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地上的百姓很是奇怪。

    他們有個傳承了幾千年，基本沒有多大變化的性格。

    大多數時候，只要有一口吃的，哪怕是炒熟了的觀音土，他們也是最溫順的羔羊。

    逆來順受，賦稅從三十稅一加到三稅一，他們最多罵幾句，依舊會把糧食送上。

    而有些時候，當他們最樸素的情感出發到了某些特殊點時，他們就會變成能將一切燒盡的業火。

    無論你是巍峨高樓，還是巧奪天工的精緻花園都會在業火之下化為灰灰。

    看到少女出來的瞬間，有一對老夫妻瞬間暈倒了下去。

    當他們的身體落在泥土中時，許多人都想起了屬於他們的悲慘故事。

    女兒失蹤，村長說……

    “報給保正……”

    “媽的！這些吃人的鬼！”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其實這都無關緊要。

    或許是所有人在心底同時喊了一聲，然後引起了現實世界的共鳴。

    禮法、大徐條例，此時完全失去了任何作用，他們輕而易舉的就衝破了緝捕的防線，浩浩蕩蕩衝向了村子的另一角。

    那裏有一處磚房。

    那裏住著村裏的另一個頭。

    “燒了他家！殺了他！”

    吶喊聲混雜著滾滾殺氣，沒有人懷疑他們的決心。

    這並不是提前規劃好的劇本，李牧原卻放開了手，讓他們繼續往下演。

    一個緝捕道：“國公！保正和村長不同，他是朝廷命官！雖然小，也是官！讓這些百姓殺了那還了得？朝廷體面一下子就滅了。這股彪悍氣，可是能傳承好幾代！”

    “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楊寶銀！”

    “好，我記住你的名字了！你不用多管，就這樣吧。”

    眼見李牧原主意已決，楊寶銀沒法說話，只能退了下去。

    “哎，卻是對不起你了。”

    李牧原看著木雕上的少女，輕輕一彈指甲，釘住少女的釘子就落了下來。

    少女的身體從木雕上滑落，李牧原輕輕借住，隨手一招，一塊鮮紅的布像是有了靈性，飛過來將少女裹住。

    少女還活著。

    雖然只剩了一口氣，但活著就是活著。

    只是，李牧原將她暴於大庭廣眾之下，她或許還不如死了。

    對於農村少女，貞潔是第一位的。她不知道遭遇了多少侵犯，並且在所有人的面前來了個亮相。

    或許有人會覺得她很可憐，或許有人知道這不是她的本意，但她這一輩子，嫁不出去定了。

    李牧原本可以替她隱瞞下來，可他卻沒有選擇這樣做。

    少女似乎清醒了一些，她迷茫的看著李牧原，突然慘笑一聲，嘴角一絲血流了下來。

    她一直處在一種清醒和混沌並存的狀態，所有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她都清清楚楚。

    當然也包括剛纔。

    “還是死了吧！”

    一點溫暖突然在她的額頭出現，本來她的魂魄已經開始墜入黑暗之中，卻被迅速拉了回來。

    “你不能死。”

    李牧原的聲音響在了她耳邊。

    她猛的睜開了雙眼，一陣陣劇痛從她的口中散開，身體四處，痛意迭起。

    “你還要活著，還有很多跟你一樣的女孩兒，你可以……救她們！”

    女孩好像抓到了一絲希望，李牧原揮了揮手：“將她待下去！帶到我的府上，帶給……夫人！”

    這裏的事情還沒有結束。

    李牧原拍了拍村長的臉頰，成功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絲恐懼。

    “看來你還不是純粹的血神教徒啊！血神教徒我殺的很多，卻都跟你不大一樣呢！你說我要怎麼處理你？”

    李牧原斯里慢條的說著，隨著他的話語，一個人被五花大綁的壓了上來。

    村長認識他。

    那是李亞器！

    此時的李亞器雖然被捆成了粽子，卻依舊勢若瘋魔，時不時大聲吼叫，一會兒又嘿嘿冷笑。

    他瘋狂的掙扎著，嘴巴在麻繩上使勁啃著，很快嘴唇就磨破了。

    他於是開始貪婪的吸自己的血，好像是一個八輩子沒有見過飯的餓死鬼！突然間，他猛的抬起頭來，血肉模糊的臉衝着村長露出了一絲猙獰笑容。

    “殺人者，人恆殺之！這是我一個不成器的下屬，雖然他有點愚笨、貪婪，但好歹還算有勇氣！他家中也有老母少兒，你就將他變成了這副模樣？你不是愛吃人嗎？你說，我現在鬆開他，他會不會吃了你？”

    用平淡的語氣，講述恐怖的事情是最可怖的事情。

    村長終究不是悍不畏死的血神教徒，或許在他的身上，人的成分還要多一點。

    看到李亞器的樣子，他已經嚇破了膽。而且他不是傻子，看著李亞器身邊幾個面容扭曲，已經在摩拳擦掌的緝捕，就知道自己接下來將會面臨什麼。

    “我說！我什麼都說。”

    “大人，這種狗賊，不吃點苦頭是不會說真話的，屬下有本事！絕對讓他吐出真話來！保證還死不了！”

    一個緝捕已經開始主動請纓，李牧原似乎有點印象，這個緝捕名叫張權，是專門負責上刑的。

    “等一等，不要急。”李牧原繼續說道：“或許，我可以將你交給他們？”

    村長順著李牧原的手指看了過去，遠處保正的宅子已經起了火，保正孤零零的在房頂上站著，瘋狂嘶吼。

    “不，不要，千萬不要！大人，我還很有用！我知道很多，我知道周圍的張家、趙家、李家村都有……”

    癱在地上，原本已經半死不活的假道士突然提起頭，大聲吼叫：“王大生，你要背叛聖教嗎？”

    “我說！讓你說話了？”李牧原狠狠一腳將假道士的臉踩進泥裡：“聖教？你們還配個聖字？”

    “聖教在上，千秋萬古！李牧原，你別得意，血神已經注意到了你，你的時候也不長了。”

    李牧原不以為然。

    “血神？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如此德行，還敢稱一個神字？來就來，我要看看我的刀有多快！說實話，我不想從你口中聽你什麼情報，不過……”

    幾個緝捕被李牧原點了過來，李牧原交代一句：“最好從他口中弄出將瘋了的緝捕喚醒的辦法，手段看你們的了，怎麼着都行，我不在乎。”

    張權獰笑道：“只要還是人，就能開口！國公，您放心，我就是把他的腦子擰出水來，也會讓他交代！”

    李牧原點點頭，毫不在乎。就在這時，遠處的保正房屋突然塌了。

    保正竟然從房上跳了下來，他下半身全是火，手上拿著一柄大刀，勢若瘋魔，竟硬生生的從人群中衝了出來。

    不知道是他慌不擇路，還是故意圖謀，他居然衝着李牧原這邊衝了過來！

    隨著他的腳步，他的身上瀰漫出了一股濃郁的血氣，漂浮在他的身邊，交織成一個扭曲的血影。

    “哎哎呀呀呀！擋我者死！”

    幾個血麒麟已經眯起眼睛，試圖尋找合適的下刀點，李牧原卻動了。

    他手中的百兵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好像是盛夏最後關頭盛開的鮮花，燦爛、美麗，卻又轉瞬凋零。

    血氣一擊而散，消失無形。

    保正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他手上的大刀上顯出了一條細細的縫隙，整齊斷開。

    咚！

    刀刃落在地上。

    他茫然回頭，一條血線突然出現在脖頸之處，他的腦袋飛落下來，這時候話纔出口。

    “好快的劍！”

    塵埃落地。

    村民們趕了過來，也不知道他們從保正的家裏翻出來什麼，反正是這種親力親為的事情，加深了他們的仇恨，最後的一絲不相信也徹底飄散。

    他們竟然活生生的將保正的身體剮了，每個人都分了一小塊肉！有的人甚至剛切下來，就咬牙切齒的吞進嘴裏，大口的嚼著。

    淚珠落下。

    “要不，我把你交給他們？你覺得如何？”

    李牧原問道。

    “不，我還有用！我告訴您……”

    李牧原揮手，打斷了村長的話，一個血麒麟急匆匆的衝來，大聲稟報道：“老爺！各部都有收穫！一共十七個村子，沒有一村乾淨！幾乎寸寸都有賊人抓了出來！有三十七名賊人被當場擊斃，有二十六人被村民活活撕了！剩下的九個人都交代了，這是整理好的情報！”

    說著，他就遞過來了厚厚的一摞紙，這紙上還沾著鮮血，甚至還有些碎肉塊粘在上面。

    李牧原輕輕的抖了抖。

    “我也不是濫殺之人，我只殺該死的！不過你們犯下如此大罪，按律少不了一個剮！我今日大發慈悲，你們中間，只能活一半！你們話，我也會彼此驗證，撒謊者死！隱瞞者，死！說的最少者，死！”

    他翻看了一眼情報，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在陽光下有些模糊。

    他啪的一聲將情報關上，突然道：“你可以說了。”

    “不要想著討價還價，我已經很大方了，這次還將你的命，交到了你自己手上。”

    村長吐出一顆牙齒。

    “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