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重視
他瞠口結舌,以走了調的聲音發出悲鳴一樣的叫聲。所幸剛好這時宣告列車到站的聲音響起,大家沒怎麼注意這邊。
“我追你來了。我喜歡你,所以不想讓你離開。”
“你、你說什麼傻話……”
透緊張萬分地看著旁邊,生怕破別人聽到。
“我不是要玩什麼糟糕的戀愛遊戲。哪怕我從一開始就輸了也好,永遠都只能是追人的那一個也好。代替的,我絕對不會讓你跑掉的。你要給我覺悟啊。”
“你,你這不是很危險嗎,搞錯一步,你就成了跟蹤狂了。”
透的眼神中有著少見的畏怯。
“旅行會讓人拋棄羞恥——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嗎?所以,你給我聽好。就算你成了有錢人,我也要像過去一樣和你同居下去。”
純也向前進逼過去。自己不知道什麼耍小聰明的手段,像這樣最緊要的關頭,就用野性來決勝負吧!
“那個時候也是這樣,我去追你的時候也是。在走在那條岸邊的小道上的時候,我腦子裏想的就都是這些事情。”
那之後的已憶又甦醒了,純也的臉變得—片通紅。
那種極限的狀態下。如果是爲了透,那麼就算被傳染而死也沒有關係。而且自己抱在懷中的透的身體是那麼柔軟,碰觸到的嘴唇又是那麼灼熱……
透也是想起了那時的事情吧,腮幫子鼓鼓的好像在鬧彆扭,一副什麼也不想說的表情。
“我們可是一起死都沒關係,還接了吻的關係啊。”
“我可不記得我答應過你!”
“你不是說‘我相信你’嗎?”
“那種東西是你的幻聽!”
叫出這麼一句,透立刻穿過絡繹約人流直接衝上了剛剛停車的特快列車。跟在他的背後,純也上了車,一屁股坐別他的身邊,硬把張向着車窗的臉扭了過來。
“我求你了,你認真地聽我說話。剛纔的話是我的真心。這之後我們應該會得到和我們不相應的一大筆錢,這樣的話,你就肯定會離開宿舍了吧?”
雖然有人聲稱是武田氏的後裔,但無法提出明確的繼承權證據來,所以按民法二四一條的規定,由土地的所有者——囯家和發現者對半均分。半年後每個人就能分到幾億元的莫大財產了。
可是對透過這個事件發現到自己對透的感情不是友情而是戀情的純也來說,他卻無法單純地為白己獲得這麼多的一筆錢而感到開心。
“你這人真奇怪,還說什麼‘與我們不相應’。聽起來你好像一點也不覺得高興似的。”
體格很好的純也往靠近走道那邊的座位上一坐,就直接截斷了透的退路,透只得死心地嘆了口氣,看向以一副認真表情逼迫自己回答的純也。
“啊,我是一點也不高興。多餘的錢用也用不塌實。”
“那可是能實現多少夢想的錢啊?有了那筆錢,你都可以建豪宅或者坐豪華客輪周遊世界了。這可是一個上班族用一輩子都積攢不到的錢,只要不是特別奢侈,不用工作也能吃一輩子了。誰都想要的這麼大的金額,你卻說你不需要?”
“如果是能夠實現夢想的錢的話,我當然想要。可是這筆錢反而會奪走我的夢想,我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
向着一臉不可思議的透,純也苦著一張臉說道。
“你的夢想是?”
“和你在一起啦。直到畢業——不,畢業之後也是。因為你會留在法醫學教室吧,如果我按我自己希望的成了搜查一課的刑警,那我們就是工作上的拍檔了,我們可以攜手一起去解決事件。明明是可以一直在一起的,可是……”
雖然用的手段和方法不一樣,但負責司法解剖的法醫學者,和追蹤殺人事件的刑警,目的都是相同的。要找出真實,聽到死亡的人最後的留言。
“可是如果成天什麼都不做,只是玩的話,我們就——你也許會不做這份工作,也許去開創別的事業。這樣的話,我們之間就沒有接點了啊。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的夢想,可是這個夢想卻會被金錢奪走。”
純也說著,緊緊地握住了拳頭,緊到指甲都陷到肉裡,感覺到了疼痛。將來也許的確是個問題,但在這之前,眼前就已經面對著一個緊迫的危機了。
“……透,拿到錢之後你就會搬出宿舍吧?”
有了經濟上的寬裕,透就會離開又不自由又頗多規矩的學生宿舍了。他本來就不喜歡與別人交往,有著近乎孤獨症的癖好,對他來說,住在粗野的男生宿舍裡是很不快的一件事吧。
正如純也所害怕的一樣,透乾脆地點下了頭。
“是啊。現在是八月末,公告會在下個月出來,拿到錢應該是明年三月份的事。可是我想沒有非要等到那個時候的必要。就算金塊不能成為我們的東西,只算拾得物品的一成酬勞金的話,也有數千萬元了。這一點反正是確實的,只要用權利去擔保,融通一些錢來不成問題。已經有好幾家手腳快的銀行跑來搭過話了。”
透從錢包裡掏出好幾張名片讓純也看。
“銀行的事情先顧不上,明天開始要去找不動產公司。”
“明、明天?你不用這麼着急也……”
“不見得這麼快就能找到,但要找的話還是越早動手越好。手續什麼的相當花時間的。反正怎麼都要搬出去,還是趕在暑假裏搬完,也不打擾秋季開始上課。”
雖然看到純也急切的樣子,透還是很淡定地說出了他的計劃。
“你要去買公寓?”
“怎麼會。一介學生不方便買不動產的。我也沒什麼別的具體條件,只要租一個單間就可以了。只要靠近大學,附帶衛浴,其他怎麼樣都好。”
正如透自己所說的,如果他願意的話,那麼買一幢新蓋的獨門獨院建築都不是難事。
因為家庭的緣故,透一向過著清苦的生活,所以他會比較喜歡樸素的生活嗎?純也猜測。
“首先,我不會把全部的酬勞金裝到自己的口袋裏。我也不想爲了打工賺學費耽誤學習,因為那是本末顛倒,所以到畢業為止的學費和生活費我會不客氣地收下,其他的我會捐給孤兒院。”
“啊?那可是上億的錢啊?!全捐出去?”
純也聽得呆住了,但透卻像什麼事也沒有一樣平靜地說下去。
“反正畢業後就能當上醫生,自己生活的錢自己來賺就是了。”
經歷了兒時的種種辛苦,卻不會執著於金錢,透的高潔讓純也忍不住又愛上了他一次。
看純也對自己送來尊敬的眼神,透很不自在地轉開了眼睛。
“就是說,我今後也還是會過著節約的生活,其實還是一直住在宿舍裡最好的。可是現在社會這麼不景氣,失業率也高,家境不好想住進宿舍的學生一定很多吧。我搬出去就能增加一個空位了。啊,你不如也搬十來如何?”
“呃……”
純也又瞠目結舌了。
“你是爲了給其他的人騰地方纔搬出去?不是因為討厭宿舍?”
“我本來就沒有進宿舍的資格,是託了宇都宮老師的人情纔開了後門的。因為我加了塞,肯定有人被我擠掉,那麼還是早點讓原來該住進來的人住進來的好。
而且我的課程和實習安排都是一年比一年忙,就算有房間也只是回去睡覺而已。只要能夠遮風避雨,那哪裏都沒有關係。不過考慮到因為颱風或者地震倒塌這個問題,不要太舊腐朽的建築物就是了。”
共用的浴室和衛生間,薄得能聽清楚隔壁在說什麼的牆,室內裝置也很簡陋,但透對這些完全沒有不滿。他看起來很纖細,實際上其實滿無所謂又很粗條。
“那、那,我也離開宿舍,兩個人一起租房子行不行?”
“……從哪裏跑出這些話來。我是說哪裏都好,可沒說過和誰都好啊。”
透眯起了眼睛,純也不服輸地叫回去:
“我也要捐出去!”
“唉?”
“我也只留下學費和生活費,其他的全都捐給有困難的人!”
“你不要因為賭氣就頭腦發熱,什麼也不考慮的話將來會後悔的。而且你也沒有必要非得學我,就是你把財寶全都為自己用了,也不會有誰輕蔑你的啊。普通人也都會去享受幸運的吧。”
他是認為這是一時的衝動吧,透勸阻著純也,但純也頑固地搖著頭。
“我不會後悔,也不是學你。這就是我自己的意志。”
“草薙君……”
“這樣一來,我們的經濟情況就相同了。還是兩個人一起住更能節省房錢和生活費吧。”
純也呵呵地笑著,透皺著眉頭猶豫地啟齒:
“雖然是這樣沒錯——”
“你這個人怕生,也不是和誰都能處得來,可是和我在一起的話不就沒有問題了?現在就是知道了你有什麼還沒表現出來的本性或者性癖,我也不會大驚小怪的。”
“很抱歉我是個不會跟人來往的怪人。你不用勉強自己和我這麼麻煩的人類相處也沒有關係的。”
“啊,不,不是這個意思。”
不慎洩露了自己的真心話,自掘墓穴的純也拼命地想要辯解。
“你很容易被人誤解,可是我卻能理解你的好處,還有萬一生了病的時候,不是有誰在身邊更放心一些嗎?都說醫生反而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你這傢伙一個人只要忙起來就不吃也不睡的,還是有個能照顧你的朋友的好,對不對?”
所以我的存在是必要的啊!純也用力地想要強調這一點,透卻用鼻音哼了一聲。
“哼。你想要留在我身邊的話,何必繞這麼大的圈子,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低下頭來拜託我的話,那和你同住也不是不可以。”
“你這個人……”
透用高傲的態度扔出這麼一句話,就連純也也一時無語,不過也只是一時而已,他立刻換上非常認真的態度直視著透。見了那視線中的認真勁兒,這回換成透猶豫了。
“你、你有什麼意見嗎?”
“拜託了。”
“唉?”
“請你和我住在一起吧!”
就像透說的,他在透面前深深地低下頭去。而且他似乎還搞錯了什麼,還一邊說著“拜託了”一邊把右手伸了過去,透驚訝得張大了嘴(注:這是A囯男孩在向女性表白時經常做出的動作)。
“你就沒有自尊心的嗎?!”
“那種東西我早就丟在那條河裏了。”
低頭彎腰的純也乾淨利索地宣告。那條河的話,除了樹海深處的那條地下水流也不會有別處了,在那裏,兩個人……
“沒辦法。約就約了吧。我真是輸給你了。”
本來是爲了開玩笑才說出來的條件,純也卻不假思索地實行了。覆水難收的透帶著極度不甘心的表情,拉起了純也的手。
“真的嗎?真的真的??說話不算話可是要被針扎一千下——不,要被親一千回的哦!”
“說、說什麼傻話!”
好像被烙鐵燙了一樣,透唰地把手抽了回來,難為情似地扭過頭去不看那個全身都表現著喜悅、肆無忌憚地叫著的純也。
“有話在先,你不準把朋友叫到家裏來。”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隻有我們兩個的愛的小巢嘛!我絕對不會把電燈泡帶回來礙事,你就放心——啊好疼!為什麼打我嘛——小透透你真是的,手好快啊。”
“不許叫我叫得那麼噁心!”
啪地給了沒常識的純也一個巴掌,透搓著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
“我是說,你不可以把同住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和透不一樣,純也有很多朋友。不管是宿舍裡還是學部裡,基本都是他的熟人朋友。純也還以為透是怕自己帶人回來把公寓當聚會地點,但看來這還不是最根本的問題。
“不只不能帶人回家來玩,連告訴別人也不行?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太難看了。”
“兩個人合租一間房也不是什麼新鮮事的吧。要是男人和女人的活,也許還會被人傳兩人同居的閒話,兩個男人或者兩個女孩合租不是再正常不過嗎?怎麼會怕人知道的……”
純也大惑不解,透嘆著氣。
“要好的學生合租一間公寓是常有的事情。比起租個很窄的一居房子花個大概十萬左右,還是租2LDK的房間各自分擔一半的好,又便宜又能住得舒服些。還有公攤費用和電熱費也是兩人分付更有效率。但是——”
說到一半,透停了一下,看向純也。那雙漂亮又伶俐的眼睛讓純也不覺又看得出了神。
“可是我們的場合不一樣,就算把大部分的錢都捐了出去,大家也都知道我們生活不困難。在他們看來我們根本沒有在房費上小氣的必要,那我們又為什麼還要犧牲隱私權和個人自由住在同一間房子裡,這不是很不自然嗎。”
“嗚……”
的確是這樣。他們的冒險從頭到尾都被媒體鋪天蓋地地報道了出來,朋友們自然沒可能不知道。而且等勇介恢復出院之後,還要按和媒體約好的召開記者會才行,到時候又要鬧得更大了。
等下個學期的課程開始,純也他們身邊一定會吵得快死人吧。
“就是這樣,所以請你不要把我們同住的事情說出去,多加些小心。”
“嘁,我還想昭告天下盡人皆知呢。‘怎麼樣,你們羨慕去吧!我的搭檔是這麼漂亮聰明又廠不起的人!’——啊,等一等,讓人家看太浪費了,再說給自己開出情敵來也很麻煩……嗯……”
看著一個人擅自在炫耀欲和獨佔欲之間煩惱的純也,透的眼光越來越充滿了冷漠和輕蔑。
“你嘟嘟囔囔地說什麼呢。總之,只要你有什麼奇怪的言行舉止,我們的同住就立刻取消,我會不由分說地把你踢出去。”
真是先喜歡上的人就輸了啊,就這樣開始同住的話,很明顯是純也那一邊的立場比較不利。文科和理科的課程安排不一樣,透那邊常常會忙到透不過氣,家事有一大半會落在純也身上。可是這位當事者本人覺得這些事情其實並不算什麼,還相信很快就能收拾掉了。
彷彿在預示兩個人的未來一樣,如今車窗外面的天空陰雲滿布,顯示著一場風暴即將到來。
“又下大了啊。”
“是啊,看起來真不小呢。”
洗完澡,擦著溼漉漉的頭髮,他們看著窗外。宿舍的洗衣處並沒有烘乾機,他們也只能回到房間去等著衣服晾乾了。
純也他們從山梨回來的第二天,b城從早上起就下起了雨,熱乎乎的風吹得越來越猛。從昨晚開始,新聞就在報道有颱風接近了,但這個颱風並沒有像預報的一樣改變路線,而是直接撲向了關東地方。
“……現已發下大雨、洪水、暴風、大浪各種警報。中心氣壓945百帕斯忙,中心附近最大風速50m/s。非常強烈的大型颱風十七號依然沒有減弱的跡象,將在過午夜後接近b城。今後的雨量將達到250至300毫米……”
從電視機中播放著的新聞裡,不知哪個電視臺的主持人在重複地宣佈著氣象情報和飛機與輪渡的延遲狀況。
回到日常生活後,純也回了補習班打工,透也回到醫院見習,但是考慮到夜裏交通情況會一片混亂,兩個人今天都很早就回來了。
“你要不要喝?”
“……不,不用了。”
聽了純也的推辭,透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啤酒,暢快地喝了起來。
悶熱的盛夏夜裏,透也只穿著背心和短褲,不但露出度高,還加上剛剛洗完澡散發著清新的好聞味道,還拿下了眼鏡露出了素顏。他的樣子看起來簡直像在挑逗別人犯罪。如果這個時候再喝了酒,那純也就很難說能不能保住理性了,所以只有忍耐。
拼命地約束著自己,把眼睛從那仰著的喉嚨的動作,還有染成了溫暖的櫻色的面板上轉開。轉過頭去後,看到窗外的樹木被風瘋狂地搖動著,還有傾盆的大雨。玻璃上的水像瀑布一樣流下來。
電視裡的新聞說颱風比當初預想的更迅速地移動過來,b城已經進入暴風雨圈裏了。
特地站在浪濤洶涌的碼頭上,身披塑膠雨衣的主持人都快要被風吹跑了,還是堅持進行著現場播報。然後是電車的情報,熒光屏上顯示出滯留在車站內的人們,現在一部分電車已經停運,其他的班次限速行駛,播報員一一介紹著這些道路的情報。
“唉,還會更嚴重啊。不過應該今天晚上就會過去了,明天從早上起就會是個好天氣……”
好像要打斷透的話一樣,燈光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電視也沉默下來。一瞬間,室內便被風的咆哮聲和轟鳴的雨聲佔領了。
“又停電了?看來不是落雷就是風把電線吹斷了吧。再不就是學校的變電器壞了。”
帝都大學的建築物說好聽一點是充滿了厚重與威嚴感,說得不好聽就是又舊又過時。電力設施與容積都很老舊,平時也經常跳閘燒保險絲之類的。如果是這類的問題,那麼過幾分鐘就應該恢復了。
“可惡,學校也真是的。刮颱風當然也該考慮到有停電的可能性啊,這麼久還修不好,不是根本沒意義了嗎。”
一邊碎碎念地發著牢騷,純也一邊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著手電筒。
“等一下,應該是在這一帶的——啊,找到了找到了。”
回到b城之後,行李就那麼連收拾也不收拾地扔在了那裏,純也從那個包裡總算找到了目的物,按下了開關。爲了確認屋裏沒有異常,純也用手電圓形的光四下照著,在照到屋子一角的時候,他的手瞬間僵住。
“……透……?”
坐在床上的透用一隻手捂著嘴,整個身體都在簌簌地顫抖。
“喂,你怎麼了?”
純也慌忙跑過去,看著他那蒼白又滿是冷汗的臉孔。以為他忽然噁心想吐,便想去拍拍他的背,可是手卻被他用渾身的力量甩開。
“你別誤會,我什麼也不會做。”
“不要!不要……誰來……!”
“喂、喂!被別人聽見會誤會的啊!我都說我什麼也不會做了!”
透忽然失聲大叫著求助,把純也嚇了一大跳。
趁著黑暗化身野獸什麼的,那是純也絕對不會幹的事情。雖然不是沒有這種心思,可是人家不願意還強迫襲擊人家,那不就成了很過分的男人嗎。透是自己很重視的存在,怎麼能不顧他的意志只滿足自己的慾望呢。
不知是幸或不幸,宿舍裡沒幾個人在,而且大雨狂風聲音震耳欲聾,不會有人聽到透的慘叫的。如果真被人聽到,那純也就真的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到底怎麼了啊,你冷靜一點。”
純也注意到透的樣子很不尋常,他不只討厭被純也碰觸,更似乎連純也的存在都看不到了。
“……不要……可怕……不要讓我……一個人……”
“透!”
透以迷濛的眼神看著純也,然後就這樣無力地癱倒在了純也臂彎裡。
雖然他半狂亂的狀態時讓人焦急,但看他失去了意識,純也頓時更不知怎麼是好了。
“喂,透?”
抓住他的肩膀大力搖晃他,他雖然把眼睛睜開了一線,但臉色卻像紙一樣白。那雙失去了光芒的眼睛沒有看著純也,僵直的身體微微地顫抖著,就像得了熱病一樣。但他並沒有發燒,身體反而像冰塊一樣冷。呼吸也越來越急速。
難道那個時候沒有檢查出來,可透其實還是感染了霍亂,現在是發作了嗎?
不對,霍亂的症狀是嘔吐與腹瀉,透的情況並不一樣。那麼一定是感染到了別的什麼病原菌?會像這樣身體僵直又痙攣的——莫非是破傷風?
純也嚇青了臉。破傷風細菌是潛藏在土或者垃圾裡的細菌,那種地下洞穴裡很可能是有這種細菌的,無論是多麼小的傷口,都可能感染上。
純也的心中滿是不吉的預感在來來去去。
“你振作一點,透!”
這麼突然就發生的事情,讓純也完全是手足無措,除了緊緊地抱住透什麼也做不到。而透也一反剛纔激動地開啟純也的手的態度,自己把手臂繞上了純也的脖子,抓緊了他。
“總之你先躺下,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似乎是說給自己壯膽一樣,純也以沉著的口氣強調著,讓透在床上躺了下來。可是那雙圍在自己脖頸上的手臂卻怎麼拉也拉不開,透那雙失去了焦點的眼睛求援般地仰望著純也,抵抗著不要讓他離開。
“不是,我哪裏也不去,只是要打個電話而已。”
爲了讓他安心,純也努力以最溫柔的方式說著,但透仍然執拗地搖著頭,就像固執的孩子一樣。接著,他的手臂用力,把純也給拉了過去。
照亮黑暗的只有手電筒淡淡的光芒而已,就好像被水的聲音包圍了一樣。如此相似的環境,讓純也回憶起了在地下水流中的最初的吻。
但和那時不一樣的是,透迴應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深深地吻著,在頸項、臉頰還有眼瞼上落下啄一樣的輕吻,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髮,終於透的呼吸節奏恢復了平靜,身體的僵硬似乎也得到了緩解。
最後透終於閉—上了眼睛,放開了緊縋著純也的手臂。
純也嚇丁一大跳,忙去聽他的胸口,發現心跳和呼吸都很穩定。似乎是從全身神經都繃緊了的緊張中解脫出來後,就立刻陷入了睡眠狀態中的樣子。
他鬆了口氣,趁著這個機會趕快從透身上撐起身來,抓起電話就叫救護車。可是下一個瞬間他就恨恨地罵了起來:“畜生!偏偏這種時候派不上用場,算怎麼同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