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鎮上越來越熱鬧，距離夜幕降臨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煢煢孑立在院子裡的秋生一言未發。

    他早已不記恨孃親的鞭子了。

    望著遠處四五個大漢狼狽不堪地離開，舒清這才放下手裏三尺青鋒，如釋重負地倚靠在門扉邊。

    秋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五指成拳，眼眸赤紅。

    有個壯漢的背影與昨日所見的胡茬男子如出一轍！

    “娘，發生什麼事了？”秋生瞧得孃親面龐上的蒼白，也是有些緊張，急忙問道。

    “咳…咳。”舒清捂著嘴劇烈的咳嗽了兩聲，很自然的將玉手負到身後，然後在秋生的攙扶下走到屋內的桌邊坐下。

    那隻柔荑先前應是握過劍、捂過嘴，此刻仍在顫抖，指縫間有淤血滲出。

    “無關你事，這些人是衝着你爹來的。”舒清體內氣血未平，眼露哀色的望著那坐在對桌的少年，道：“飯菜快涼了，趕緊趁熱吃吧。”

    秋生沉默了一會，緩緩的道：“娘你沒事吧？”

    “娘能有什麼事？沒看見那些壞人都被我趕跑了！”舒清笑著嗔道。

    聞言，秋生抿了抿嘴，好像心裏懸著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下，少年稚嫩的臉龐上涌出一抹欣喜。

    “娘，你會武功？”秋生端起碗，一邊夾菜一邊好奇的問道。

    “嗯，會。”

    “那你是高手嗎？”秋生停止了嘴裏的咀嚼動作，抬頭望著孃親，眼神明亮。

    “不及你爹文才的十分之一。”

    秋生在心底暗自比劃了一下。

    爹爹文才的十分之一？雖然秋生覺得爹爹很有才情，可以說得上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不過就算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那種，取十分之一的話，那也甚少了點！何況爹爹還沒有厲害到那種程度。

    想到這裏，秋生有些黯然的低下頭，繼續用筷子大口大口地扒著飯。

    “娘，你的那把劍呢？”還沒吃到兩口的秋生又忍不住問道。

    “收起來了。”

    “我怎麼沒看見你收劍呢？”

    “吃你的飯！”

    秋生“哦”了一聲，使勁地搖了搖腦袋。

    凡是想不通的事他都喜歡儘快的忘記，因為他知道有些事情如果不去記起，就不會想起。

    秋生沒有讀過很多書，但卻知道不少的道理。

    就像他明白“心裏的苦痛永遠是自己給的，別人給不了”一樣。

    只要你不覺得痛苦。

    “娘，我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麼爹爹那麼怕你了？”

    舒清本就是個話不多的女子，如同空谷幽蘭。

    現在的她好像更不願意說話了。

    是不願意，還是不能？秋生並不知道，他甚至毫無覺察孃親的異樣。

    所以他一直是一個人在那喋喋不休。

    “因為孃親你會武功啊，爹爹要是不聽話你就可以把他打得滿地找牙，然後他就會乖乖向你訴苦求饒。”

    “呵呵呵~”

    秋生忍不住苦笑一聲，原來老爹以前這麼慘的，我還不知道呢。

    “對了娘，以後你可一定要教我幾招很厲害的劍術。”

    “嗯？娘？”

    秋生安靜看著對面閉目養神眉目間有些痛苦神色的女子，然後他看見了正在沿著她小指緩緩滴落的血滴…

    那一刻少年如遭雷擊，猛然醒悟。

    “娘？你受傷了？”

    噗嗤。

    舒清聞言臉頰瞬間蒼白起來，一口鮮血忍不住噴了出來，染紅了菜餚。

    調息療傷之人，最忌情緒激盪。

    秋生大驚，急忙用衣襟幫孃親拭去嘴角的血跡，為無意之舉愧疚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生兒，這不怪你。用劍是一件既耗體力，又費心神的事，娘只是累了，休息一晚上就會好的。”舒清安打斷他的話，安慰道。

    “真的嗎？”秋生驚喜道。

    舒清摸了摸少年的頭，笑道：“娘何曾對你食言過？娘答應你的事，別說是四匹馬了，就是四頭大象也都拉不回來！”

    窗外的暮色已四合。

    秋生的心情很是沉重。

    但他還是笑著重重的點頭道：“是，娘從不騙人！”

    “那我扶你去休息吧。”

    “好。”

    ……

    已是萬籟俱靜，秋生卻忽地從床榻上坐了起來，輕輕穿好衣服。

    秋生從窗戶翻出了屋子，一路小跑，跑著跑著卻又停了下來，他又轉身走回到住處。

    少年踮起腳尖，奮力使自己的眼睛高過窗簷。

    屋裏燈熄燭滅，一片寂靜，想來孃親已在睡夢中。

    星辰漫天。

    夜卻沉得和少年的眼睛一樣，看不清裡面的任何東西。

    “我-要-學-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