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他聲音幽幽，帶著強烈的哀怨，散發出強烈的冰冷，這一瞬，李牧原感覺自己都好像是被凍僵了。

    此時，李牧原才發現，這水上倒映的光影，竟是一處宏偉大殿！在大殿正中，那九龍盤旋的座位表明了大殿的身份。

    “開灤殿？文武百官上朝的地方！”

    李牧原猛地向上游去，結果一出水麵……依舊是長著青苔的石磚。

    強烈的落差讓他的心中很不舒服，悠悠的聲音又響起了：“沒用的，剛纔你看的，不過是幻象。”

    “假的，都是假的！”

    “你是誰？這水，也是假的嗎？”

    李牧原問道。

    “我是誰？哦，我就是那個連太監都不如的囚徒。我在這裏已經快十年了，這湖水吸取我的真氣，這魚每天來啄食我的心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永不停歇……這就是你們給我判定的命運。”

    李牧原還在水上浮著，聽著這悲傷的聲音，輕輕嘆息了一聲，這樣的日子聽著就讓人毛骨悚然，他居然過了十年！這是何其悲慘的事情。

    腳心微微發癢。

    潛下去才發現，是陰陽魚正在觸碰李牧原的腳心。它擺擺尾巴，帶著李牧原靠近了囚徒。

    李牧原這才發現，囚徒臉上眼、口、鼻都被縫了起來，耳朵被塞上了塞子。

    在他的身體上扎著很多長針！這些長針上有暗光閃動，顯然不凡。

    而在囚徒的腦門處，有一個印章似的痕跡。李牧原心思一動，取出了懷中的玉璽，玉璽此刻散發著微微的光亮，李牧原看的清楚，玉璽底部的刻痕，和囚徒腦門上的痕跡正好相同。

    “這是何意？”

    陰陽魚點點腦袋，示意他將玉璽蓋在囚徒的腦門上，李牧原有種明悟，只要自己蓋上，就算完成了任務。

    “玉璽啊，好東西！可惜不如傳國璽恢弘大氣，要是傳國璽的話，哪怕是皇帝交替，也會鎮壓的我死死的，我連跟你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囚徒腦袋晃動了一下，聲音繼續響了起來：“老夫名頡，哎當囚徒的日子已經有七百多年了，早就習慣了！小朋友，你若是放我出去，我定能給你想要的一切！不過……你既然身懷玉璽，肯定是不能這樣做了吧……”

    這人說話稀裏糊塗的，李牧原閉上眼睛，在心底默默想著：“胡說，大徐纔有多少年？你在此七百多年？”

    頡能聽見李牧原心中所想：“我啊……呵呵歷朝歷代的皇帝，哪個不喜歡奴隸？說什麼愛民如子，說什麼憐憫天下蒼生，都是假的！你說，單從上位者的角度看，是給你一群聽話做事，哪怕死了還在喊萬歲的奴隸好！還是一群吃不飽就要鬧事的刁民好？”

    李牧原沉默片刻：“話雖如此，可這天下蒼生，豈能做奴隸？”

    頡道：“你倒是誠實，少見啊！不過你的看法……非也！非也！奴隸分為很多種，你以為非要我這樣纔算是奴隸？上位者有的是辦法，不動聲色間，將這天下變成他的奴隸，層層疊疊，永不停歇。”

    “比如鄉間老農，每日晨曦就外出工作，日落纔回來，吃完晚飯就要睡覺，要不然第二天沒有精神！日日如此，年年如此，直到老死埋進土裏化為肥料！你說，這樣的老農活著，不就是奴隸嗎？”

    李牧原瞠目結舌，竟一時無言以對。

    頡繼續說道：“老夫也是這樣，老夫以前的時候，有能力，有本事，願意輔佐聖王，為天下造福！老夫仗著自己的本事和能力，皇帝有什麼不對的就要說，有什麼錯誤就要指正，如果有錯不改，老夫的耳刮子不知道打了多少皇帝！結果沒有幾代，皇帝們就煩了……”

    “那是大火朝還是大趙朝來，時間久遠，老夫都忘了！皇帝煩了，他們卻又奈何我不得！於是想了個辦法，說龍陽山下有惡龍出世，即將天翻地覆，非大能無以鎮壓！”

    “老夫當即就主動請纓，去鎮壓惡龍，嘿！真有惡龍，但是老夫拼死將惡龍鎮壓之後，皇帝卻再告訴我，惡龍雖死，但依舊會復活，必須有人鎮之……”

    “於是，老夫每日需用真氣鎮壓六個時辰，剩餘六個時辰又要調息恢復，一日就這樣過去了，於是，老夫就成了奴隸……”

    “再後來啊，惡龍竟然徹底死了，我剛要推開被炸死封住的山，去喝一碗不知忘了多久的桃花釀，就遇到了你們現在的皇帝，可憐皇帝不滿我做個還能走兩步的奴隸。”

    “嘿嘿！”

    “我就在這裏了。”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在李牧原的腦海中響起，如同一柄鋒利的刀颳着李牧原的腦袋，他痛的在水中扭曲起來……

    “這是個瘋子！”

    “是是是！老夫就是個瘋子！這樣，你既然什麼也不想要，我也不強求，我只有一件小事求你可好，作為回報，我能將你送出水中，免得一會你印章蓋上後，這裏機關發動，瞬間就會冰封萬里，你的速度，出不去！”

    李牧原思襯片刻：“什麼事？”

    “你……背上的兵器，不不不不！千萬不要碰那把刀！刀中的惡神太可怕了，是哪個瘋子煉出這樣的刀？你的劍上，有一絲我熟悉的氣息，好像是我的老朋友，好像是我的老妻……哎，都忘記了！我不需要你做什麼！只要你讓我摸一下劍，回憶下到底是哪個故人就好……”

    “當奴隸太久了，什麼都已經忘記，此時還被我記著的人，應該是曾經在我心中刻骨銘心的人吧！給我摸一下，你就把印章蓋上吧！若是記得我，下次皇帝更替時，你還可以來看看我，跟我說幾句話。”

    李牧原被勾起了心中的一絲傷感，他緩緩抽出百兵，流光溢彩，將這湖水染的燦爛！百兵是採用各家兵器凝練而成，確實可能有老人所說的故人氣息。

    除此之外，老者說的話無法考證，他大半不信，但有一條……

    此等皇家機密，必然有所防範！自己完成使命後，被封口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死人，纔不會說出秘密。

    “你既然是前輩高人，那麼肯定見多識廣，我有一個問題，告訴我，我就給你碰一下。”

    “你說，人死之後，會去哪裏？”

    “人啊，死了之後，就會到幽冥之中，看看還有債未償還清楚否！看看還有罪，是不是沒有懲罰！這之後，如果都清了，就會剩最後一條，看看還有情是不是沒有忘記！

    還有未了之情的人，會根據情在心底的重量，喝下河中的忘情水，從此徹底忘卻前世的種種種種，接著就會轉世投胎。”

    “那……幽冥，在什麼地方？”

    “幽冥啊……”

    水波盪漾，陰陽魚不停的擺著尾巴，不停的催促李牧原。

    一根指頭從鐵鏈的縫隙中伸出，輕輕的在百兵的劍尖劃過。

    一聲嘆息。

    原來是他啊。

    李牧原點頭，將玉璽對準頡的頭頂，毫不猶豫的摁了下去。

    印章與腦門上的痕跡完美的契合起來。

    一道波紋從頡的身上擴散出去，他的手指瞬間垂了下去！刺在他身上的針光芒大作，不斷的深入他的身體之中。

    一寸，兩寸。

    直到完全沒入頡的身體之中！

    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五顏六色的光彩從腳底上浮，直到頭頂又沉下來，如此週轉反覆。

    捆著他身體的鐵鏈有很多，隨著頡身上出現光彩，鐵鏈開始一根根亮起。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足有八根鐵鏈亮起。

    “八根？可是代表著什麼？”

    隨著鐵鏈亮起，幾個古樸的篆字映入了李牧原的眼簾。

    “山魁、麒麟、夜鬼、星盤、隱蛇、神機……最後一個是……潛淵？”

    陰陽魚原地一擺，化作兩個小小的魚型魚，一陰一陽……

    陰的一面落入了水底，陽的一面卻在迅速朝著冰牆鑽去……

    只聽叮咚一聲脆響，湖水陡然變的冰冷起來，李牧原的身體上迅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幾乎是轉眼之間，他就凍成一個小小的冰人。

    李牧原大驚，震落冰殼，向前游去……一股水流突然在他的身體周圍生成，帶著他迅速向前離去，轉眼之間，就帶著他衝出了冰牆上的窟窿。

    窟窿在李牧原鑽出之後，迅速癒合，還原成一個完整的冰牆。此時水溫雖然依舊冰涼，卻沒有之前駭人的寒意了。

    李牧原總算放下心來，他轉過頭去，一枚小小的魚型玉佩正在他面前漂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