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屍
另一邊,胖子正順著柱子往上去夠一個古色古香的燭臺,他眼力好,瞧著這個就像鈔票在那裏掛著,一時心癢,就動手了。
古墓裡道路錯綜複雜,盤根曲折,就像是地下游擊隊打仗埋伏的陣勢。
燭光一閃,照到了從洞口一閃而過的白衣小姐姐。
“阿彌陀佛,打擾了。”胖子把燭臺又掛回原處。
天真繞著這個畫滿壁畫的穴室走了一圈,漸漸凝住了眉頭。
這壁畫像是癲狂之人所作,筆觸放浪形骸,但仔細看,卻有內在的邏輯,好像是在說什麼事。
畫中有三組,一組是三個A字型的小黑線,三個黑線彷彿在尋找著什麼;再往後看,是一大團纏在一起的潑墨,就彷彿是血跡一樣,潑墨旁隱隱約約畫的形狀,像是一隻貓,再旁邊,是隻有一個A字形的黑線,這個黑線最深。
小哥站在他身後,道,“這是古代巫士占卜祈雨時所畫的圖騰。”
“不錯,看這文字筆畫,跟殷商時期的古文字有點像,有可能比這個墓還早,不做在龜殼上,而刻在石頭裏,被後人加以修飾,當作墓的陪葬品下葬。”
“這個值錢嗎?”湊過來的胖子問。
“不值錢,”天真回答,“只要你想,就可以給子孫後代刻石頭。”
胖子馬上興趣了了。
小哥用手觸控過這些壁畫,他猶豫了一下,學著古代巫士開壇的樣子,從行李中拿出陳香臘紙草,放火焚燒。
“他怎麼了?”胖子偷偷問。
“這就對了。”天真一拍手,“若是古人占卜留下的圖,還須古人占卜來解,他這是在問卦!”
胖子閉上了嘴巴。
約摸一柱香的功夫。
“問完了沒有?”胖子問天真。
“我怎麼知道。”天真瞪了他一眼。
胖子看著石頭牆上的畫,一變不變。
一直默不作聲的小哥,突然抬起頭,目光朗朗,看向前方,
“這裏還有別的人。”他道。
“何以見得?”天真屏住了呼吸。
“我聽的出來。”
“那你剛剛是在幹什麼?”
“消毒。”小哥惜字如金。
“……”
做一名地下工作者,講究的是,月亮走,我也走,飯前便後要洗手。
因為古墓裡蘊含著大量的真菌病毒,滋生各種汙穢暗事,所以盜墓者往往爲了身體可持續發展,都很注意各人衛生。
就比如血屍她經常會剔牙齒一個道理。
話說回血屍,他和林一保持著並排往前的整齊姿勢,他搭著林一,後面還有個不明物體搭著他,前頭站著一個穿著古怪的人,不明群眾會覺得像一個老鷹捉小雞的儀式。
然後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你們是誰?”
什麼!如此萌的聲音,就像清晨裡的第一聲黃鸝的啼叫。
林一義正言辭的第一個回頭,才發現血屍已經扭頭愣在那裏了。
是一個小蘿莉,烏黑的頭髮挽了個辮子,臉龐白白淨淨的,雙眉修長入畫,雙眼忽閃忽閃,小小的嘴巴咬著,有點倔強而驕傲的感覺。
那小女孩穿著一個斗篷,毛茸茸的帽子把臉蛋更加襯托的玲瓏俏麗,讓人移不開眼。
完了,真的很可愛,林一雖然自詡為一個正經人,還是對著一個小姑娘心動了。
有點猶豫和侷促的準備回答小女孩的問題,選了一個比較帥氣的姿勢站住,希望多年來命運的摧殘可以讓他的眼神有點梁朝偉的感覺。
“那個,”小女孩開口了,
“啊,這個呀……”林一答,他將臉側的剛剛好,成熟和滄桑,孤獨和敏感,都蘊含在他的側臉中。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小女孩問道,不過不是問他,而是向前多走了幾步,越過了林一,走向宋雲逝。
心一下子提起又落下的感覺,加上血屍在旁邊煽風點火的大聲說粽子兄你為啥要側一個臉是想耍帥嗎的話,更是雪上加霜。
不對,林一很快從沮喪中振作起來,假如他還是人類的時候,他不是完全沒有把握。
血屍又在旁邊說,“你咋有時候和人那麼像呢,你是我幾百年見過第一個會耍帥的粽子……”的話,讓他的悲傷幾乎要逆流成河。
林一正在修復碎掉的心的時候,血屍饒有興趣的研究小女孩的辮子,提起又放下。
“別動,”小女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悻悻然鬆開手。
“你能幫我個忙嗎?”小女孩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向宋雲逝身邊的手杖,那骷髏好像吃了什麼,口中不停吐著白氣。
“不能,”宋雲逝拒絕的很乾脆,“我很忙的。”
“哇,這麼可愛你都不幫,”血屍一副同情的表情看向小女孩,又看向宋雲逝,“你良心不會不安嗎。”
那骷髏打了嗝,舒服的發出一串笑聲,血屍馬上閉嘴了。
小女孩也不惱怒,她只是抿嘴一笑,懸出一個梨渦來,“你知道嗎?在活死碑那裏還有另外一夥人,你不想知道他們的訊息嗎?”
宋雲逝沒有說話,血屍幫他翻譯道,“不想,他是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
小女孩嘆口氣,“既然你來到墓中,肯定是爲了銅角金冠墓裡的寶器,如果被對方先下手為強,你可就白跑一趟了。”
宋雲逝的神情有一點點鬆動了,他開口問道,“你想要什麼?”
小女孩的語氣急促起來,“我叫小蝶,我有個朋友從山上滾下,誤入這個地方,現在一個紅衣屍婆要吸他的魂魄,求求你保護他。”
天真還是很在意那副詭異的畫,他眯著眼睛看,整體看過去,彷彿那畫面栩栩如生,要抓住那一閃而過的念頭,他不禁往後退了幾步,然後碰到了胖子剛剛歸位的燭臺,轟的一聲響動,他整個人天旋地轉,掉了下去。
順著幽暗的滑道滑了好一會兒,他撞得肝膽都要吐出來了,灰頭土臉,好不容易緩過神,眼睛適應了周遭的黑暗。
在墓室靠近天壽山的另一頭,幽暗密閉的穴室中,有誰隱隱抽泣的聲音,還有斷斷續續的歌聲——
“天之涯,海之角,小兒歡喜新衣裳。”
歌聲悲切而空靈,這一下連暗中的天真都聽到了。
他點起火把,順著歌聲而去,來到一個副室中,在一團黑暗的迷霧裏,一個穿著大紅喜慶的綢緞,盛裝打扮過的小女孩,坐在漆黃的棺材頭上,搖晃著小巧玲瓏的雙腳,唱著悽哀的歌。
天真很快發現不對,原來棺材旁還放著一個小棺材,那棺材開啟著,裡面空空如也。
“呀……呀呀呀呀”一聲花臉的戲腔傳來,天真以為是塊破布的地方,轉頭過來一個塗脂抹粉的老頭子,臉色煞白,眼睛空洞死沉,手還翹著蘭花指,竟是一個古裝打扮的老太監。
滿臉褶子的老太監,像是看不到天真一樣,轉臉過去,掐住了女孩的脖子,一邊掐一邊四處亂摸,摸到一個空瓶子,開始往女孩嘴裏灌,女孩雙腳亂蹬,絕望之中,眼睛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天真。那一雙大眼睛,寫滿了救命。
天真端起手槍,朝老頭的方向連開三槍,砰砰砰,老頭的動作絲毫沒有遲緩,第四槍的時候,老頭遲鈍的停下手,渾濁的眼睛吊着,緩緩的轉過了方向,面朝著天真。
他陰柔的扭著小步子,滑稽的忸怩作態,與天真面面相覷。
“呵……呵呵”天真尷尬的笑著,往後退了幾步。
“咦——”老頭的口中發出怪響,猛衝了過來。
糟糕,天真暗道不好,他卯足了勁,開始狂奔。
“咦——”的聲音越來越近。
再跑快一點,再快一點!
那聲音就近在咫尺了,天真知道自己跑不過腳底抹油的老太監,索性停住腳步,捏住了身上裝著的黑蹄子,決定殊死一搏。
沒有給他發揮的機會,一個年輕男人一把拽住他,把他拖進旁邊的洞穴裡,並向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那瘋老頭子不會拐彎,就瘋瘋癲癲的徑直跑走了。
啊,這麼簡單,天真暗歎一口氣,自己剛纔慌亂失神,竟然忽略了動腦子。
他這才仔細打量這個救他一命的人,大概十七八歲,兩條黑眉毛,顯得人很敦實,但眼神卻很警惕的張望著,他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顯然很久沒換過了。
“你是人類?”天真驚訝的問。
“你是土夫子。”男孩用的是肯定句,他眼神嚴厲的看著天真,“你能帶我逃出去麼?”
然後他轉念一想,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提議,“算了,不指望你。”
天真:“……”
那男孩帶他七拐八拐,到了安全地帶,這裏到處是橫七豎八的石俑。
看著天真皺起的眉頭,男孩解釋道,“這裏是降龍穴的穴眼,東南西北都能流水,不用擔心。”
天真坐在一個石俑的帽子上,聽男孩講述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