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被人關了。”這是竇中隊長對於顧謙非問題的答覆，“昨天我們第一時間調閱了監控錄影，發現正對著20號樓的監控探頭被人關了。關閉的時間是晚上十點二十分。”

    20號樓是度假村對兇案現場的客房編號，也代表著這棟小木屋的位置在度假村的最邊上，也是唯二的兩棟單層小樓。能夠拍到20號樓的攝像頭只有一個，一旦被關閉，這棟樓就完全脫離了監控。

    “這麼早？難道兇手那時候就提前潛入了那棟小木屋……”顧謙非突然覺得頭緒有點亂了。

    在他最初的判斷中，兇手是因為意外發現女友被死者帶進小木屋進行逼奸，出於激憤的心情而激情殺人。但是如果是事先關閉了監控探頭，直到深夜兩點才作案，那就是另一種性質了。這種情況下，就變成了兇手設計殺害汪經理，是有預謀的。

    “監控室在哪？帶我去看看。”光靠想是沒用的，再好的偵探，也需要線索，也需要觀察。

    “裝監控系統的那臺電腦在客房部經理辦公室。”竇中隊長顯然去看過，聞言立刻帶頭走向位於度假村正門的辦公樓。

    小嶝島度假村位於島嶼的東南角。大門開在了距離碼頭最近的正西，而小木屋則沿著海岸線一字排開，1號樓離大門最近，20號樓最遠。度假村的接待處和辦公室都在大門旁邊的同一棟樓裡，宿舍樓則位於東北面，在兩者之間是一座餐廳。

    辦公樓同樣是三層，底層接待處等同於一般酒店的大堂，供入住的客人辦理住房、退房手續。二樓是幾個部門辦公室，三樓是總經理辦公室和幾間主管宿舍，酒店每晚都會有一到兩名主管留守。而死者汪經理恰好就是週三晚上留守的主管之一。

    之前顧謙非就曾經到客房部辦公室找過新任經理陳燕，當時並沒有注意到監控也放在了那間辦公室裏。此時再次返回，果然在辦公室的一角發現了一張電腦桌，桌上的電腦螢幕上顯示著整個度假村二十幾個攝像頭的分割畫面。

    竇中隊長抓起滑鼠給顧謙非進行演示，“他們的監控系統操作起來還是比較簡單的，只要按幾下滑鼠，就能關閉任何一個探頭。昨天我們發現情況之後，就把這臺電腦的滑鼠和鍵盤帶回去做指紋取樣了。就是不知道結果出來了沒有？”

    “要不我問問？”說話的是小丁。

    因為鷺城最先進的那臺指紋分析比對裝置就在長嶽路刑偵支隊裡，所以相關證物昨天就已經被送到了支隊技術科。

    顧謙非點點頭，沒有說話，而是煩悶地點上一支菸。在他看來，激情殺人與預謀殺人對於本案來說，將會走向兩個完全不同的偵破方向。如果兇手是預謀殺人，那麼作案動機很可能與死者好*色這一點無關，兇手只是利用了這一點。

    這就意味著早上他所詢問到的線索很有可能都是沒用的，需要針對新的可能重新展開排查。尤其致命的一點，如果是預謀殺人，那麼當晚與死者發生關係的未知女性有較大的可能不是度假村員工，更是早就離開了小嶝島，今天的DNA採集將是無用功。

    就在他思考的同時，小丁也撥通了支隊技術科的電話。“喂，我是一大隊小丁……我想問問昨天送來的823密室案的指紋比對情況……對，其他的先不急，我這邊想知道滑鼠上的最後一個指紋，查出來了沒有？……什麼？你是說最後一個指紋是死者本人的？……好的，謝謝！”

    小丁掛了電話，正要說些什麼，顧謙非卻對他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聽到了。

    “陳經理，死者生前經常使用這臺裝監控系統的電腦嗎？”顧謙非轉頭詢問正站在一旁看熱鬧的陳燕。

    陳燕思考了片刻，果斷地搖搖頭，“我們一般不會去碰那臺電腦，除非度假村出現什麼顧客糾紛，需要調閱監控錄影。”

    “那麼近期是否有過這樣的事情呢？”顧謙非繼續追問。

    “沒有。我們這裏很少發生糾紛，至少這一週沒有過。”陳燕斬釘截鐵地答道。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顧謙非重新把目光轉向小丁，“技術科怎麼說？那個指紋是新指紋還是舊指紋？”

    小丁聞言愣了愣，“你怎麼知道他告訴我了？”

    “指紋的比對，除了判斷指紋所屬之外，判斷指紋新舊同樣重要。指紋遺留的時間將決定線索的正確與否，絕對不容小覷！”顧謙非不得不為他臨時惡補一下《痕跡檢驗學》的知識。

    現代刑偵的痕跡檢驗技術已經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可以透過硝酸銀與指紋汗液產生反應，再依靠LED燈逐漸顯影，對遺留指紋的時間先後加以區分。大於三天的舊指紋與小於24小時的新指紋顯影時間存在著明顯的區別，相差近半分鐘時間，一個經驗豐富的痕跡檢驗師能夠輕鬆做出正確的判斷。

    被普及了知識之後，小丁恍然大悟，他終於明白剛纔電話裡技術科的人為什麼要特地交待一句指紋的新舊。“嗯，技術科告訴我是新指紋。到昨天下午收到證物為止，時間不超過24小時。”

    顧謙非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有了這個答案，他就能維持原先的思路，不用推倒重來。

    “怎麼啦？指紋的新舊很重要嗎？那可是受害者的指紋啊，又不是兇手的。”小丁依然不是很明白。

    就連竇中隊長也提出了疑問，“死者留下指紋不能說明什麼吧？畢竟這臺電腦就在這個辦公室裏放著，兇手很有可能是帶著手套進行操作的。”

    顧謙非沒有回答他們，而是再次轉向了陳燕，“陳經理，這個辦公室下班後都是鎖著的吧？”

    “是的，肯定得鎖啊。要不然誰都能進來，豈不是亂套了。”陳燕對此表示肯定。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顧謙非才開始為兩位刑警解釋，“如果這是一起謀殺案，兇手提前關閉監控錄影，並且埋伏到20號樓裡頭，等到死者和那名女性同謀一起進屋。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

    “當然是要殺汪經理啊！”身後的陳燕忍不住插嘴。

    小丁和竇中隊長聞言點頭不止，這個問題好像問得有點多餘。

    “既然是要殺他，那為什麼要等死者和女性同謀發生完關係？進屋的時候就可以動手了。”顧謙非反問了一句。

    三個人頓時愣住了。

    從邏輯上來說，這確實非常不合理。別說是謀殺了，就連那些玩仙人跳的騙子也不會等受害者完事纔出現，通常會掐好了時間，算準屋裏兩人衣服脫了幾件就會進去的，輕易不會讓女性同夥把自己的身子也搭進去。

    事實上大部分仙人跳都是真實情侶來實施的，就連男騙子也不希望自己頭上帶點綠色。那麼度假屋殺人案的兇手連殺人的心都有了，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人被一個男人那啥。

    “顧先生，那您認為這是什麼情況？”竇中隊長百思不得其解，不得不向顧謙非求助。

    顧謙非指著裝有監控系統的電腦說到，“很簡單，指紋檢驗結果不是已經明確告訴我們真相了嗎？是死者汪經理自己關閉的監控。”

    “他想幹啥？”小丁追問到。

    “當然是做些不可告人的勾當，又不想留下證據。比如說，逼奸或者迷*奸度假村女員工！”這就是顧謙非的最初判斷，“這是一起激情殺人案，而不是謀殺案。只不過兇手比較冷靜，臨時抹去了房間裡的痕跡，並製造了一間密室而已。”

    對於這個結論，辦公室裏安靜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由竇中隊長打破了沉默。

    “您的意思是，兇手是未知女性的男友？但是今天我們給度假村女員工們採血的時候，她們不像是知情人。難道那位未知女性真的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可就算是昏迷了，醒來的時候也未必一無所覺，多少能夠猜到一點吧？”

    這個問題也是顧謙非一直在思考的，如果是激情殺人，兇手和那位未知女性不可能有足夠的時間進行心理建設，事後肯定多少會有一些慌亂，很容易被人察覺。這就是激情殺人與預謀殺人的最大區別。

    “也許排查的人員上有缺漏呢？度假村的女性員工都在這裏了嗎？”顧謙非暫時無法給出答案，只能設想其他可能。

    這時候陳燕提供了一個線索，“今天確實有個人不在，是我們的大堂經理陸婷。但是她週三下午下班之後就離島了，休息兩天，要等明天早上纔會回來上班。”

    “不可能是她。”竇中隊長搖搖頭，“既然死者是十點二十分以後進入20號樓，那麼這位大堂經理就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這裏的班輪到傍晚七點就停了，就算是私人運營的快艇或者漁船，天黑之後也不會再載客。”

    顧謙非對此不置可否，而是四下裏打量眼前的這間辦公室。雖然辦公室的現任主人是陳燕，但是在案發之前，這裏還是屬於汪經理的地盤。

    轉了一圈之後，他在沙發邊上的垃圾桶裏找到了一隻紅酒瓶和兩個一次性塑膠杯。其中一個塑膠杯的杯口邊緣還殘留著口紅的痕跡。

    他帶上乳膠手套，將這隻杯子取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就是那位未知女性用過的杯子。小丁，待會兒把它帶回去給技術科。看來汪經理是在這裏把未知女性灌醉之後，關閉了20號樓的監控，然後帶她過去‘開房’的。”

    找到這個證物之後，顧謙非再沒有其他發現。

    這時候辦公樓裡傳來了一陣悠揚的樂聲。

    “呀，都十二點了！要不先去吃飯吧？”陳燕熱情地招呼著，“我們的餐廳雖然沒有什麼大魚大肉，但是工作餐還是可以的。”

    “也只能這樣了，吃完飯再查。”顧謙非早餐都沒吃，就急匆匆地跟著小丁橫跨了大半個鷺城，這會兒肚子正餓得咕咕叫。

    四人結伴下樓前往餐廳，這時候顧謙非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連忙問到，“陳經理，昨天換下來的床單呢？洗了沒有？或者有沒有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