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尤拉
可惜眼下知道這種哀痛的,只有尤尼斯本人與帕尤拉。
溫柔,卻殘酷的人啊……
“只要少爺吩咐,我也會去委內瑞拉。只要是命令,我哪裏都會去……”
尤尼斯雪白的面龐上籠罩著悲哀的陰影。
“所以,請無論如何,不要讓我離開您。只要我還不礙眼,就請讓我繼續留在您的身邊我的主人,只有您一人。”
對於現在的他而言,這是唯一的表白情感的方式。
“傻瓜,誰都沒有說你礙事啊。我知道了,這件事先不說了。”
什麼都不知道的利卡魯德笑著結束了談話。
“帕尤拉,你明白我們敵視土耳其人了吧。對尤尼斯而言,他們是殺害雙親的仇人,對我而言,是殺害同胞的惡魔。”
帕尤拉點點頭。
“我也沒有異議。”
利卡魯德自嘲地道:
“我來訂正我剛纔的發言吧。縱使我有語言的才能,依照我的脾氣也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和那些傢伙笑著談生意的。所以只有加入海軍。”
繼承了父輩的經商才幹的法利埃魯家的長男,馬魯克開設的位於君士坦丁堡的分店,以土耳其為主要客源,現在已經分成了土耳其王室的御用商人。
帕尤拉想像了一下利卡魯德低頭和土耳其人交易的樣子,險些笑出來。的確,利卡魯德並不適合經商。
“所謂的各司其職啊。”
長男是支撐委內瑞拉基盤的商人。
次男是保護商人的生命與財產的武人。
他們的父親則是輔佐長官的政治要員。
原來如此,委內瑞拉三位一體啊。譯者注:基督教中,所謂三位一體,是指聖父、聖子、聖靈。三者之間沒有地位尊卑的差異,保持著相對的絕對穩定與平衡。後世人經常以三位一體為力量的協調的代名詞
完美的平衡,帕尤拉想道。
這三個男人,合力給法利埃魯家族,乃至整個國家帶來繁榮。
這其中沒有僧侶是出於委內瑞拉的傳統。
這個國家並非沒有或者信仰之心淡泊,只是這個國家的男子對爬上教會的高層沒有興趣,也無法從中找到成就感而已。由於厲害關係,搞不好和梵蒂岡發生爭執也是原因之一。
和臭烘烘的僧侶沒完沒了地互探心思的話,就無法避免不該發生的事情。
在帕尤拉的顧客中,有一個著名的大主教。回想其行為,帕尤拉不覺苦笑,嘴上說自己是神的代言人,可那位的一舉一動卻都是人類的。
“我只是效仿了我叔叔。父親的弟弟也不適合從商而參加了海軍。可惜我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在愛奧尼亞被海盜幹掉了,沒能有充分的時間瞭解他的為人。”
利卡魯德笑著對擔心地看著自己的尤尼斯和帕尤拉說道。
“我不會重蹈他的覆轍。據說我叔叔是個成天喝便宜酒混混沌沌的傢伙,根本分不清自己在晃還是船在晃。最後是在甲板上拌了一跤被人趁機砍了的。”
尤尼斯低聲嘟囔著。
“喜歡酒的地方一模一樣,必須讓少爺從這幾天開始控制酒量了。”
“沒錯,尤尼斯。我也會建議他不要多喝的。”
帕尤拉立即贊同道,雖然她是半開玩笑的。
“喂喂!”
利卡魯德為自己招致的事態苦笑起來。
“我不是說了不會重蹈覆轍了嗎?我從不喝便宜酒,要喝也只喝這裏的葡萄酒。”
然後像幹了壞事的小孩子般眨了眨眼睛。
二交錯
在利卡魯德等人在島上居住了一週左右的時候,來自委內瑞拉的法利埃魯的商船進入了埃及內斯的港口。
“怎麼樣?在休假?看起來你最近過的不錯嘛。”
來接船的利卡魯德在甲板上發現了意想不到的人物。
“馬魯克……!”
“你親愛的哥哥來看你了。”
馬魯克·法利埃魯從奢華的藍色披風下伸出雙手,迎接弟弟的擁抱。
“我可愛的弟弟,來親一下你的哥哥吧。”
利卡魯德對他彷彿演員般的誇張動作大笑起來,輕輕撞了他一下後,給了兄長一個深情的擁抱。
“給你這全是鬍子的臉?饒了我吧。”
對於與其說是兄弟,不如說是朋友的兩個人而言,在埃及內斯的重逢將他們帶回了遙遠的孩童時代。一起開玩笑,一起打架,從不分離。馬魯克和利卡魯德是關係非常好的兄弟。雖然兩個人的性格彷彿水與油一樣完全不同,卻能融洽地相處,真的是很不可思議。
“你還是不長鬍子的時候,像個可靠的男人。”
馬魯克嘴角漂亮的鬍髭動了動,露出一個苦笑。
“仔細看看的話,鬍子其實長的還不錯嘛。”
利卡魯德本人是像母親的,年輕時的兄長也是,可現在看來,梳理得相當的鬍子,強壯的體型,筆直的鼻樑,充滿理性的雙眼,加之永遠掛著溫柔微笑的雙唇——一切都讓利卡魯德聯想到父親。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生意不用管嗎?”
數年未見兄長,利卡魯德明顯地感受到了先前並不明顯的,來自兄長不怒而威的魄力,覺得很是耀眼。
“也要讓部下們喘口氣不是嗎?我可是非常寬容大量的僱主啊。先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我是十天前回來的,被長官招回來的。當然,直到被帶入皇宮,我才知道召喚我的不是父親而是長官。”
“長官?”
因為兄長的發言利卡魯德不禁皺起眉來。
現在委內瑞拉的長官是安德利阿·古雷迪,頭腦明晰,擁有相當強壯的體魄。從年輕時起就以美男子著稱,非常有女人緣。不過他“讓人傾心”的能力在男人身上似乎更有用。也就是說,他是有“男性殺手”能力的人。是能讓在人生中遇到的所有男性都認可他的能力,仰慕他的型別。
利卡魯德等兄弟的父親也為古雷迪心醉不已,時刻站在其輔佐者的位置上。兩家的關係非常牢固。
“長官殿下是什麼意思?”
馬魯克看了下四周。
“對不起,是機密嗎?我不會再問了。”
利卡魯德突然想起,長官的話可不是隨意能對人透露的。
“不是這個意思,利卡魯德。”
馬魯克看著弟弟的臉嘆道,
“我們之間向來沒有秘密,不是嗎?我只是在想,你要讓我被海風吹到什麼時候呢?差不多也該讓我回到府邸,喝上一杯葡萄酒了吧。”
利卡魯德苦笑了起來,的確,沒完沒了地站在這裏說話也不是事。
“我粗心了,哥哥旅行了這麼長時間已經很累了吧,我們走。”
馬魯克跟在利卡魯德後面嘮叨著:
“因為總是呆在乾巴巴的海軍,所以連禮節都要忘掉了。總是這樣的話會被小姐們無視掉的哦。”
利卡魯德聳聳肩。
“早就被忽視了,馬魯克。我可是被評價為沒有資格接觸名門培育的小姐的人,現在願意理我的,只剩下美麗的夜晚的公主殿下們了。”
“我聽說你現在跟帕尤拉在一起,這在本土也傳得相當廣。”
馬魯克皺著眉道。
“她們是不可能成為結婚的物件的。你也是法利埃魯家族的男人,爲了家族血脈的延續,也該成家了吧。”
利卡魯德心生不快,臉上不禁露出厭惡的表情。
“又是這種事情嗎?我不是一直在說我沒有結婚的意思嗎?差不多該給我放棄了吧。”
不過馬魯克並沒有就此罷休,比弟弟稍矮的他爲了追上大步前進的弟弟,開始了小跑。
“想說海上的男人隨時可能陷入危險,讓所愛的女人成為未亡人實在太可憐了嗎?混帳東西,那樣的話,委內瑞拉的男人都要一輩子過淒涼的單身生活了。”
“所以有帕尤拉這樣溫柔的女人來安慰我們啊。”
利卡魯德突然站住,轉身對馬魯克說道,
“再說,法利埃魯家的血脈有哥哥的孩子繼承就夠了。”
馬魯克的臉上立即蒙上了層陰影。
“要是這樣就好了……可你也知道,帕麗希娜的身體很弱。”
利卡魯德吃了一驚。
“哥哥……”
“我愛她,很想親手抱著她生下的孩子,不過現在她還沒有懷孕的徵兆,也許一生……”
振奮起精神,馬魯克接著說道,
“不用悲觀。只是大概帕麗希娜無法承受兩次生育。問題在於這唯一的一次能否就生出男孩。”
利卡魯德咬住了下唇。自己不經大腦的發言擾亂了哥哥的心。真是的,不過一段時間沒見自己,自己竟然變成如此不知輕重的男人了。
可是——
帕麗希娜,讓人懷念的名字。
一邊懷著對馬魯克的愧疚之情,利卡魯德的心一邊被另一個強烈的情感佔據了。
比任何人都美麗的帕麗希娜。
得知自己一見鍾情,熱烈愛慕著的女性竟然是兄長的未婚妻時的那種絕望感,如今又猶如剛剛發生在昨日般,清晰地浮現在利卡魯德的心頭。
“您好,初次見面,利卡魯德。您真的如馬魯克所說的,是位帥氣的人呢。”
帕麗希娜溫柔地看著茫然盯著自己的未來弟弟道。
利卡魯德終於知道那麼討厭本土的馬魯克為什麼突然開始頻繁去那裏,而回來時總是無精打采了。是的,哥哥戀愛了,物件是帕麗希娜,恐怕和自己一樣,在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墜入了情網。
雪一樣白皙的面板,纖細的金黃色頭髮,帕麗希娜的眼睛,是阿多利亞海的藍。
對於利卡魯德,她既像聖母,又似天使,她的心靈是溫柔而善良的。
越是與她交談,利卡魯德越是發自內心的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對她越是沉迷。利卡魯德甚至還一度有過向她表露自己心意的衝動。
我只要她,除了她以外我誰都不要——我真的這麼想。
可自己只有在旁邊看著她的權利,如果她的夫婿不是馬魯克的話,自己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都要得到她。
那時,利卡魯德第一次對兄長抱有了無比的嫉妒之情。
馬魯克的幸福,自己原本比任何人都期望的。
聽者祝賀婚禮的教堂的鐘聲,利卡魯德茫然地回想道,馬魯克會幸福地生活下去吧,可自己的情感該如何處理呢?
明知自己的感情不會得到回報,卻無法就此放棄。
加入海軍其實也是爲了整理亂如麻的感情。
什麼都不知道的馬魯克如往常一樣對待自己,自己當然也不可能背叛他。所以,爲了消除自己內心對帕麗希娜的感情,利卡魯德需要離開他們一段時間。
父親本來打算要自己也同兄長一樣負責貿易的,所以聽到自己的決定時臉色相當難看,但自己卻強硬地堅持了下來。
本以為已經都忘記了,可僅僅只是聽到了她的名字,一切都又都鮮明地復甦過來。
利卡魯德內心不禁痛苦笑起來。
灼燒胸口的傷痛不屬於過往,自己破滅的戀情仍牢牢抓住自己的心靈,執拗地叫喊著除非那個人,自己誰也不要。
“對不起,是我自己不好,我們走吧。”
馬魯克微笑著拍了拍突然沉默下來的弟弟的肩膀,催促他繼續前進。
“讓你聽了我不必要的抱怨,真是對不起。不過,你也知道的,在我們國家,能夠繼承家業就任要職的只有正式結婚的夫妻的嫡子。現在的長官雖有庶子,卻不能立位很是傷心。看著這樣的長官,我們的父親自然而然也會開始擔心自己家裏的事情。”
盯住弟弟的眼睛,馬魯克道:
“我們缺少嫡子,利卡魯德,我們需要優秀的嫡子。這是生為貴族的我們的義務。”
利卡魯德不快地道:
“那麼改變只能是嫡子就任要職的法律不就行了。你不覺得這不公平嗎?庶子中也有很多優秀的男人。看看軍隊裡,我的朋友也……”
馬魯克搖搖頭。
“這恐怕是不行的。委內瑞拉一直遵從著這個傳統。而且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大的問題,即使有,也不過是個別家族的問題。議會不會為這幾個少數而改變法律的。斬斷舊的鐵鐐,不僅需要勇氣。”
兄弟二人不約而同地眺望著熟悉的白色府邸。
先開口的是馬魯克,他指著府邸好像要說給利卡魯德聽似的,低聲說道:
“父親希望由我們的兒子們繼承這個府邸。不只是房子,還有我今天來時坐的船,還有其他的一切。我想和你一輩子經商。本來我想和你慢慢說這件事的……長官叫我去就是討論關於貿易的問題。他讓我這段時間多進口些小麥。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是戰爭。一旦開戰,你就有危險。”
平時美麗優雅的府邸在現在的利卡魯德眼中也頓時黯然失色。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
再次望向身邊的兄長……與父親相似的身形,恐怕想法也相似吧。
站在這裏的兄長已經不是那個一起在埃及內斯長大的兄長了。而這位成熟的男人在向自己愛撒嬌的弟弟要求改變。
利卡魯德要承擔與其出身相符的,優秀的貴族青年的責任。
瞬間,叛逆心燃燒了起來,但又立即被灰色的放棄之心覆蓋。沒有比委內瑞拉的男人更忠於祖國的護衛者的責任。當自己珍愛的祖國需要自己的時候,怎能推卸自己的義務與責任呢。利卡魯德因不願承認這個事實而一直逃避著。不過看來現在到了舉手就範的時候了。
結果,還是要當一個優秀的種馬嗎?還是不能逃脫這個命運嗎?
利卡魯德直視著馬魯克。
“我明白兄長為何特地繞道來這裏了。”
利卡魯德玩笑般,疏離地問道,
“我來聽聽父親決定的新娘的名字好嗎?”
“卡納麗娜。埃魯特內斯·卡西尼的第三女兒。”
馬魯克立即回答了他的問題。利卡魯德不是笨蛋。原來打算坐下來好好談的,可事已至今,也沒有必要再裝模作樣了。
“我帶來了肖像畫,看嗎?”
利卡魯德搖了搖頭。除了“她”,自己誰也不要,換言之,除了“她”誰都是一樣。
利卡魯德突然加快了腳步,馬魯克吃驚地問道:
“喂!利卡魯德,怎麼了?”
利卡魯德頭也不回的回答道:
“我先走一步,讓尤尼斯去準備酒菜了。哥哥不用急,慢慢回去吧。”
然後他以不讓馬魯克聽到的聲音,低聲說了句,
“可惡!所謂不能不喝酒的氣氛,就是指現在這種狀況吧。”
侍奉利卡魯德多年,尤尼斯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控的主人。
到底怎麼了?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嗎?
原本以為,數年未見的兄弟的重逢會帶來一個愉快的夜晚,可事實上,晚餐卻在沉重的氣氛中結束。之後馬魯克就回了自己的房間,而利卡魯德則霸佔了庭院中的長椅,沒完沒了地喝起了酒。
帕尤拉開始還陪著利卡魯德,但最後也為徹底失去了理智的利卡魯德感到無奈,自己回客房去了。
“真是讓人難耐的一夜。到底發生什麼了啊。”
帕尤拉臨走時爲了搶奪利卡魯德懷中的酒瓶而與利卡魯德奮戰了一番,不過終究敗下陣來。
“兄弟間吵架了嗎?”
“怎麼會!”
帕尤拉看著一口否定自己推論的尤尼斯,笑道:
“利卡魯德的話不敢保證,但那個看起來很溫順的兄長怎麼看也不像會吵架的模樣。”
尤尼斯也有同感。在他面前,馬魯克大吼或表現出不快的樣子一次也沒有過。
用餐的時候,也是在特意壓制自己內心的不快,爲了利卡魯德少爺保持著沉默。
看著利卡魯德搭在長椅上的修長手臂,尤尼斯想道,
到底是什麼讓利卡魯德少爺的心如此沉重呢?我能做些什麼來減輕他的痛苦呢?
帕尤拉咬著手指思考了片刻,終於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問道:
“尤尼斯,你聽說過帕麗希娜這個名字嗎?”
尤尼斯點點頭。
“是的。是馬魯克少爺的夫人,從名門古裡馬尼家嫁來的。”
“馬魯克少爺的?”
帕尤拉皺緊了眉頭。
“沒有其他同名的女性嗎?”
“據我所知,沒有其他的……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帕尤拉沒有回答尤尼斯的疑問。
“沒什麼,只是不小心聽到了。還有兄長、父親大人的名字。大概那個人在做有關家族成員的夢吧。”
帕尤拉彷彿要切斷自己還想繼續深究的慾望般擺了擺裙腳,轉身道:
“看來現在的少爺比起女人來更需要酒的安慰。我先走了,你怎麼辦?”
尤尼斯微笑著。
“等一下我要叫醒少爺,夜晚的風對身體並不好。”
“那晚安,代我向利卡魯德問好。”帕尤拉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目送著帕尤拉消失在府邸內,尤尼斯默默地嚥下了幾乎衝口而出的歡呼。
至少今晚這兩人不會同床共枕,他自己也不會再妒火中輾轉難眠了。
接下來……
將佔據整個桌面的空瓶和杯子收拾完,再準備好醒酒的飲品後,尤尼斯來到了自己年輕的主人面前。
來自大海的晚風撫亂了熟睡中的利卡魯德漆黑的頭髮。
現在還覺得清涼的海風,再過一個月夏天來臨的時,就會變成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熱浪。那時將會從地中海對岸的大陸吹過來名為西洛克的熱風注:非洲土語,從撒哈拉吹過來的暖風。。
尤尼斯小心地撥開利卡魯德額前的髮絲,在燭光下細細觀察自己仰慕不已的面龐。
額頭,鼻子……然後是,唇……
尤尼斯強行壓制了自己想觸控主人的衝動。利卡魯德睡得很沉,少年手持的蠟燭如此接近,他也沒有絲毫反應。醉成這樣的利卡魯德很少見,他與其他大海上的男人一樣,酒量很大,以前和別人斗酒,一片醉倒的人中,只有他還安然無事。
淚水涌上眼瞼,爲了不讓淚珠滴落在利卡魯德的臉上,尤尼斯選擇了抽身離去。就在這時……
“啊!”
被突然伸出的手抓住,尤尼斯的心臟幾乎在瞬間停止跳動。
“這樣就結束,不覺得太沒有意思了嘛。”
仍閉著眼睛的男子笑著對凍結住的少年說道。
尤尼斯叫著他的名字,聲音中充滿了絕望。
“利卡魯德少爺……”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被發現的?無論如何,必須馬上離開這裏。爲了從有力的手掌中逃脫,他拼命地掙扎著。
但是利卡魯德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少年,尤尼斯根本掙脫不開。
“怎麼了?突然反抗起來。”
尤尼斯帶著哭腔說道:
“請、請原諒……”
利卡魯德睜開了眼睛。
“原諒什麼?”
尤尼斯無法直視主人的視線,低垂下了頭。
“帕尤拉拋棄我了嗎?”
利卡魯德問。
“是、是的。先休息了。”
少年哭地快要斷了氣。
“所以你負責照顧我了嗎?”
利卡魯德抓住尤尼斯的下顎,拉近自己。
“是嗎?”
“……是的。”
尤尼斯難耐地慢慢閉上了雙眼。
自己不應該做出如此卑劣的舉動的,真的,做了最不該做的事情。
胸口因為悔恨疼痛不已,少年拼命壓制著自己想逃跑的慾望。如果能讓時光倒流,自己願意付出一切,或者,如果能讓自己從這幾乎將成為永恆的痛苦中解放,自己什麼都願意做。
真是的……我體內的希臘人的血終於甦醒了嗎?
利卡魯德浮現出了苦笑。
不過,尤尼斯竟然作出如此大膽的舉動……
很久以前就知道這個少年仰慕自己,但一直認為那是彷彿仰慕兄長一般的感情。尤尼斯說,只要不礙眼,就想永遠留在自己身旁的時候,自己並不明瞭對方話中的真意。而現在,終於知道了。
他原來一直是這樣喜歡著我的。
尤尼斯向來沒有露出相關的舉動……不,應該是自己遲鈍得沒有發覺而已。
或者,雙方原因都有呢。
即使這個少年向自己表白心意,自己也沒有把握能迴應他。
少年正是爲了不願帶給自己心理負擔而一直將感情深埋於心,縱使自身被單相思的火焰焚燒……
這個少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己。看著少年的眼睛,利卡魯德甚至感到欣慰,連方纔煩躁的情感也有了平和下來的跡象。
利卡魯德放開了少年纖細的手腕,看著對方立即放鬆下來的表情,利卡魯德不由得苦笑。
“我……那個……請喝水……”
大概是意識著利卡魯德在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尤尼斯的動作相當僵硬。
“我準備了醒酒的飲料。”
利卡魯德露出微笑。
“太好了。我喉嚨乾死了,多給我倒些。”
“是、是的。”
鞭笞著顫抖的腳,尤尼斯再次走近了利卡魯德。雖然想立即逃掉,可如果在這裏逃跑的話從明天開始就無法再出現在利卡魯德面前了。所以,縱使臉色已如死人般慘白,少年仍忠實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請用。”
“謝謝。”
接過尤尼斯遞過來的杯子,攙入了檸檬汁的飲品的清香在口中擴散開來。
把今天殘留在舌尖的難喝的酒味都洗滌掉了。
利卡魯德很滿意,尤尼斯想得的確非常周到。
“很好喝。”
“那個,還需要嗎?”
“不,不用了。”
尤尼斯將水瓶放到小桌上,低聲道:
“如果沒有事了,我就此……”
一刻也不想多呆,尤尼斯很想盡快離開,但他的主人沒有準許。
“尤尼斯,我非常不想承認這件事,但……”
“是、是的。”
“看來,我似乎不能從這張椅子上站起來。”
利卡魯德無奈地撩起頭髮。
“你打算把這樣的我扔在院子裡嗎?”
“怎麼會!”
尤尼斯急忙抓住利卡魯德的手。
“請抓住我的肩膀,我送您回去。”
“嗯……”
利卡魯德抓住尤尼斯的肩膀,佯裝起身,順勢將少年的身體拉向了自己。
“啊!”
兩個一起倒了下去,尤尼斯發現自己的臉直接貼在了利卡魯德的胸前。
“對、對不起!”
“這麼單薄的肩膀,想支撐我是不可能的。”
撫摸著少年的肩膀,利卡魯德笑了。
“兩個人一起在這兒休息會兒吧。”
抱緊瘦弱的身體,感覺到尤尼斯誇張地顫抖了一下。看著他的臉,剛纔還是蒼白的面孔上已經開始恢復了血色。
“請、請饒恕……”
“到底想讓我饒恕你的什麼呢?”
利卡魯德壞壞地反問。感覺上就像爲了抓獲鹿,而四處追逐逃竄的獵物的獵人。這麼簡單就結束追逐遊戲的話太無聊了。
“您不是要懲罰我嗎?我做了那樣的事情……因為我不知好歹……”
尤尼斯痛苦地說道。
“我說過我沒有相關的記憶,你做了什麼要我懲罰你的事了嗎?”
“利卡魯德少爺!”
利卡魯德用手指戳了戳少年緊咬的下唇。
“不要這樣,會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