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太牙忽然想起了他說過的話。曾經有過這樣的事,做噩夢驚醒的時候,周圍也是一片漆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真的醒了,還是又被另一個夢境所困,在這種不安的驅使下,獨自顫抖著蜷縮著身子直到天明。
要抱得多緊,才能消除月心得不安呢?太牙加大了抱他的力道,用嘴唇拭去了他留下的淚水。
“沒事的。我在這裏。”
月心好像力氣全被抽空了似的,依偎在太牙懷裏。
“嗯……太子。”
然後太牙撫著他的頭髮,親吻著他的頭髮,直到他平靜下來的時候,纔開口問道:
“子明,是誰?”
月心的眉頭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子明……?”
“你在夢中喊著的名字。”
“啊……”
月心嘆出了一口氣。就好像那個名字讓他回想起了夢境中的情景似的。
“……在湘國的時候,唯一一個在父王面前維護我的人。在母親去世之後,對我惡言相向的父王面前,將我抱住……袒護著我。”
聽了月心的話,太牙怎麼也平靜不下來。他心想,也許以前確實是這個叫子明的人物保護了你,但是現在在你身邊的,是我纔對。
“……如果你希望的話。”
太牙說道。他無法再保持沉默了。
“我可以一整天都抱著你。所以,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就覺得感激不盡。你的願望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你應該期望些更重大的東西的。”
“……太子。”
“你對我有什麼希望嗎?”
月心顯得有些躊躇。“你對我有什麼希望嗎?”這個問題太牙已經問過很多次了。然而……
“沒有,什麼都沒有。”
月心每次都是這樣回答。太牙皺起眉頭,將月心壓倒。
“太……子……!”
嘴唇被堵上,太牙隨心所欲地貪婪索取著。月心那失明的雙眼已滿是淚水。
既像是在抗拒,又像是在誘惑。太牙再次抱住自己的戀人,不讓他那帶著責備和哀怨的眼神落入自己的視線。用雙臂環抱住他纖細的身體,用嘴唇感受著他肌膚的光滑。凝視著他嫵媚的表情,傾聽著他甜美的聲音,太牙儘可能地傾注著自己的情熱和愛撫,盡情享受他的意亂情迷。
——問我冷嗎?在你的懷抱裡,哪裏還有寒冷這回事?
含笑著的深沉聲音。那是第五天的時候。
——你冷嗎?月心。明明那麼緊緊抱著你。
只要在太牙的懷抱裡,就感受不到寒冷,不管是寒冷還是恐怖,沒有東西可以讓月心感到害怕了。
他慢慢地回想起這短暫的十天裡發生的事。
在靜清宮滯留的十天裡,太牙像是要填補三個月無發觸碰月心的**,貪婪地索要著他的聲音,言語,心,還有嘴唇,肌膚,身體。
月心毫不保留地奉獻出一切。他感覺到無論珍貴的東西怎樣從傷口中溢出來,太牙注入自己體內的暖流總是會補足那缺少的部分。一想到這裏,月心就覺得無比的欣喜。
春天即將結束了,臉頰承受著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初夏的薰風,月心反覆回味著那段記憶。
——以前也說過很多次了吧,我很討厭你的父親。
月心的嘴角不由得上揚了。確實是聽到很多很多次了,意氣用事的琰國太子同情我的境遇,毫不忌諱地說出對前湘王的厭惡。既然太子已經代替自己怨恨了,自己就沒有再怨恨的必要了吧。
“……公子,您就寢了嗎?”
熟悉的老人的聲音將自己拉回現實。
從幻想中清醒過來。現在不是在外面了,而是已經回到原來的離宮。
回到淡宮已經五天了。但是,剛纔還在自己耳邊私語的鮮明的聲音又是怎麼回事呢。
“公子?”
“啊,我沒睡著。只是在發呆而已。”
柏翁看起來很擔心。
“旅途受累了吧?”
“沒有受累,我很高興。在回來的車上,太子也很照顧我。”
月心回想起來,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怎麼了?”
“唔——我好像完全失去他的信賴了。問我身體又沒有不舒服的時候,我明明回答沒有,但是他卻怎麼都不信。”
——真的沒事嗎?你沒說慌吧。他總是要如此確認很多次。
和笑容滿面地月心相反,柏翁不太高興地說道:
“的確是,就連老奴我都不能信賴您了。公子是欺騙了我這個從您出生就一直侍奉著您的老人,作出了傷害自己身體的舉動的啊。”
糟了,又舊事重提了。月心為自己挑起這個難堪的話題而後悔。自從自己可以起床之後,柏翁就每天都重複著這些抱怨。
月心再次做了反省,向柏翁道了歉:
“抱歉,爺爺。關於這件事,我向你道歉。以後再也不會那樣了。”
柏翁卻哼地轉過了頭。
“不能相信。”
“真的不會了。我對太子發過誓了,也與爺爺定下約定。所以你就原諒我吧。”
月心真心誠意地請求原諒。一想到因為自己的任意妄為讓爺爺受了那麼大的痛苦,他的胸中便苦悶不已。這可是自打自己出生以來,就一直照顧著自己的唯一的親人。
老人嘆了口氣。
“……說起來,太子殿下自打回來之後,就沒有來過了啊。”
今天看起來沒有讓老人流淚。月心安下了心。
“已經在一起十天了,太子也不可能老呆在我身邊吧。……爺爺不是不高興太子往這邊跑的嗎?”
“如果殿下對公子愛護有加的話,柏翁又怎麼會不高興太子來訪呢。”
“爺爺很激動啊。”
“公子——”
月心的笑聲響了起來。
“在說我什麼話啊?”
門口傳來了人聲。因為完全沒有感覺到腳步聲和氣息,月心下了一跳。
“沒有察覺您的到來,真是失禮了——”
接下來,又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
“打擾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