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二上酒
原是刀客抬起了頭。
秋生這纔看清對面的人,是個溫文爾雅書生模樣的中年人,那是一張乾淨的,溫和的臉龐,卻是一刻間有著一股劍意散發出來,彷彿在那面孔之下藏著一種鋒芒般的冰寒與凌厲的內心。
“小兄弟,借刀做甚?”中年男子抿了口酒,笑問道。
顏新稍稍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個蠻不講理的傢伙。
“也就是看幾眼,摸幾下。放心不會給你弄壞的!”望著中年人不是很難看的臉色,秋生拍著胸脯,很義氣的說道:“我叫秋生,他叫顏新…”說著,還指了指身邊的小胖子,只見得後者一個勁的點頭。
“大俠若是今日滿足了我二人的心願,日後等哥倆闖江湖混出點名堂了,定會好好答謝一番。不是有句話叫,大丈夫有恩不忘,有仇必報嘛。差不多就是這個理啦…是吧?”
被秋生用胳膊肘戳了一下的少年跟著說道:“沒錯!對了,敢問大俠尊姓大名?好歹讓我們日後有個尋頭。”
微微一頓,中年人笑著摘下笠帽,說道:“在下呂梁,你們叫我呂叔就好。”
自稱呂梁的刀客,揉了揉自個兒的腦門,認真的道:“借刀可以,不過得按我的規矩來。”
秋生不明白他的意思,問道:“有何規矩?”
原本喧鬧的小店,自從灰衣麻布的男子摘下笠帽,一時啞然無聲,就連正在端酒上菜的小二都停下殷勤步子打量起這位不速之客。
“咯咯,老張,你看,好奇怪的人,而且酒量不咋地,似乎是酒多上臉了。”
“可不是呢,柔弱的像書生偏偏還佩把刀。”
“勿要說人閒話。”
……
店裏隔三差五就有人在輕聲嘀咕。
刀客呂梁置之不理,只是盯著桌上的酒杯。
“一人半杯,如何?”
秋生這才明白刀客的意思,原來是想讓他們二人喝酒,卻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做。
在江湖上,有一種群體。他們會喝最烈的酒,殺最狠的人,旁人謂之俠客。
呂梁似乎就是。
“要清楚自己手中的刀,究竟該為誰而提,又該為何而出?”
秋生聽不懂,顏新更是滿頭霧水,店客們只當他是酒醉胡言自語。
呂梁想了想,說道:“一杯酒,換半柱香的借刀時間。可好?”
“能喝?”
“成交!”
一問,兩答,問的痛快,答得也痛快。
秋生先拿起酒杯,也不在乎酒杯是呂梁先前喝過的,只仰頭一傾,咧嘴一笑。
俯仰之間,酒盡。
“滿上!”
“老大,這回讓我來。”顏新奪過酒杯,虎頭虎腦地把酒斟滿,又飲盡。
一股腦喝完烈酒的小胖,感覺喉嚨是在火燒一樣,便只顧著用手使勁的哈氣,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我勒個去,真辣。”
秋生卻是滿臉激動的神色。
“倒酒!”
……
“能看多久了?”
“兩炷香時間。”
“看多久?”
“三炷香時間。”
……
“多久?”
“五柱香。”
秋生每喝一杯,就要問上一句,喝到最後,問的話越來越少,酒卻喝的越來越快。
顏新喝完三杯後就沒有再喝了,是秋生不讓。
“胖子,待會不省人事了,總得有個人把對方扛回家,你太重,我背不動…聽話,到一邊呆著去。”
顏新雖生的虎頭虎腦,心思卻細膩如發,不再沾酒的他輕聲的道:“可…是你想要摸刀,我又不想,那可是真傢伙。萬一喝醉了,怎麼瞧?”
已爛醉如泥的秋生,拍拍肚子,心滿意足,嘿嘿道:“醉了摸刀纔有感覺。更何況,胖子,你摸我摸,不都一樣。”
“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說…是…不是,胖子…”
“是!”
胖子背過身去,偷偷抹了把眼淚。
……
“夠了,老大。”
“夠你妹的!不夠!”
……
呂梁看著酒罈已經見底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說道:“小二,上酒!”
“客官,我們這裏的烈酒可是不便宜的,俗話說物以稀為貴。您這…”
掏出貼身衣物內袋裏的銀子往桌上一剁,呂梁說道:“放心,少不了你的銀子,順便再拿一個碗。”
“好嘞,客官。”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個世道,跟錢過不去的人,說實在的…少。
看著秋生和顏新,一個喝酒,一個記賬,呂梁自嘲一笑,“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不過,一杯酒的功夫。”
“呂三錢吶,呂三錢,你真是連一個後生都不如…”
說罷,端起碗,也跟著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
“小二!”
“來了,客官,您這…是不是喝多了?”
“放你孃的屁!”
“上酒。”
呂梁又掏出一小袋碎銀子放在桌上,小二收好銀兩後悻悻離去。
“老大,這難道不是桃花醉?”顏新看著大把的銀子揮霍出去,疑惑的問道。
桃花醉三錢一碗,這是方圓幾十裡眾人皆知的事,這種常識就連頭一回喝酒的顏新也知道,不過至於酒的本身如何,冽還是醇,他是喝不出啥子名堂來的。
“胖子,是誰和你說是酒是桃花醉的?我可沒說!那種沒勁頭的酒,只有娘們才喜歡喝!”秋生想著方纔呂梁的自喃,時趁著酒勁,熱血沸騰的呼道。
呂梁驚愕道:“小子,講得好!”
少年趴在桌上,著實喝不動了,只迷迷糊糊問道:“呂叔,夠看多久了?”
“管你看夠。”
……
對面正喝著桃花醉的,可聽不下去秋生的嚷嚷。脾氣好點的尋常居民倒是還能忍忍,至於那些性子暴躁,體格健壯的漢子可受不住這個氣,能動手的是不會和你講道理的。
“臭小子,你他媽說誰是娘們?媽的欠抽了是吧。”果不其然,一個漢子憤然起身,指著秋生嚷道。
“講得好?我看你纔是個娘們,陰裡陰氣的。”他身邊的胡茬男子一推桌,撒開大步,轉瞬間揪起秋生的衣領,懸拎在半空,接著胳膊一晃,就丟在了地上。
這還不罷休,跟著胡茬男子偏頭望向呂梁,眼中怒意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