。

    又說既然找到了清靜去處,就多休息一會,家裏不用掛念。

    簡短兩三行,卻有反覆塗抹的痕跡,只是最後幾句,斬釘絕鐵。

    又是一天,魚湯喝了,身上的痛消了一些,小柔求了點藥草,燉了喝了就能睡著了。

    夜深寂靜,平靜的小村睡了。

    突然有一夥不速之客來到了村外。

    一夥三十餘人,為首的是幾個霸刀門人,牽著獵犬,拿著一塊破布。獵犬嗅嗅,衝着遠處的山村低聲吼叫。

    “終於找到了!林哥臨死前交代的人就在這村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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