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形容突然出現的氣息？

    幽冷、冰涼、恐懼。

    李牧原見過寒冰，見過閻羅，卻沒見過此等氣息。

    好像整個天下的陰氣在此刻集中起來，壓到了他一人的身上。

    一個端茶杯的動作，都如身覆巨山。

    李牧原閉目，真氣運轉，終於將身上的沉重之感消除的一乾二淨。他喝了一口茶水，一手握在刀上，一遍看起情報。

    幸虧這份情報，李牧原才知道血神教是一個什麼樣的龐然大物！血神教分為內外兩門，內門有一血王為尊，血王之下，設六位尊者，分別掌管傳教、錢糧、刑罰、警戒、建築、戰爭！

    六位尊者之下，又有十九使者，使者位居尊者之下，卻有直接向血王稟報的權利！既是尊者的輔助，也是對尊者的一種平衡！如此等等，組織相當嚴密！

    而且內門並不行惡，四處只是傳教，行善積德！所有的惡事，都是外門去做。

    外門有三十六長老，歸血王調遣，負責血祭、傳教、調遣信徒等等，外門傳教不像是內門走高階路線，而是下沉到浮土之中。哪裏窮，哪裏就有他們的身影！

    內門所到之處，瘟疫四起！然後他們就以平復瘟疫為藉口和幌子，挑動村民自發舉行血祭。舉行完血祭之後，民眾就是他們最為忠誠的信徒，就是他們最為鋒利的刀子。

    情報上還探出，血神教的血祭有種神奇的控制力，能讓人陷入幻覺之中，體驗一種極致的舒爽，從而產生強烈的癮性！

    “原本以為只是稍微大點的浪花，但看起來，這是能夠掀翻船隻的巨浪啊！單憑是邪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內門如同官府般的組織！若是不出乎我所料，內門在外門的掩護下，正訓練著精銳士兵！”

    李牧原飽讀史書，知道但凡是邪教，大多隻能風起一時，很少有最後坐上九鼎之坐的！螞蚱一旦繁殖，成千上萬，天下遭殃，可這麼多年春秋過去，還不是人的天下？

    “內門沿著外門破壞的痕跡，一點點修復，當有一天，他們自己將火苗掐滅的時候，就是圖窮匕見之時了。”

    情報有厚厚一摞，粗略一看，足足有三五百頁。李牧原很想將這情報完全看完，不過他只翻了幾十頁，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耐心用盡了？要動手了？”

    眼見至寒之氣奈何不了李牧原，幕後的操縱者似有加了一把薪。

    火燒的更旺了起來。

    眼前的世界似乎出現了幻變，原先的世界正一點點斑駁脫落，露出一個冰涼淒冷的空間來。

    “有意思，不願意皇宮見血，要用這種方法讓我去死？意境壓制？擊破我的精神？我倒要看看，拿什麼來擊破一個地仙的精神！”

    李牧原冷笑一聲，閉上了雙眼。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似乎已經過了成百上千年，眼前的尚書房擺設沒有變化，只是一切都腐朽到了極點。

    破爛的桌子，破爛的奏摺，青銅燈奴上結滿了鏽痕，看起來有些可怖。

    李牧原站起來，坐下的凳子就腐朽破碎，化為一堆殘渣。

    “呵！這就是意境之拼麼？這人是誰，竟然能將虛幻之境造的如此逼真！這境界要有多高？”

    李牧原碰到了一座巍峨的高山。

    他卻不急不忙，甚至上前拿起了御案上的毛筆，他輕輕一劃，毛筆就化作粉碎，也不知道他寫的什麼字。

    這房間裡的一切，幾乎都和毛筆是一個狀態，唯有那御椅，似乎還有些新，不會腐朽！

    一個古怪的念頭突然泛在李牧原的心中，自己要不要坐上去看看？

    這個念頭很快就變得強烈起來，李牧原的呼吸也急促了少許。

    一點心魔就此生，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坐在龍椅之上，一切破舊的、被時間摧毀的都恢復如初，萬民朝拜，自己是天下的主宰……

    “坐，有什麼好坐的？坐上去的人都會變！我還是做我自己比較好。”

    他沒有用劍仙之刀，而是用傳統的方法將這一點心魔壓了下去。不屑的呸了一聲，他轉身推開了大門。

    轟！

    大門一開，一股怪異的氣息隨著風鋪面而來。

    這氣息，如春泥吐芽、如夏花盛開、如秋風涼涼、如冬日凌冽，更如一個輪迴。

    “這是什麼？輪迴？”

    外面的世界在不停的變幻著，他面前的皇城，一會兒建起、一會兒坍塌，一會兒燈火通明、一會兒如同鬼城！

    無數的人影在皇城中走動，川流不息，有帝王、老農並行，有小孩、惡徒同道、殺人者、行醫者……無數人無數個光影匆匆略過。

    一輪日月替換，此刻只有一個呼吸，太陽落下又升起，朝霞來了又退下。雨雲密佈，一聲雷響又消失無蹤。

    九天之上，只有一物不變。

    那是一尊巨大的輪，有六角，始終在緩緩轉動，無論日月交替與否，永恆不動。

    “六道輪迴？我現在看到的，是輪迴？是也！一切生物，在輪迴之中都無比公平，滄海起浪，水花平復，生命不過是潮漲潮落！那麼我的堅持，又有什麼意義？”

    李牧原喃喃自語，雙眼之間出現了一點迷茫。

    天上的六道輪迴轉的更快了一點，李牧原繼續自言自語：“生也是輪迴，不生也是輪迴！生死本就沒有區別，我與一塊石頭也沒有區別……”

    忽的，他察覺到了什麼，從迷茫中驚醒猛然回首，身後的尚書房雖然破舊，卻似乎經受住了輪迴的洗禮，與那六道輪迴一樣，永恆不變……

    這尚書房不單單是一間房子，在大徐，皇帝終日在這裏批閱奏摺。

    這裏是大徐的象徵。

    這裏，是皇權的象徵。

    日月輪換，天地變化，唯有這一間屋子與輪迴不變……

    “屋子、輪迴、大徐、皇帝……”

    李牧原喃喃自語，眼中的迷茫更勝，眼看著一個小小的種子就要在眼神中誕生出來。

    這種子呈現一種赤紅色，破開殼後，枝葉不出，而是先生出了一大片根系！

    這些根系似真似假，扎入了李牧原的五臟六腑之中，而他的精神似乎受到了巨大的衝擊，開始劇烈震動起來，反抗這些根系的扎入。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根系還是一點點的蔓延開來，也就在這個時候，李牧原腰間的葫蘆醉乾坤突然震動了一下。

    咚！

    如一聲鐘響！李牧原瞬間清醒過來，當他清醒之時，原本已經扎入身體之中的根系迅速縮了回去。

    “好險，好險！”李牧原驚出了一身汗，若不是醉乾坤突然震動，今日他很可能就栽了。

    “這是什麼？鬼傀之種？不是，是更高階的東西？嘖嘖，好大的手筆，居然想將我變成鬼傀！不過鬼傀的轉化，需要在人昏迷之時進行，所以播種前，要麼用藥放翻，要麼將目標打成重傷！我這樣清醒著，還敢如此託大！就留下一些利息吧！”

    一年前的李牧原還是一個善良和藹的少年，可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磨練，他的腦海裏，已經知道狠辣、果斷、殺人放火這些字眼怎麼寫！

    “來！”

    他心中大怒，當即盤膝坐下，五雷合一，在精神中凝成一點紫霄真雷，狠狠的朝著種子打了過去！

    “紫霄真雷！這是正統的紫霄真雷！怎麼可能！”

    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在李牧原的腦海中響起，李牧原獰笑一聲：“這纔是開始！”

    一道道五色之雷成型，紫霄真雷連綿成網，朝著種子罩了過去！

    轟！

    一聲悶響，播種之人似乎受了傷，他的意識縮成一團，化作一條金色大魚，急速逃遁。

    “想跑？”

    李牧原怒火衝心，他心中浮現出一股，就是下一刻就要死去，也要將這魚抓住的念頭！怒火攻心，以怒火為爐，配合無窮無盡的雷網，雷借火勢，火借雷威，陡然產生了質變！

    李牧原的身上冒出了一大團雷光和乳白色的真氣，雷光與真氣摻雜在一起，交織成一個人形，朝著大魚抓了過去！

    真氣化形，元神出竅，這是地仙極為高階纔能有的力量，但是在這幻境之中，李牧原怒火攻心，竟然生生的模擬了出來！

    魚抖了一下，逃竄的速度瞬間加快了不少。它輕輕甩尾，甩出了一道道波紋，每一個波紋都代表著無窮無盡的歲月之印，順流而下，波浪打在了李牧原元神之上，讓他的動作陡然慢了下來。

    “你不過微末道行，藉助我的意境，才能化出元神，就你這點力量，還差得遠呢……”

    李牧原的身影一點點的落下，他也不急，反倒是停了下來：“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加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