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鷹犬所謂的審訊地點很近。

    她帶著自己的四十幾個士卒，來到了一處普普通通的民家小院，開啟門，還有幾個老婦女正在磨豆腐。

    老婦女磨的正開心，連頭都沒抬。慕容鷹犬也不理睬帶，著人直入後院，小小廂房下居然設有暗室，直通地下，暗室規模宏大，幾十個人進去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暗室內設施齊全，李牧原看到了軍械室，醫室，伙房一應俱全，當然還有佈置格外豪華的審訊室。

    “只是個孩子而已，沒必要如此吧。”風起看著剛纔被自己擊倒的小姑娘被綁在柱子上，忍不住出言勸道。

    “沒事！死不了！死了也記了你們的功！”慕容鷹犬都不抬，將李茂功綁在牆上，說著話，隨手就是一顆釘子砸進了手裏。

    李茂功臉漲的通紅，緊咬牙關，拼命忍耐著痛苦。一鞭子直抽在小腹上，徹底擊潰了他脆弱的防禦，一口混著牙齒的血吐了出來，慘叫聲響徹了整個小屋。

    “換釘子，燒紅再拿上來，給幾個人上一套刑。”

    “我什麼都招！”

    “我突然不想問了！你們幾個過來，別管他說什麼，先把規矩來一遍！”

    慕容鷹犬呵呵一笑，卻也沒了用刑的興趣：“我這雙手是為陛下開疆擴土的，見了人就想殺，真不適合上刑。”

    “男人做事，天塌下來自己擔，可那個小姑娘只是個孩子！”風起沉聲道。

    “我要是不呢？”

    風起毫不猶豫的拔出刀來：“唯有刀下說。”

    “哎哎，風大哥，你別衝動！”馬無相急急叫道。

    “這位軍爺，我們替陛下做事，也有自己的準則。罪大惡極自不用說，可不分由說就上刑，大徐例裡好像沒有這一條吧。”李牧原沉聲說道。

    慕容鷹犬冷笑一聲，根本不理會三人，反倒是慢慢在這小小的刑訊室踱起了步子。

    李茂功被擺弄了幾下，就成了一個血粽子，而且一聲都叫不出來，所有的痛苦全都壓在胸膛裡，只有隱隱約約，像是夜裏蝙蝠嘶鳴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

    幽暗的火光對映著她的身影，在**不平的牆壁上慢慢拉長，變形，如同猙獰的惡魔。她每走一步，被困著的武人心就跳一下。

    君子可欺之以方。

    仗義之人可動之以情。

    小人可以誘之以利。

    但是……

    “這裏沒有刑法，我也不管。”

    “你們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雲仙天盟？是你們的名字吧，由南方第一大派雲仙劍派組織，跟陛下的獵官大會針鋒相對，為你們尋找劍仙秘寶保駕護航。”

    “戰場上，誰生誰死都沒有怨言。可你們真是本性不改，去欺負一邦學生幹什麼？太學的藏書閣被點了火，幾個博士被你們吊在桅杆上，當場死了一個，你們覺得很好看？”

    慕容鷹犬輕蔑的笑了：“是你們先不講規矩的。”

    “如果你們看不慣，可以出去。順便整理一下，你們到底是怎麼發現他們的，最好能讓我相信，要不然我就是陛下的獵犬，咬起人來可不管什麼。”

    風起沉默，一句話也說不出，可他還是拔刀，站在了小姑娘的身前。

    “我不殺孩子。”

    “放過她，我再替你捉一個，捉不來，我提頭謝罪。”

    慕容鷹犬麵露奇色。在她的意識裡，風起這樣遊俠打扮的人其實和武人就只有一線的區別，都是世界上最頑劣的老鼠，沒想到會有如此表現。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擄了人，在西郊野林集合！有這次抓士子，還有前些日子截的幾個軍官，我們沒打算殺他們，只是要把他們……”

    一個身材矮小，彷彿是一隻鼴鼠的老頭兒從地道里鑽了過來：“找到了，西郊野林！幾十個大白屁股被綁在楊樹上！”

    “算你們命大！”慕容鷹犬也不知道對著誰說：“走！”

    整個刑訊室一下子撤的乾乾淨淨，只有血滴落在地上的聲音和風起劇烈的喘息聲。

    “大哥，謝謝你……我回門派，定會向長老們解釋。”小姑娘柔聲說道。

    忽的，慕容鷹犬竟然返了回來。

    “你們也要一起走！你們的行為讓我很信不過！”

    “哦對了！大好人，讓你看樣東西！”慕容鷹犬冷笑一聲，突然走到小姑娘的身前，伸手一扯，竟然從小姑娘的臉上扯下一張皮來，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面孔。

    “霜葉夫人門下，千變萬化，什麼都造的了假。”

    “莫要被她騙了心去。”

    當一行人再從地下鑽出來的時候，竟然已經接近城門了。

    李牧原心中想的最多，這等密室地道，環環相扣，絕對不是一日所成的。這些秘密武器，好像是早就準備好應付當下的局面，是在這京城佈下的一張大網，將所有人都籠罩了進去。

    慕容鷹犬的官級不祥，隸屬不祥，但看她輕而易舉就帶著幾十個人從城門通行來看，肯定是權利不小。

    有這樣的利刃握在手裏，似乎已經足夠應對局面了。

    自己這也被利益所動的人到底是在扮演什麼角色呢？

    城外也有隱藏的據點，一處看上去快要廢棄的茅舍下，居然隱藏著一處馬圈，所有人都分到了馬匹，只是……

    李牧原三個人，居然只給安排了一匹馬！

    “馬！這馬真壯！哎呦呦！哎呦呦！”馬無相看著眼前的駿馬興奮不已，摸著馬屁股不撒手。

    李牧原微微一笑，對於曾經騎著騾子上街的兄弟們而言，終極夢想居然就在眼前。

    “上馬，俺在前面，你們抓緊了就行。”風起十分熟練的翻身上馬：“媽的！竟讓個小娘們笑話了。”

    “嗖！”一隻白羽箭擦著風起的臉頰飛了過去，風起也不生氣，反倒是衝着遠處的慕容鷹犬拱手抱拳。

    “我跑著吧，可別累壞了馬！”馬無相道。

    “上來！你沒看馬槽嗎？這馬可是吃肉的！爺爺之前見過一次，哪叫一個厲害！拉三個你都不帶喘氣的。”

    李牧原和馬無相二人說什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騎馬，居然是這種情況，馬鞍不夠大，前後兩個人都只能蹭上一點。一會兒工夫，馬無相就摔的七葷八素，叫苦連天。

    城西野林李牧原去過，要是按照這等俊馬的速度，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可這慕容鷹犬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折騰人，竟然帶著人在林裡兜圈，直到天色將黑才靠近城西野林。

    “這小娘們，小娘們，小娘們！”馬無相已經覺得屁股不是自己的了，想要抱怨幾句，又不敢罵，只能在嘴裏反覆唸叨。

    風起也累的不輕，不過他目光碩碩，格外精神不說，竟然有一種智慧的光芒閃爍在眼睛裏。

    “我們至少甩掉了三波人。”

    風起伸出一隻手來：“果然厲害。”

    “你居然識相？人不可貌相啊！我還以為你腦子跟臉一樣木。”慕容鷹犬扔過來一個小包：“一炷香！抓緊吃東西，把馬放了就是，它們會自己回去。一會你們要是掉了鏈子，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這小娘們還挺體貼！哎呦！”馬無相被一腳踹了好幾個軲轆。

    “你是怎麼發現的？”李牧原問道，他剛纔根本沒有感覺到什麼，當然也可能是摔的原因。

    現在靜下來，他才隱隱有一些微弱的感覺，遠處的山坳裡似乎有他熟悉的氣息，遙遠的東方，也有一股熟悉的氣息在漸漸接近。

    這種感覺很是奇妙，就像是一個人在家鄉生活了幾十年，背井離鄉再次返回一樣，一草一木，風吹鳥鳴，都有種熟悉的感覺。

    但也僅僅只是感覺而已，要是想和風起一樣精準的讀出對方，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俺也不知道，就是一種感覺！剛纔的時候感覺自己就是一張白布，任何的汙漬沾染上去，都清晰可見。並且感覺到遠處有些莫名的聲音，身後似乎有人在窺探自己……”

    “隨著運動，這些感覺時強時弱，不知為何心底突然有了答案，這是有人在追蹤，窺探我們，這種感覺似乎莫名其妙，但就願意相信……”

    此時的風起好像有些不同，不像是之前那個大大咧咧，用刀刃刮臉的遊俠兒，反倒像是一位哲人。

    他眉頭緊鎖，自己也在思考著變化。李牧原這才發現其實他和自己差不多大，只是吃的苦有些多讓他顯得老而已。

    風起的話讓李牧原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麼，但又說不上來。正在此時，心底那種熟悉的感覺強烈了起來。

    從東方來！接近了！

    真心玦似乎跳了一下。

    “大人，抓到一個人！騎馬來的。”東方的矮林裡，幾個軍士押著一個“囚徒”走了過來。

    “難道被人抓到了？武人的探子有這麼厲害？”

    慕容鷹犬第一時間走上去，拽開蒙頭的麻布，第一時間咦了一聲。

    “是你！？”雖然此時已經入夜，但隔得不遠，李牧原清清楚楚的看見來人模樣，頓時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