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嶇，車馬搖晃，一個顛簸，牽動身上的傷，痛的一身冷汗。

    “醒醒……醒醒……雲……”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熟悉又陌生，在心頭回蕩。容顏依稀，青絲長髮，白衣仙氣，卻始終看不清樣貌。

    骨頭間一寸寸的疼痛，動一下便宛若肝腸寸斷。雲楓緩緩睜開眼睛，車內陰暗，不辨白天黑夜，一時竟不知是夢是醒。

    耳邊女子的聲音，消失不見，似從未曾發生過。

    想那日一刀揮斬，血濺三尺。趙臨洲果然把“自己”的頭掛到了白虎閣的白虎塔上，從此承天門再也沒有叫“雲楓”的叛門弟子。可現在，寧願當時死的真是自己。

    這一路走來，也不知道過了幾天，自從吃了那藥，便四肢無力、昏昏沉沉，可痛感卻出乎意料的分明，竟比平時多上百倍。

    每日，趙臨洲像著了魔一般，日夜不睡，然後不厭其煩的，將雲楓身上的骨頭一點點折斷，再接好、再折斷、再接好、再折斷……

    起初，疼痛難忍時，忍不住會悶哼幾聲，滿眼充血的趙臨洲便更加發了瘋似的，笑的張狂邪佞。

    那些變著花樣、匪夷所思的手段，簡直聞所未聞，都是讓人活而不能、死而不能、生不如死的法子。待到後來，實在疼的麻木，連喘氣的力氣都消失殆盡。

    許是怕自己真的死了，此刻竟然沒有看到姓趙的那個瘋子。

    偌大的馬車內，角落的一聲貓兒淒厲叫聲，清明瞭幾分神志。

    奇巧玲瓏鎖，玄鐵煉製、百鍊成鋼，可幻化成鳥籠、獸籠，困天下百妖。

    看著角落，雲楓苦澀一笑，渾身痛到脫力，聲音透著虛無，自說自話道“葉靈兮，我……終究還是害了你。若是我再狠狠心，將你氣走，便不會陷入這般險境。靈兮……對不起……終究，我還是那個害人害己的禍害。”

    此時的葉靈兮，困於貓身不能言語，在鐵籠之內來回走動，叫聲悽楚。

    雲楓硬挺著口氣，柔聲安撫道“靈兮，不哭好嘛？若是趙臨洲真得了天明珠，必將乾坤顛倒、天下大亂。馬車停後，尋得機會，不要管我，立刻逃回敬亭山……若是你能全身而退，至少，我也能死的瞑目……”

    聽不到葉靈兮的低聲抽泣、心碎難過……躺在馬車內的雲楓，望著頭頂，漆黑一片。

    行駛的車身搖搖晃晃，車輪的聲音連續不斷，昏昏沉沉之間，十年前那個坐在角落的男孩，不言不語、不聲不響，仿若又浮現眼前。

    往事種種，點點滴滴，似真似幻。

    “以後，若娘不在身邊，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與人為善，不與人爭，不求大富大貴，但求一生平安’。”是孃親？

    “這回去玄武閣，你蕭叔叔就任閣主，可是威風八面，當真在承天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從此便再沒人敢欺負你了。”是小師叔？

    “這位小哥哥，早就想跟你道歉了，爹教訓過我了，我也知道錯了，你就別計較了。這麼大熱的天，小心中暑了，喝口水歇歇吧。”是小師妹？

    “都怪師傅回來晚了，沒事了，師傅在這，不要害怕，以後師傅都會陪著雲兒的。今天月圓，是不是想家了？有什麼想要的都跟師傅說，好不好？”是師傅？

    娘啊……你說的話孩兒都有聽，孩兒想放下一切，可為什麼？終究是事與願違，那些我關心的、想保護的人，紛紛因我受傷、離我而去。娘，就連你都不要孩兒了？

    緊閉的雙眼，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

    車身猛然一停，沉重的眼皮來不及睜開，便覺頭皮撕扯，額頭猛的一陣撞擊，天旋地轉。

    白日的光霎時照進，扎的人生疼。

    趙臨洲張狂的笑聲從車外傳來，混著清冷的春寒，引得車內的黑貓渾身一顫、弓起身子。

    “呦！好不精神呢？”語氣中難言譏笑嘲諷，一個眼神，身旁的幾名白虎閣弟子將雲楓擡出車外，任憑籠內的黑貓呲牙利爪。

    瑟風蕭蕭，吹乾了身上的冷汗，骨頭撕扯的劇痛讓雲楓蹙緊了眉頭，勉強半睜開眼，是趙臨洲慘白精瘦的臉，兩雙眸子狠辣灼灼。

    雲楓渾身脫力，腦袋不自主的微垂。

    但見，殘垣斷瓦、滿地瘡痍、涼風殘雪，今年的春似乎來的格外的晚、格外的冷。

    “呵呵！”

    難掩得意之色，趙臨洲抓起對方的頭髮，面容猙獰“怎麼？意外？你以為隨便說個地方，我便會中了你的圈套？從你現身朱雀閣，便已入了我的眼中，現下柳擎天、蕭知韜自身難保，看還有誰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