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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山崖

    “……對了。就算是感染了,但在潛伏期間也不會發病的。很多情況下都是根本沒有發現自已是帶菌者,就這樣把細菌散播了出去。

    患上霍亂的患者會發生猛烈的嘔吐與腹瀉,以極快的速度衰弱下去,所以是不可能進行發掘並搬運金塊這樣的重體力勞動的。所以我從當初就無意識地排除了這個可能性。”

    透興奮地看向純也。

    “雖然A囯能夠統計與把握患者與死者數目是在明治十年之後,但這以前有沒有過霍亂的流行?”

    “有啊。應該是在安政五年——1858年,有霍亂大流行的記載。那是修好通商條約簽定、安政大獄開始的一年,恐怕是黑船帶來的吧。”(注:1853年7月.美囯東C囯艦隊**培理率四艘塗成黑色的軍艦闖入b城灣,威逼A囯幕府接受美囯對A囯開囯的要求,史稱“黑船事件”。此後外囯勢力逐步進入A囯。1858年,在強藩的策動下,**拒絕批准簽定《修好通商條約》,但幕府大老井伊直弼採取強硬態度,在沒有**批准的情況下擅自簽定上述條約,並對反對派進行殘酷鎮壓。有關大名被禁閉,長州藩士吉田松陰等人被處死,其他遭受迫害者多達近百人,史稱“安政大獄”。——以上摘自《A囯簡史》)

    純也的回答讓透的眼睛閃出了光輝。

    “那麼謎團之一就解開了。”

    “唉?”

    “應該不存在於現代A囯的古典型霍亂弧菌為什麼會跑出來的問題。”

    看看不得要領的純也,透就掰開揉碎地給他說明。

    “明治時代,霍亂菌做亂最厲害的是十二年和十九年,前後共有十六萬人感染,其中十萬人以上死亡。就算沒有這樣的大流行,其他年份裡每年也會有數百到數萬的犧牲者。

    既然從安政五年開始就已經有這種疾病流行,那麼到明治十年之間或多或少都會存在一些患者吧。當然,明治維新的時候也是。”

    “也就是說,發現金塊的新選組成員中有帶菌者,然後病菌就沾染颳了金塊上了吧。”

    “我最初以為是隱藏財寶的武田信玄設下的陷阱,可是在恆河一帶流行的地方病霍亂波及到全世界是在1817年之後,所以不存在這種可能。信玄活躍是在十六世紀,而且他死後武田家很快就滅亡了。”

    說到這裏,透以嚴肅的表情向純也申明:

    “現在這個時候趕快做充分的補給。以後發現了金塊、或者——雖然我不想這樣去推測,但如果發現了少年們的遺體的話,一旦碰觸之後就必須嚴禁飲食。因為霍亂是經由口感染的。如果病菌已經蔓延在這個洞窟裡的活,現在都有點遲了。”

    只是用溼紙巾擦了擦手、就用髒手喫喫喝喝的純也立刻噎住,咳嗽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喂,霍亂現在也是致命的病嗎?而且都過了,這麼長時間,細菌不可能活著吧?”

    “如果治療及時才能救得回來。霍亂的死亡原因是脫水症,所以只要補充水分就好。還有各種電解質也被排泄出體外,那個不補充也不行。

    正確地說,就是用一升液體中含氯化鈉5克、碳酸氫鈉4克、氯化鉀1克、能量來源葡萄糖12克的混合溶液進行口服或者點滴。

    至於細菌的生命力這還不好說。如今研究室裏培養出來的菌種和過去的並不一樣。而且最近出現了很多有抗藥性的細菌,在這麼漫長的時間裏,細菌的性質很有可能發生了改變。”

    即使說出具體的數字來,純也還是不能清晰地理解,恐怕能理解的也只有透這樣的優秀醫科學生吧。

    “從感染到發病大概有多長的時間?”

    “從幾小時到五天不等。”

    “那我們可沒有再磨蹭下去的空閒了,萬一感染不就糟糕了嗎。快點找到兩個人回去吧。”

    在這種地方發了病動彈不得的話,可真的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聽到“幾小時”這個詞後頓時緊張度高漲,純也迅速結束了用餐站起身來。按照這次讀解的結果向刻著“月影”字樣的左邊道路走去。

    “……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啊。”

    彎著身體,以弓著腰的彆扭姿勢向前走去,純也忽然聽到了什麼,似乎是水咕咚咕咚地在流動的聲音。

    “喂喂,不會是熔岩流吧。拜託拜託,這時候可千萬別噴火呀。”

    隨著洞窟向前伸展,聲音越來越大了,走著走著又好不容易到了一個大的空洞,還是分歧點外加蘭個選擇。

    “又來了啊。這個迷宮到底要伸到哪裏去?”

    “戰爭中應該沒有時間走太遠,說不定已經是快見終點的時候了。”

    “如果那些不對的路也是分成很多條岔路的話,不知道法則的傢伙一定會徹底迷路的。”

    嘆了口氣,再次看向古人的劍之奧義。

    從左邊開始,是“急雲”、“無他心通”、“二之目付”。

    “‘嵐者,未料之時,日光為暗,天地為動,風驅殘雲’。”

    “‘無他心通者,擊敵時全心以赴也’,‘視敵之一體,目之付者二也。劍鋒為一,拳為二,此二者也’。”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說道。

    “哦呀,期待落空。我還以為這次是右邊,沒想到又是左邊。”

    第三次也就習慣了,解謎的趣味感也淡了許多。但當兩人踏進左邊的洞窟走了沒幾步時,忽然愕然地止步不動了。

    “開玩笑吧,要從這裏走……?”

    “水音就是從這裏來的嗎。”

    “為什麼這裏會有條河啊——”

    右手邊竟是斷崖絕壁,前面的路都是僅能踏腳的窄窄石稜而已,下面就是奔騰咆哮著的急流。

    這種人跡不至的秘境中,自然不會有什麼圍欄扶手,一旦失去了平衡,就會頭下腳上地墜落下去,然後被下面的河川吞沒,不知道被衝到哪裏去。

    而且,他們也才發現方纔一直伸展到廣場附近的冰壁如今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反過來是讓人流汗的熱度。

    “這悶熱是地熱的緣故吧。這裏熱氣不是很厲害,但底下流的一定是溫泉般的熱水了。光是掉進熱水裏也許還有救,但巖壁上到處是

    伸出來的亂石,就算是不撞到腦袋,掉到下面也一定會死的吧。”

    “……我說……”

    在敬畏地盯著下面看的透背後,純也發出平時少見的似乎在深思熟慮的聲音。

    “說不定,這條河就通向b城灣呢。”

    “唉?”

    “藤田靖史就是掉進了這條河裏——不,應該說是被扔進了這裏。”

    “怎麼會。消失在山麓的人變成屍體沿著地下暗河漂到b城灣,這也太奇怪了吧。你的思維未免飛躍過頭了。”

    本要將純也的想法一笑置之的,但透馬上又皺起了眉毛仰起頭來。

    “怎麼了?”

    “……我似乎在哪裏看過。雖然只是假設程度,沒有支援的理論。火山帶總是伴隨著地下水流,因為火山的噴發融化了冰河期以來蓄積在地底的冰洞,所以地底就變成了一片大海。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麼這條地底暗河會通向b城灣也不是沒有可能。”

    “總之,我們先過去看看吧。”

    做好了覺悟,他們走向那條細細的小道。只要身體動一動,土塊和小石頭就嘩啦啦地崩落下來,讓人五臟六腑都泛起寒意來。他們慎重地前進著。

    好像蜘蛛一樣伸開雙臂,全身要抱住巖壁一樣地貼在上面,根本騰不出手來拿手電筒。在地底的黑暗中只憑著摸索,顫巍巍地前進著,比起死亡的恐怖來,更要與逼得自己快要瘋狂般的不安交戰。

    已經走了快一百米了吧?時間的感覺都已經喪失了,在近乎極限的緊張中煎熬著,所以才感覺到簡直像過了一輩子,實際上也許才走了不到十分鐘而已。

    “……看起來終於到終點了。”

    這次走在前面的純也鬆了口氣,向透說著。等能夠安穩地踏在堅實的大地上時,透的表情也緩和了過來。

    “好了,這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呢?會有鬼還是蛇跑出來?”

    與他們還會繼續的預想相反,迷宮到這裏突然中斷了。洞窟伸向一個大廳般的空洞,就在那裏停止了延伸。

    踏進空洞中,他們以手電筒的光向身邊照去——

    “啊……”

    瞬間,他們異口同聲地發出這樣的一聲嘆息,而且就這樣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淡淡的光線中,漫長的時間裏被封印的秘寶仍然毫不失色地閃耀著光芒。那是窮盡了當時的技術,以大量的人民的血與汗精煉而成的,武田家的藏金。

    狀如棋子的金塊堆積成的小山,以時價來說到底會值多少錢呢,完全是無法想象的地步。

    “……!”

    只是愕然地看著的純也突然發出不成聲的叫喊,他迅速地甩掉揹着的所有行李,向寶山的後面衝了過去。

    “達矢……!?”

    在那裏,滿面憔悴的少年在匍匐著。他不顧自己已經衰弱得失去了力量,爬到倒在地上的同伴身邊,庇護一樣地覆在他身上。

    是在黑暗中無法辨別出現的人影,本能地做出了這種舉動吧。

    “是我啊,是純也!我來找你了,還好趕上了——”

    即使在虛弱之中,仍然沒有失去顧惜朋友的男子氣概,達矢眼睛中閃出的光輝讓純也的話一時打了個噤。

    “已經沒事了。你振作一點,怎麼能倒在這種地方呢。你是縣代表吧,還要去甲子園呢。”

    “……阿純……”

    達矢發出嘶啞的聲音,驚訝地睜大了眼,他被純也手中拿著的手電筒晃了眼,不停地眨著眼睛。

    “你來救我了……為什麼今年暑假不回來呢。我……縣大會優勝了,還等著你誇我……”

    把頭靠在純也寬闊的肩膀上蹭了又蹭,少年撒嬌似地說著。純也眯細了眼睛,看著臂彎中的嬌小少年。

    “我看到達矢活躍的新聞啦。還說你們是優勝候補呢,我真自豪啊。”

    “阿純。”

    純也正要激動地用兩隻手包住達矢伸過來的手的時候——

    “……打擾一下,雖然攪擾了二位終於重逢的感動很是遺憾,可我認為那孩子的手還是應該交給我。”

    透插進兩個人中間,以面對患者來說過於無慈悲的平板的聲音說道。隨即就代替純也抓住了達矢的手,只憑感觸粗粗計量起脈搏和體溫來。

    “你別擔心。這傢伙是我的哥們,醫生之卵。”

    “哦,這樣嗎?我都不知道我是幾時和你變成朋友的。擅自被別人稱做朋友我會困擾。”

    “……唉……”

    被透以憮然的表情冷冰冰地一說,純也當時就沒了詞。

    “唉,你這個人,開個玩笑都不行。”

    在達矢的面前,純也拼命地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但他硬擠出來的笑容卻是那麼地僵硬。

    兩個人一起賭上了性命才走到這裏來——都已經經歷過性命攸關、同舟共濟的冒險了,可這樣的搭檔卻說自己還不是朋友。那麼到如令為止兩個人的交往、一起度過的時間又算是什麼呢。

    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像脆弱的玻璃製品一樣,明白了這一點的純也失去了力氣。即使是自己與他人共同承認的樂觀主義者,純也那強韌的心還是產生了隱隱的刺痛感,陷入了暗淡的氣氛中。

    就和剛進宿舍的時候一樣,透完全無視難隱受到打擊之意的純也,繼續著對達矢的問診。

    “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疼?”

    “比起我來,先去救那個人——救救勇介啊!”

    雖然對他那冷淡的態度有些害怕,但還是相信了身為醫生的透,達矢緊握住透的手,拼命地以眼光懇求著。

    “求你了,勇介……!是我把他捲進來的。都是因為我做出這種莽撞的事來,才連他都變成這個樣子——”

    “莽撞的事?”

    “我說我要去找靖史的時候,勇介本來要攔住我的,可是……”

    “你還是去追藤田君了,而桐原君不能丟下你一個,跟著你一起到了這裏來。”

    達矢那還殘留著稚氣的眼睛難過地垂了下來,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也許會在裡面迷路,說不定甚至根本再也出不來。可是我還是不能對靖史見死不救,結果害得勇太也……”

    認真地正義感,因此引來的而重遇難。

    “這個洞窟的事情是從藤田君那裏聽來的嗎?”

    “我來這裏時第二次。第一次是三個人一起來探險,那時總算是回去了。”

    “後來你們就又回這裏找藤田君是吧。”

    透問,達矢咬緊了嘴唇。

    “靖史也是倒在這裏的,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雖然嚇壞了,但覺得不把他帶出去不行,就和勇介兩個人扛著他往外走,可是在那個崖邊上往前摸得時候,他掉進了河裏。”

    聽到這裏,純也和透反射性地對看了一眼,那麼果然那條地下暗河是通向海中的了。

    “本想把他帶回去,至少憑弔他的。想把他的遺體交還給他的母親。

    靖史想上大學,可是家裏沒有錢,發現這寶物的時候他高興極了。可是勇介說這東西上如果有什麼壞的東西就糟了,讓我們不要碰的好。

    勇介是對的,他從來都沒有打出過錯的暗號來。如果聽了他的話就好了。果然這些東西是被詛咒的。不只靖史,連勇介都變成了這樣——我求求你,救救勇介!!”

    透看了看裡面倒著的少年,馬上又把視線轉回達矢身上。

    “先是你,看過了你再去給他診斷。如果你希望早些去看他的話,就趕快把你身體的狀態告訴我。”

    “……頭、頭疼。噁心,吐了幾回。好像有點發燒,嗓子很疼。”

    被如此嚴厲地命令,達矢沒有辦法,只好坦白了出來。

    “難道是……!”

    “普通的霍亂是不會發燒的,只要不併發食物中毒的話。”

    從嘔吐的症狀就馬上想到霍亂的純也頓時蒼白了臉,但透小聲地如此對他說著。

    “草薙君,拿水來。”

    透沉著地指示道。純也趕忙從揹包裡取出了礦泉水瓶。

    “喝吧。慢慢喝——灑出來也不要介意,多少一定要喝些下去。啊,對了,藤田君的遺體已經找到了,並且交託給了他家人,你放心吧。”

    “他得到了好好的供養嗎?”

    是看著透對他點頭,多少放下了一點心頭的重負吧,達矢似乎一下子感到了乾渴,接過透遞來的水貪婪地喝了起來。

    他們迷路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天了,入口附近有水,如果不考慮汙染這類的問題,是可以潤喉的。水說不定是遭到了霍亂菌的汙染,不過以毫無預備知識的他們來說,在乾渴的狀態下肯定會去喝的。

    可是,越過這個斷崖之後就沒有水了。而且如此疲勞的他們在這裏就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要再渡過那條狹窄的小道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看起來達矢並沒有患上霍亂,只是陷入脫水症狀而已。只給他喝了水,他就已經在恢復了。

    但另一個少年,桐原勇介情況危急。剛剛靠近一點,吐瀉物的臭氣就直衝鼻子,身邊都是米湯一樣的排洩物。

    “這一邊是真正的霍亂,而且接近末期了。”

    爲了多少減輕一點脫水症狀,透也給他喝了運動飲料。比起單純的水來,給他補給電解質纔是最重要的,但是他的意識已經陷入朦朧狀態,即使把水倒在嘴裏他也喝不下去,全都灑在了地面上。

    “這樣我也沒有辦法,馬上送他去醫院說不定還有救……可是……”

    要把人從這裏救出去需要時間。透的言外之意,就是也許勇介會不行了。

    “求求你!我變成怎麼樣都無所謂,救勇介啊……!”

    達矢半狂亂地喊著。

    “勇介是霍亂嗎?這是傳染病吧?那麼,我的身體裡說不定也有細菌!”

    “你還不一定是感染了,或者是處在被傳染上但還沒有發病的狀態,只要回去馬上處理就絕對能夠獲救,不要擔心。”

    透聽了達矢的話,解釋為他是怕自己也會出現像勇介一樣的症狀,所以爲了讓他安心而說了這樣的臺詞,但他完全理解錯誤了。

    “……反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現在無論做什麼都是一樣了。”

    一個人自言自語地說完這句話,達矢忽然從透的手中搶過瓶子,禽了一口在嘴裏就撲在勇介的身體上,口對口地把飲料餵給了他。

    “喂!”

    “達矢!你——”

    向着絲毫沒有想到這個無謀的行動、想要拉而沒有拉住的透和純也,達矢微微地笑了笑。

    “沒關係的。就算會感染,就算會發病,至少這樣能讓勇介多少好過一點……只要能增加救回他的命的可能性就好。”

    然後他轉回頭去,再一次地把飲料餵給勇介。

    “……為什麼要爲了別人做到這個程度啊,你們這些人……”

    冒著自己被病魔奪走生命的危險也要救勇介的達矢,爲了找到達矢奮不顧身地踏入樹海的純也,兩人的行動是那麼地相似。

    因為他們的捨身精神而受到衝擊的透**般地低語著,但很快輕輕地甩了甩頭,恢復了冷靜思考。

    “沒辦法,做出這麼胡來的事情,患者不是又要增加了嗎。現在一刻也不能猶豫了,必須趕快離開這裏才行。”

    可是即使是健康的兩個人要沿原路走回去都很困難,消耗了許多體力的達矢更是無法經得住的。而且勇介根本不能自己行動,必須揹着他走才行。

    要各自揹負著一個高中男生走過這麼危險的細道,這無論怎麼想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強來只會步上靖史的後塵。

    “只能去叫救援隊來了。留一個人在這裏陪著他們比較好,所以我們兵分兩路。”

    純也說出了這個別無選擇的選擇,透也點頭贊同。

    “我去求救。你留在這裏。”

    “啊?可是論治病救人的經驗,還是你留下的……”

    “就算再怎麼有經驗,在什麼醫藥品和裝置都沒有的狀態下也是毫無辦法的,所以誰留下來都一樣。這樣的話,比起陌生的人來,還是有你陪著這孩子更能安心。而且,你也想留在他身邊對吧?畢竟是你賭上性命也要救的重要的人啊。”

    “透?”

    這句話帶著與平時種類不同的刺,讓純也很是驚訝,而透自己似乎也為自己的話吃了一驚,露山了狼狽的表情。

    “……那我走了。”

    似乎要切斷那不可捉摸的想法一樣,他迅速地旋轉了身體。行李基本都卸了下來,只帶上最低限度的食物和水,還有手電筒,透向來時的路上走去。

    純也其實下意識地想要追在他身後,但那頑固的背影表示出了鮮明的拒絕的意志,他只得違心地目送著透走了出去。

    “那個人,是阿純的什麼人呢?”

    仍在堅持把飲料餵給勇介的達矢用天真的聲音問道。

    “大學宿舍的同屋。”

    “室友?只是這樣而已?”

    “……”

    那還有什麼其他的稱呼呢。雖然自己想與他成為好朋友,可是介紹他是自己朋友的時候卻遭到了他的拒絕。

    純也想著,咬緊了嘴唇。

    想與他成為好朋友……?真的是這樣嗎?我到底希望與那傢伙發展成什麼樣的關係呢?

    能夠推心置腹無話不談的朋友已經有幾個在了,如果他們陷入險境的話,自己無論付出什麼犧牲都要去搭救他們的吧。

    純也認為,這就是好朋友。但是自己對透的心情卻與此有著微妙的不同。

    如果是好朋友,就是平時沒有什麼機會見面,各自在自己的世界中努力也是沒有問題的。而萬一有了什麼的時候,無論怎樣也要到對方身邊去。不管過了多少年,只要是想見那什麼時候都可以輕鬆地相見,只是見了面就能夠找回最初的感覺——就是這樣的關係了。

    但是透不同。

    不要說幾年,就是幾個月也無法放心地離開他。不對,他實習時有段時間常住在外頭,而自己連那幾天的時間都難以忍耐。

    他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是不是搞壞身體了,會不會被人欺負遭到痛苦的事情。只要一在意起來就止都止不住。

    面對好友的話,是不會有如此難分難捨的感情的,這樣不是簡直就像愛情一樣了嗎。

    “……吶,達矢。你覺得好朋友和戀人的區別在哪裏?”

    純也怔怔地想著,開口便問。雖然這話是對著達矢說的,真正想問的卻是自己。

    “真是奇怪的問題啊。普通來說,好朋友是男的,戀人是女的吧。什麼區別在哪裏之類的,根本就不是一個標準不是嗎?雖然愛情和友情到底該優先哪一個,這問題從過去起就是個很難的選擇。”

    “唔……”

    達矢報以超乎預想的尖銳吐槽,被戳到痛處的純也悶悶閉嘴。

    雖然他已經上高三了,可因為從小就認識,現在還是免不了用愛撒嬌的惡作劇小鬼這個先入為主的觀點來看他。其實想想看,這個孩子似乎只知道打棒球而巳,與情呀愛呀的還根本扯不上關係。與如此晚熟的達矢是不可能談論戀愛的話題的吧,所以自己對他的答案也根本沒有期待。

    達矢側眼看看在雙重意義上陷入迷惑的純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淡淡地補上了一句:

    “但在我看來,定義卻是這樣的。‘戀人是生死與共的人,而好友是繼承遺志的人’。”

    “唉?”

    “是戀人的話,就會想與對方一起生,一起死。可是好友不一樣。如果自己先死了,那麼就會想把沒有完成的夢想託付給對方,換了是對方帶著遺憾倒下的話,自己也會想去實現他的遺志。”

    “……”

    達矢的話語中流露著真誠,讓純也聽得發怔。自己以為還很幼小的少年,是什麼時候已經能作出這樣的考慮了呢。

    “你和這位搭檔勇介君是好朋友吧。”

    面對著瀕臨死境的勇介,達矢也與自己的心經歷了激烈的對峙吧。在這地底的黑暗中只有兩個人獨處,他們想的是什麼,看到了什麼,又說了些什麼呢。

    “勇介他——”

    向奄奄一息的搭檔投去充滿了溫柔與慈愛、幾乎像不屬於這世上一般的眼神,達矢低聲道:

    “勇介說他喜歡我,在他失去意識的間隙裡,他這樣說。我真是遲鈍,之前居然完全沒有發現到……好蠢啊,他這樣一說,我才發覺了自己的感覺。”

    他伸出手去,撫摸著勇介那毫無血色的臉頰。

    “對我來說,勇介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但如今我們終於是戀人了。剛纔那是我的初吻哦,遺憾的是隻有我這一邊而已。”

    比起對純也來,達矢的話更像是說給勇介聽的。

    “我們是好朋友,也是戀人,兩方都是,全部都是。所以我決定了,就是這樣死了也沒關係。只要能和勇介抱在一起死去,那我絕不害怕,也絕不後悔。

    當然,如果我們都能得救的話,那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可是萬一只有我活下來了,我就會爲了完成勇介的遺志而活下去。勇介說我應該成為世界第一的投手,那麼爲了讓他安心,我會與他約定一定要實現這個夢想,爲了兌現這個誓言而活下去。

    這絕對不是什麼自暴自棄,我現在只想著‘該來的就讓它來好了’。”

    “達矢……”

    堅強地說著這些話的達矢,是純也從未見過的成熟,而且美麗。

    “那你呢?”

    “啊?”

    達矢以認真的表情看向出神地望著自己的純也。

    “阿純喜歡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既然會為這種事情而苦惱,那多半我們是同類了。”

    看著這樣一雙清澈的眼睛,人是無法說謊的,純也死了心,承認了自己的感情。

    “是啊……比誰都美,比誰都聰明,比誰都更今人自豪,內心非常溫柔,很容易受傷,可是卻怕生得很,警戒心強極了。總之,就是像個‘栗子’一樣的傢伙。”

    混雜著自誇自贊和奇怪比喻的表現法讓達矢苦笑著歪過了腦袋。

    “栗子?”

    “本來就是嘛。外面全是刺,不小心摸上去就會被扎到,剝掉這一層後。裡面還隔著硬殼和苦澀的皮,很難接近。可是全都剝掉的話,裡面卻是又甜又香的那種傢伙。”

    “是啦是啦。”

    不想再問你了,擺出這種表情的達矢按著額頭。

    “可是是單相思。根本就是一方通行的,是我一個人在那裏玩相撲——”

    純也想起了現實情況,一下子就消沉了起來,達矢靜靜地安慰他。

    “會為這種事情而苫惱還真奢侈呢。就算現在不能把心意傳達給對方,也總會有哪一天獲得回報的可能性吧。而且你不是還有很多為傳達你自己的感覺而努力的機會嗎。就是隻遠遠看著自己喜歡的人,

    這對我來說也是足夠羨慕的了。因為我說不定連這樣也做不到了。”

    “達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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