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胖子嘔了一口，吐出一口濁氣，清醒了過來。

    夜晚已經過去了。

    胖子搖晃了一下腦袋，拍拍自己的額頭，視線終於清晰了起來。

    在他的身邊，有四具屍體被用白色的骨骼插在地上，還有一個孤零零的腦袋被挑了起來。

    “你認識他們嗎？”

    李牧原的聲音從胖子的身邊響起，嚇了胖子一跳。

    胖子苦澀的說道：“這些是我的生死兄弟。”

    “呵呵！”

    “一起生過，一起死過就叫生死兄弟，並不是您想的那樣高尚。”

    “他們臨死前說，有個叫什麼荒獸之心的東西在你的身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他們已經全死了，你也可以抵賴。”

    胖子苦笑一聲，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很快，一顆小小的心臟就出現在了他的手裏。

    “我哪裏敢抵賴！荒獸之心，就在這裏。”

    小小的心臟，只有一顆石子大小，這顆心臟似乎還活著，還在輕微的跳動著……

    這跟李牧原的認識形成了強烈的差距，在李牧原的認識裡，荒的心臟在村莊的上方，長寬都在十丈以上！而且還散發著如同太陽般的溫暖。

    “你耍我？”

    根本就不是眼前這個又小又幹的東西。

    胖子趕忙說道：“不不不，大人，我怎麼敢耍你呢？荒獸之心，在家為大！離家即小，在家越是大的荒獸之心，取出後越小！”

    “你們取這荒獸之心幹什麼？”

    “我們也不知道，只是城主要求我們定期獵取一定的荒獸之心！小人昨夜只是湊巧來了此地……”

    李牧原目光閃過了一絲凌厲：“碰巧？你這嘴巴不小，還真敢說！”

    胖子瞬間就跪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大人，小的只是一時糊塗，怕這毒火發作，要了小人性命，小人上有七十歲老孃，下有三歲的娃兒！全家老少好幾張嘴，都靠小人一點微薄的薪水過活！可閃失不得！小人一時糊塗，去找了城內的醫師，那賊配軍收了老子五兩銀子，告訴小人沒事了，小人這才糊塗了腦袋……”

    薪水、老孃、娃兒、醫師、銀子。

    這麼多熟悉的詞語。

    李牧原有點猜出這些人是從何處而來的了。

    他任由胖子絮絮叨叨的說著，突然插了一句：“你是大徐多少年過來的？”

    胖子愣了一下，張口就來：“小人是大徐十一年……”

    他話音剛落，臉色立刻狂變，他頭上如同頭箍一樣的疤痕之中，一股黑色的墨痕從他的頭頂處蔓延開來，轉眼間就覆蓋了他的整個腦袋，他的身體更是如同抖篩子一樣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李牧原見勢不對，立刻一掌拍在了胖子的腦袋上！

    他沒有任何的保留，將自己辛苦積攢恢復的真氣盡數打入胖子的腦袋之中！

    轟！他的意識隨著真氣沉入了胖子的身體，此刻，胖子的身體中佈滿了陰塵，陰塵的數量極其之多，甚至已經堵塞了血管、血脈……

    遠遠不斷的陰塵還在從頭頂處落下，按照這個速度，再過十個呼吸，胖子就必死無疑。

    “可惡！這些陰塵實在是太多了，我先沒恢復的真氣太少，消除的速度遠遠沒有陰塵出現的快！這樣下去，最多也就是多堅持一會！最多一百個呼吸之後，這胖子還是會死！必須要去想別的辦法……”

    李牧原腦海之中飛快的轉過了無數個念頭，最終，他將目光放在了落在地上的那一顆小心臟之上。

    小小的心臟之中，其實蘊含著大量的生命之力！

    他用真氣捲起了荒獸的心臟，而荒獸也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它竟然主動溶解了自己的外殼……

    轟！

    一股極其強大的生命能量匯入了胖子的身體之中，這股生命能量無比強大，瞬間修復了胖子身體的傷勢，還逆勢向上，為他徹底抹除了隱患……

    “荒，按照遠古的約定，爲了人類付出一切的生物。哪怕死了，哪怕只剩了一股意識守護著心臟，在察覺我要救人的時候，卻毫不猶豫的付出了自己最後所有的一切。哪怕救的人，正是之前殺死過它的……”

    “哎，你們怎麼那麼傻……”李牧原苦笑著搖頭。

    胖子足足昏睡了三個時辰，他醒來之後先是摸了摸頭頂，接著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望向了李牧原，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苦澀。

    “卻是苦也！”

    “大人啊，你還是殺了我的好！”

    李牧原奇道：“螻蟻尚且偷生，你還求死？”

    胖子苦道：“我死了，城中的家人卻可以活下去！最多賣點財產，活的艱苦一些，待到我的兒子長大了，一切都能拿回來！但是我現在脫掉了禁箍，雖然看上去自由自在，可是這禁箍都是有聯繫的！我這邊一解除，城裏立刻就知！想必現在，我的家門口已經堵截了衛兵了。”

    李牧原眉頭緊皺，這手段，怎麼跟大徐太祖控制隱龍七軍時的辦法很像？

    胖子苦道：“大人，我海大富感謝您的拯救之恩，只是我沒有時間報答您了！我要去城裏自首，就說是天降異變導致，說不定還能寬大處理！”

    這胖子此時氣質大變，再也沒有以前那種猥瑣，浮誇的勁兒，反倒是聲音沉穩，目光也銳利起來。

    他看了一眼李牧原：“大人想必不是冥府鬼差，只是偶然間得到了冥府之力！大人還是趕緊離去吧！這個是非之地太過危險了！您要是想去冥府，就去北方，說不定能去的冥府！要是想回陽世……小人倒是聽說過一個辦法，也不知可不可行，大人權且當做一個笑話聽。”

    “荒獸之心，內含極陽之力，若是能夠集齊九百九十九個荒獸心臟，以火焚之，說不定能開啟陽世通道。”

    胖子說到一半，也覺得這個說法實在是太過荒謬，苦笑道：“小人的記憶受損，也記不得許多了！大人救命之恩，若有來世再報！算了算了！哪還有什麼來世！只能慚愧了！”

    “且慢！”

    胖子剛要走，李牧原就喝住了他：“按照你們城主的行事風格，會寬大處理你一家人？我敢斷言，你在外面一日，家中之人可能還活著，你回去之時，定然是全家上路的時候！”

    胖子一愣，瞬間拜倒在李牧原的身下。

    “大人救我！”

    “大人說的極是，城主的風格，定然是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大人定然有通天之能！能救我全家！只要大人肯出手相救，無論成敗，海某都願意奉大人為主！”

    “好，我可以出手。不過我有幾個問題，你是誰？”

    海大富一愣：“我只記得我是大徐十一年……”

    他說大徐十一年這五個字的時候，身體還微微顫抖了一下，好像在恐懼著什麼，旋即他就苦笑起來：“小人對於陽世之中的事情，只記得一些最為刻骨銘心的時刻！比如說小人成親、生子這個幾個瞬間，再者就是小人來到這裏的時候……那是一年冬天，下著雪……”

    海大富的眼神陷入了迷離之中，他努力的回想著每一個細節：“當天，我記得我磕了很多頭，全家人一起喝下了一碗綠色的藥湯！接著我就覺著很冷，很冷，失去了直覺，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們全家還有其他幾百人，都已經在這裏了。”

    “我的頭上多了一道疤痕，據說叫做禁箍！有了這個疤痕，上司想要殺死我們，只在一念之間！我們建起了一座城，安了家……，那些時候很奇妙，每天天空都會破開一個大洞，有酒水肉類掉下來。”

    “後來，斷糧了一段時間，上司告訴我們，城外的鬼民不是活人，還是活著的鬼！我們想要活下去，就要搶他們的命！”

    “於是，於是，我們開始收稅，但是他們不肯交，於是我們就將他們的青壯殺的一乾二淨！然後再按照上司的吩咐，灑下了灰色的塵埃，遮蔽了他們的記憶，後來就有稅了。”

    海大富平淡的聲音，徹底揭露了這片土地上發生的血淋淋的一幕。

    村子裏傳說的衰弱和變故，原來是一場屠殺！

    難怪四處走動採集天羅的，都是老人和孩子，並無一個青年人，原來硬骨頭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殺的一乾二淨了。

    胖子感慨道：“其實，他們和人沒有什麼兩樣！殺死的時候，也會灑落滾滾的鮮血！我們最初也不忍心，但是爲了活下去，沒有辦法！我們這樣的外來者，是無法發現天羅，就算偶然間找到一點，所獲得的量也不夠餵養荒的……”

    “餵養？荒？”

    “啊，大人，我們跟他們有些不同……我們吃的食物，是從年幼荒身上割下來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