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混沌，白霧濛濛。

    眼前一顆寶藍色的水晶珠子，浮在空中，晶瑩通透，仔細看去，一個少女容顏若隱若現。

    雲楓看的出奇，少女風姿卓卓，容貌極是眼熟，神情氣質俏皮可愛。不由得心中納罕，這人倒有幾分像白姑娘，沒了疏離的冷清，滿是青春芳華。

    見其口中似乎說著什麼，想認真分辨，伸手去抓，一抹幽藍飛離開去，停在不遠處。

    一路走走停停，饒是如何努力，也觸不可及，但那笑容，卻讓雲楓心馳神往，不能自拔。追了許久，終於抓到手中，只見裡面的人笑靨燦爛，看著雲楓道“師……”

    “吧嗒——”一滴冰涼的水珠自上而下，滴落眼角，滑過臉頰。

    睜開眼，偌大的山洞空空蕩蕩，腳下一方黑石，周遭石壁鋪滿了乾枯粗糙的藤條，斜枝亂生，蜿蜒而至頭頂。

    點點光線透過縫隙射在地面，潮溼陰冷，難辨夜日。

    這裏是？……祁安？！……

    猛然想起那男孩，四顧而看，不見蹤影，混沌的腦子瞬間醒了大半。

    “哈哈，小子，終於把你請來了啊！”

    蒼老幹癟的聲音，像生了鏽的劍，蹭在粗糙乾澀的石頭上，叫人渾身緊繃，頭皮發麻。

    兩步之外，地面鬆動，長出數根粗壯的枝條，扭曲糾纏，盤根糾錯，漸漸形成一個駝背老婦人的模樣。

    掌中木杖“當——”的一聲敲擊地面，伸出的枝條像長了眼睛，將雲楓腰間的匕首取走。

    “坐吧。”話音剛落，地上便長出藤椅桌子。

    雲楓看了看眼前這個陰陽怪氣的老婦人，一身土布金線衣，手握木杖，頭戴金簪，臉若干涸龜裂的河床，深深凹陷的眼睛難掩精明算計。

    看著掛在石壁上的寒冰玄鐵，周身運氣，卻空空如也、石沉大海，不由得心下一片冰涼。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錢婆婆盯著雲楓，似是要看出個洞來，盡是掌控全域性的得意之色，笑咧嘴道“呵呵……真是沒想到啊，傳說中的至陽精魄竟能在現世尋得。”

    眼睛眯成縫，臉上的褶子愈發的深，越看越歡喜，越看越高興，好似那盤中美味，卻遲遲捨不得下口。

    剛出火坑，又入地穴。

    雲楓心中冷笑，見對方不疾不徐，滿是聊天的興致，反倒沉靜了心神，淡淡道“想必婆婆，跟那紅照依、白夜公子也是舊相識吧？”

    “喲……”錢婆婆睨著眼，好整以暇的盯著雲楓，轉而哈哈笑道“小子，想套我錢婆婆的話？……告訴你又如何？既然到了這，便別想從我手心兒裡跑了。”

    說著，乾柴般的指節攥了攥掌中木杖，拉長聲音“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眾生本不同，人命亦貴賤。有人想取你性命，有人想拿你性命，有人想救你性命……而老婆子我，只看上了你這純陽精魄！”

    幾道昏暗的光線，將錢婆婆臉上的褶子顯的更深，掛在嘴邊的笑容，陰鬱詭異。

    青年不躲不閃，正了顏色，直直問道“敢問婆婆，我命值幾許，能否換得被你困在這裏的孩子？”

    聞言，錢婆婆笑的更甚，腰肢顫巍巍的，那蒼老的褶皺，仿若要掉下來一般。

    攥住乾癟的手，嗤笑道“你命由我不由天！好個毛頭小子，怕是在承天門呆的久，被大道理洗了腦子，現下你於我掌中，還有心惦記旁人？不是膽識過人，就是個痴傻的呆兒。不過……看你這年紀，哼哼……”

    雲楓不動聲色，不怒不燥“我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呆子；既沒想過要這純陽精魄，也沒想過有了便招殺身之禍。命貴命賤我不知，世人萬千，我做不了、也沒那個能力普度眾生，說是救人，不過是同命相憐、感同身受。現下，既然婆婆說我命貴，若是此番遭遇註定不能全身而退，何不由我任性一回。”

    見錢婆婆收了戲謔之色，摩挲著掌心盯著自己，雲楓續道“婆婆說，要取我這世間難尋的至陽精魄，滿臉寫著急不可待，可現在卻有逸緻與我閒談，怕是……取這精魄，也要等那天時吧？”

    半眯的眼睛瞬間睜的老大，似要掉出來一般。

    此時的錢婆婆，復又對眼前的少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一番：青年俊朗、骨骼勻稱，確是修行的好料子；不卑不亢、靈智清晰，倒不是訊息所說的那般平庸。

    “小子，婆婆我現在，對你這個人，也生出了幾分興趣。有什麼話，儘管說罷。”

    對著那剜人心臟的眼神，雲楓鎮定道“對婆婆而言，活著的我，遠比死了的更重要。既然如此，何不隨我的意，放了那孩子，還有其他不相干的人。如此，我願甘心留在此地，不生是非、不尋短劍，等婆婆取精魄之日。”

    四周陰冷潮溼，沁人骨髓。二人相對而座，耳邊是微弱的呼吸聲。

    錢婆婆雙手扶杖，弓著背，盯著雲楓一動不動，好似枯死的木頭一般。

    時間凝固，周遭死寂。仿若過了漫長一世，乾癟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扯斷了死人般的安靜。

    “倒是小瞧你了……據說，上一個有至陽精魄的人，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惜嘍……婆婆我今兒個心情好，便讓你這小子，好好開開眼，也明白明白，什麼叫力不能及。不過……爲了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