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雷罰
五丈外。
兩個熟人。
兩個敵人。
霸刀門的唐林,帶著一個幫手。
兩個霸刀門人此時全都滿臉猙獰,臉上橫七豎八插了好幾只白色羽箭,雙目血紅,一直髮出低低的嘶吼,好像是野獸一般。
看著李牧原,他們怒吼捶胸,竟然捨棄了對手,徑直衝來。
“這兩個人瘋了!”風起怪叫一聲,斷刀劃過,在唐林的身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唐林卻視若罔聞,甚至一把推倒了在自己身前有些礙事的弟子。
唐林大刀一轉,熊熊烈焰就從刀刃上燃燒起來。
舉刀過頂,刀勢如開天闢地般劈落下來。
這刀雖猛,可刀勢起的太早,李牧原隨便一躍,滾入雜草之中,就輕鬆避過。
唐林不見了李牧原蹤影,急的連連吼叫,用刀將周圍的灌木,樹墩、岩石劈的粉碎。
李牧原以前愛看小說,羨慕樹上大俠們的瀟灑自如。他曾幻想過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如大俠一樣,一身如雪白衣,一手吹笛一手持劍,揮揮手,衣袖不沾一絲塵埃,敵人就首級落地。
看當真的到了戰場上的時候,他發現如果沒有超人好幾等的功夫,書上的大俠行為簡直是在找死。
什麼最有效?
磨牙礪爪,隱匿身形,不動則已,一動如山崩。
碎玉如毒蛇,突然探出,斬在唐林的手腕上。
陰毒一擊正好咬在唐林的七寸上,唐林連刀都拿不住,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大刀跌在地上,瞬間將一片灌木點著。
山火!
雖受重擊,唐林毫不在乎,瞅住位置,一套連拳打出。
這拳看起來似乎十分胡鬧,李牧原明明在東,他卻往西打。只有身處其中的李牧原知道,連綿不斷的拳影好像是不管敵人在哪,就只按照一定的規律出拳,十分精妙,輕而易舉的將自己所有活動空間封死,自己根本沒有閃避的機會,幾個呼吸,就連捱了三拳。
“好霸道!”
管你如何,我就按照自己的規矩行事!
真心玦吸收了一部分真氣,大部分在李牧原的身體裡肆虐,四肢百骸如同被火焰燒烤,疼痛非常。之前和唐林交手的時候,對方好像根本不會這等拳法,都是些骯髒手段,現在怎麼會……
李牧原突然露出詭異微笑,拼著被唐林一拳搗在肋骨上,一拳砸在了唐林的鼻子上,唐林看似剛剛止血的鼻子立刻重歸混沌,七歪八扭,鮮血四溢。
推人,俯身,揚沙,鎖喉,撩陰,抱摔,折腕,踩腳。
李牧原仿著唐林的手段,完完全全重施了一遍。事實很快就證明,雖然唐林此時瘋若野獸,疼痛卻依然好使。
一記撩陰腿踢的唐林跪倒在地,順勢踩住手腕,一膝頂在頭上,痛的唐林怪叫連連,一頭扎進了火裡,滿身是火,到處亂竄。
此時風起那邊已經將剩下霸刀門弟子拿了下來,刀刃臨身,他竟恢復了清醒,大叫道:“瘋了!瘋了!所有人都瘋了!門主!長老!都瘋了,哈哈哈哈!”
風起剛要問話,霸刀門弟子的清醒又消失無影無蹤,身體向前一蹭,竟然用脖頸撞上了刀刃。
“啊啊啊!”唐林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如一頭瘋牛一樣,瘋狂朝著風起撞來,風起往側面一跳,他竟然不知道閃避,一頭撞在了一顆老楊樹之上。
咚!
楊樹被唐林一頭撞斷,他茫然的抬起頭,血止不住的從頭頂涌出,看了李牧原一眼,似乎要說什麼話,卻被腹內涌出的血卡主……
如山般壯碩的漢子轟然倒地,纏在他身上的火焰像被澆了一桶油,嘣的一聲炸響,火光直竄丈許高下。
“這人怎麼回事?”
眾人還有些混沌,誰也不敢放下手中的兵器,誰知道到底是結束了沒?
“你們看!”
慕容鷹犬指著戰場叫道。
武人的增援似乎到了,戰場重新陷入膠著,雙方都在拼命的吞噬著對方的血肉。
只是,似乎有一批奇怪的人。
遠遠看去,他們衝在戰場的第一線。
但奇怪的是,似乎分不清他們的陣營,大刀揮落,無論是武人還是黑甲軍,都紛紛倒地。
有時候,刀砍下的是自己人的頭顱,也沒有任何的遲疑,三方混戰,一時間混亂之極。
“這是霸刀門嗎?他們怎麼了?”
“我們快走,他們瘋了!多行不義必自斃!”風起將斷刀插進腰間,撿起地上還有零星火焰燃燒的巨刀,隨手一揮:“走吧。”
“你不適合這把刀。”
慕容鷹犬道。
“俺他孃的還不想殺人呢!”
“接下來怎麼辦?”
“你還問我?你不是當兵的嗎?”
“你們還有力氣拌嘴?快走了!再晚一會,我們連命都沒有了。”李牧原有氣無力的說道。
“這位小朋友說的是!再不逃命,老頭子的鬍子都要燒著啦?”僅剩的一個太學博士咳了一聲,撿起一根燒焦的樹枝,蹣跚著步子一路小跑。
“我自長大,就不認得逃命這兩個字!當年我爹……”
逃命這個詞對慕容鷹犬來說似乎有些沉重,她還在猶豫之時,天上忽然一道電蛇閃過,在半空中炸開,電光並沒有消失,而如若有靈性一樣,化作孔雀、鸞鳥、天鵝、仙鶴各色飛禽,皆是銀色電光,在空中上下翻舞。
又有虎豹獅狼各類走獸,懸浮半空,張牙舞爪。
百草叢生,鮮花朵朵,雷龍銀鳳,一左一右盤旋不定,仙子吹笛,仙音渺渺,引的一位“仙人”騎麟而下。
“這是什麼?”
眾人哪見過這般神仙氣象?唯有李牧原叫道:“都趴下!”
仙人似是一位中年文士,雖遠眺,其容貌卻清晰可見,風度翩翩,一身白袍,倒背一劍。
拔劍如筆,千丈劍氣從天洩下。
狂風大作,暴雨突起,電閃雷鳴之中,大地似為之傾覆,世間蒼生似乎在這一劍下歸於混沌。
“這是人嗎?”
風起被李牧原拉倒在地,仍痴痴問道。
“不知,只是你我若抬頭,必是死人。”老博士縮成一個肉球,躲著漫天飛舞的石塊。
“走!”須臾似乎風消雨停,看著那數百丈,還在閃爍電光的鴻溝,慕容鷹犬再也沒有半點意見,四人趕緊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馬無相已經跑的很遠。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滿意,要是沒有身邊這個“嘮叨”的女子拖慢自己的速度,他認為自己肯定能跑回洛陽。
“你還是個男人嗎?”張攸攸又一次表達自己的反對意見:“我覺得,我們把別人甩下逃命不好!”
最早的時候馬無相還分辨兩句,表示他自己也很關心,但這纔是正確的選擇。
什麼是正確?馬無相其實也不清楚,面對張攸攸的詰問,他也動搖過,只是腳下沒停。
兄弟?又沒喝過結義酒!這個古怪的念頭一跳在馬無相的腦袋裏,他立馬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本來就青腫的臉又高了一塊。
好在他發現夜色深深,這女子看起來膽大,還是有些害怕,不管怎麼分辨還是會跟著自己,索性閉口不言,這也就導致張攸攸的語言攻擊不斷的升級。
“你再說就自己走!我們不是逃命,我們功夫不行在那裏只會是累贅!你到底是哪來的小姑娘,我們又不認識你,你裝什麼義氣!”馬無相忍不住耳邊絮叨,心裏又煩的很,終於忍不住頂了一句。
就在此時,電蛇從他們頭頂劃過,遠處好像放了個大煙花,看不清楚什麼情況,但緊接著一道巨大無比的劍氣如銀河墜落般落下。
轟鳴聲和勁風都傳遞到了他們的身前,馬無相面露恐懼,似乎回憶起來了什麼,一把抓住張攸攸的胳膊,試圖用最快的速度再跑上幾裡。
一拽,紋絲不動。
“我要回去!”張攸攸呵呵一笑,輕易甩開他頭也不回的跑了。
“你要到哪去?”
“你怎麼來的?”
李牧原一行四人剛找一處山凹處躲了起來,就見一個人冒冒失失的一頭扎進來,風起持刀剛要往敵人腦袋上拍,才發現是見了熟人。
“我也不知道怎麼找到這裏的?可能是迷路了吧!”張攸攸哼了一聲:“做人要講義氣,倒黴也要一起。”
“咦!你這小姑娘不說實話,老夫教了一輩子書,天天跟小年輕打交道,見得多了!”
“呵呵。”俏臉微紅。
“起風了呢?”風起看著天,剛纔的異象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一切只是幻覺。
“剛纔的不會是假的吧,爺爺以前聽過,要是被砍得多了,眼前就會出現幻覺。”
“沒有,真的。”李牧原撕下一塊爛皮,撒上金瘡藥,疼的臉都扭曲了。
“真的嗎?人真能飛在天上?俺倒是有個問題,人死了能活過來嗎?”
“俺家後村曾有個姑娘,兩畝地就能娶,可是我家地沒了。”
“當俺又買了兩畝地的時候,姑娘沒了,那兩畝地還扔在老家,不知道誰在種;姑娘的墳前也好幾年沒去了,不知墳上草多高了。”
夜風簌簌,沒人能夠回答風起,他也不惱,找塊舒服的大石頭,枕著搶來的刀睡的舒舒服服:“睡一覺吧睡一覺吧!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天塌下來也是明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