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入京
皇帝在南方好像是長了眼睛。
冷曉飛做下滔天大事的第三天,一紙詔書就發了下來。
詔書依舊是今上的風格,直來直去,很是簡單。
要李牧原即刻入京,以商大事。
傳旨的太監本來以為李牧原會遲疑拖延,沒想到李牧原立刻動身,甚至連一個血麒麟都不帶。
太監本來還有些慌,這千里迢迢,路上多亂,他們這樣出去不會出事?後來一想,國公是什麼人物?他在身邊,不抵得過千軍萬馬?
二人沿著驛道瘋狂前進,路上並沒有起什麼波瀾,太監擔心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幾乎沒有遇到歹人,就是有一天早上,國公渾身是血回到驛站,他說昨晚出去殺了一幫邪教徒。
國公也沒有問任何的問題。
看著遠處的洛陽城,太監終於放下了心,對著李牧原恭敬說道:“一路上有賴國公照顧了!進了洛陽,咱家就回去復旨了,您可以在家裏休息一會。這些日子,天南海北的事多,陛下忙的要死,說不定什麼時候見您呢。”
李牧原點點頭,遠處的城,很熟悉,也很陌生!此刻歸來,他的心裏更是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近鄉情怯?”李牧原笑了笑:“走。”
一路無話,進了城之後,太監自去復旨,李牧原卻沒有回自己的府邸。他牽著馬在街道上走著,似乎有些猶豫。
忽的,他看了一眼周圍:“去吧,去吧,該了的,就要了!要不以後也沒有機會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終究是前塵往事,也到了該忘記的時候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此刻,也該到了散場之時了。”
金明河北依舊戒備森嚴,守衛看著風塵僕僕的李牧原,上下打量著他,頗為懷疑。
也難怪,李牧原此刻穿的不是紫金龍袍,而是一身普通的白衣,甚至因為旅途跋涉,已就變成了半灰色。
再看李牧原的年紀,今日的守衛隊長王保三就已經能判斷出這是什麼人。這樣的人在大徐有很多,遊方計程車子多是這種打扮。
“小先生,你來這裏做什麼?莫不是走錯了路?這裏可不是隨便能進的。”
或許是因為李牧原也許有功名的原因,王保三很是客氣,李牧原笑笑:“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來找人。”
王保三狐疑的說道:“你是誰?你真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難道你有親戚在此?既然找人,把你的籍貫、路引、信物呈上來,再填個文書,寫的清清楚楚!我派人去給你通報一聲,不過哥哥我只能幫你通報,大人們見不見你,我可就不知道了。”
李牧原笑道:“好好好!不過我沒有籍貫路引,我就住洛陽,之前住那邊……”說著他指著金明河之南,富貴之所。
王保三一愣,這人是從哪裏來的?洛陽有兩個地方的人惹不起,一個是金明河北,皇城之東,這是高官居所;另一個是金明河南,正陽道東,玉瓊小湖之北的一塊地方!這裏是富商大戶,皇親國戚的住所!這小子看起來沒什麼特別,怎麼能……
“不可能!小子,哥哥我看你是個讀書人,才高看你一眼!窮人家出來找親戚沒毛病,不用往自己臉上貼金!那是什麼地方?地上的土都能盛起來當錢賣……就你……”
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對,越看李牧原越像是個不入流的小探子。正當此時,李牧原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印章,拋給了他。
“你看看這個能當信物麼?好了好了,別鬧了。我要進去了。”
“什麼玩意?武德公……我還黃石公呢,你小子真會胡鬧!哎哎,誰讓你往裏走了,那幾個快攔下他!”王保三打量了一眼,十分不屑,突然看到李牧原居然自己闖過哨卡,往裏面走了起來。
他一時大驚,趕緊呼喝左右將他攔下,這時候,他目光突然一甩,看到了河對岸那富麗堂皇的大宅,突然想起了什麼。
這天怎麼這麼冷啊!我背上怎麼出了這麼多汗啊!
“武德公?”
手中的印章似乎有千斤重!王保三飛奔上前,一巴掌將一個抽出刀來的護衛扇到一邊,怒道:“我讓你們請人停下,你們不懂規矩是怎麼?當著貴人的麵還敢拔刀?”
小護衛臉上紅了一片,委委屈屈,卻不敢多話。就聽得王保三恭聲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敢問尊駕可是武德公?”
“我是李牧原。”李牧原笑笑:“我要去張侍郎家,一會就出來!”
王保**頭哈腰,唯唯諾諾,就要放行,突然想起了什麼:“國公!您剛從外地回來?”
“恩?”
“小人斗膽說一句,國公還是改日再去吧!張家不懂事,免得擾了國公雅興!”
“沒事!我什麼沒見過!”
李牧原拍拍王保三的肩膀:“我已經聽到嗩吶響了,不礙事!就那樣!”
王保三受寵若驚,摸著自己肩膀,看著消散遠去的李牧原,一時有些發傻。突然看著剛纔捱了一巴掌的小侍衛正在捂著嘴笑,一時惱怒,又一巴掌打了上去。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大丈夫還為五斗米折腰呢!國公這般人物,不歹是五千斤米?我彎一下腰怎麼了!”
嗩吶聲。
喜慶音。
“百鳥朝鳳哦。”李牧原說了一句,輕車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張侍郎家門口人很多,門上貼了紅色大喜字。張家的老管家在門口迎送,一眼就瞅到了從街角走出來的李牧原。
他慌得一腳從門檻上摔了下去。
周圍賓客大譁,趕緊扶起來,但已經有明眼人看到了李牧原!
張家嫁姑娘,原有的新郎卻來了。
放在世俗人家,許多人都會有看一看這場好戲的想法!但是李牧原出現的瞬間,好幾個人的腿肚子都軟了。
李牧原是什麼身份?
救駕功臣,**國公!
更重要的是,他還是一個以一敵百的地仙,要是發起怒來,眼前的人有幾個能活?
許多人想跑,卻又不敢跑。
還是老管家第一個上來,淚眼摩挲,跪在地上卻說不出話來。
“不用這樣!”李牧原揮了揮手,一股真氣將老管家託了起來:“雖然我沒料到今日,不過我本就不是鬧事的,舊人來此,讓我見見新郎可好?”
老管家道:“您是要?”
“你當時可總是叫我李小子的!哎,我就是想送份禮,斷了念想,讓攸攸以後好好過日子!”
老管家老淚縱橫:“好好好好好!來來,我帶路!”
他剛要引路,一個婆子就跳了出來:“您李國公何等身份?給我家孩子留一條活路成不?今日過後,新婚夫婦去拜訪您如何?哪有這個時候……”
老管家怒道:“你們申家的人不要放肆!要不是你們……”
“算了!”李牧原嘟囔了一句:“前幾日我娶妻的時候,一個老頭還將唾沫噴我臉上!”他說話聲音很小,並沒有人聽見。
“我不是來鬧事的。”
他指頭輕輕一點,老婆子就僵立當場,李牧原對著老管家說道:“你招呼一下賓客吧,不用送了,我知道是哪間屋子,攸攸說過啊,她嫁人的時候要在哪裏。沒事,她沒事,一刻鐘後就會恢復了。”
老管家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給李牧原讓開了一條道路。
李牧原不知道來過這裏多少次,輕車熟路,很快就到了一間房前。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人。
張攸攸和申莫識,兩人牽手在房前等著他。
張攸攸流下淚來,無語凝噎。
申莫識握著一根柺棍:“李兄,我有愧也!”
“哦?”李牧原笑道:“我要是告訴你,我今日是來搶親的,你會怎麼樣?”
“某已與妻拜過天地,生死如共!雖然不是國公的對手,也只好一阻!”申莫識道:“攸攸此舉!本是被我脅迫要挾的,無關她事!請國公對攸攸好點!”
“夫君!”張攸攸叫道:“這是我……”
李牧原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們的話:“我今日不願在此久留,還是快點了事吧!不用擔心,我今日不是來搶親的。”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紅色珠子,略一催動,紅色珠子就懸浮在半空之中,朝著申莫識飛去。
一團紅霧從珠子上化出,鑽入申莫識的身體之中,申莫識渾身一震。
“夫君!你,你要幹什麼!你不要害他!”張攸攸急急叫道。
李牧原搖頭:“張小姐,你這話說的我好心疼!哪怕是聽到外面鑼鼓喧天,我也沒有如此心疼!縱然沒有情了,連信任都沒有了嗎?”
“我……只是著急了,你,你,誰不知道你李國公,是正人君子呢!”
“哎!”濃濃的陌生感在心裏升起,李牧原口中苦澀,不願意說話,看著天,好像陰了下來。
小珠子又縮小了一圈,申莫識突然身體一震,腰挺直了起來,柺杖也扔了下去。
剩餘的一點紅霧,鑽入了張攸攸體內,張攸攸身體裡一點暗傷,此刻全數消融。
“自此,兩清了!再不相欠!天下遠大,永不相見吧!”
李牧原回過頭,擦了擦眼角:“指間流沙,終究是握不住!我走了!好好的!”
“李牧原!”
他沒有回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