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並排而行，沿著鏡湖岸邊。

    女子側顏傾城，露出潔白的脖頸，雙唇輕啟“我在這兒等了幾千年，每天都看著曾經點點，好的、壞的、想記住的、想忘的，百轉千尋、幾經輪迴，終於等到你了，而且是活著的你。”

    雲楓聽的心頭一動，偷偷看了對方一眼，恰巧遇到一雙清凌凌的眼睛，不禁耳朵一熱，羞答答的把臉轉了過來。

    少女倒是笑的開心“真是換了個人一樣，原來的你清冷疏離，不苟言笑，人前人後均是一副不食人盡煙火的樣子。果然還是現在……可愛一些，你倆的性子，倒像是換了一般，你現在的脾氣……還真是應了那人所說的話。”

    原來的我？雲楓聽得甚是好奇，不禁問道“原來的我是什麼樣子？那人是誰？又是應了什麼話？”

    少女面容溫柔美好，聲音宛若春風細雨，潤物無聲“還是個好奇的心性。來時，涼亭內的清茶，原是你最愛喝的，幾乎是每日必飲；這‘桃葉渡’三個字，乃是你親筆所寫，原是你深居避世所處；這片桃林，碧花絢爛，原是你從四季山中尋得；這副畫，是你親手所畫……”

    說話間，少女伸手，纖纖細指，衣袖滑落，露出半截藕臂，煞是好看。

    向着鏡湖輕輕一揮，但見湖面亭臺樓閣、山水草木、人影往來……海市蜃樓般變幻莫測。時而幽山涼亭中，一盞香茗，月下獨飲；時而花開花謝繁華漫天，樹下人影莞爾一笑，刻骨難忘；時而揮毫潑墨，濃淡相宜，佳人天成……

    湖面上的人物景緻，依少女口中所言，一一變幻，雲楓看的奇不可言、目瞪口呆。

    山色變幻，時移世易，仿若看了半世桑田滄海。不知沿著湖邊走了多久，對方突然閉了口，若有所思。

    雲楓不禁問道“姑娘，那湖面幻象中的是誰？一人可是我？一人可是你？另外一個男子看著也是面熟……雖然裡面的人跟我長的一模一樣，可性子著實差的多了。如果這些事都是真的？怎麼一件也記不得？”

    少女住了腳步，面對雲楓“在你初下山時，我本幻化‘離魂幻境’，希望能讓你記起前塵往事。奈何世易時移，時過境遷，終究是非我所願，離開‘離魂幻境’的你，仍是什麼也沒有想起。”

    離魂幻境？雲楓又聽不懂了，下山之後……不禁皺了眉頭，毫無頭緒。

    清凌凌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熟悉卻又陌生“若不是你自己想起、自己相信，無論我說了什麼，出了這‘鏡花水月’也是轉眼成空。能不能想起，全憑機緣吧。”

    說著，少女看向鏡湖，玉手輕揮。熙熙攘攘的人群，爭鬥、鮮血、廝喊、殺戮……桃林漫天大火，焚燒殆盡，‘桃葉渡’三個字轟然墜落……懸崖邊上，孑然而立。一劍穿心……鮮血淋漓……

    “住手！——”

    懸崖坍塌，碎石墜落。情急之下，差點撲到鏡湖中的雲楓，被身後的人一把拉住。

    雲楓回過頭，臉色刷白，微微抖著手，顫著聲音道“這些……都是真的？”

    少女點頭，走至雲楓面前，兩人一步之遙。分明站的近了，雲楓卻覺得眼前人變得依稀模糊。手中傳來冰涼的觸感，是女子的指尖劃過掌心。

    一縷長髮青絲輕輕劃過雲楓的臉頰，耳邊輕聲低語，如潺潺流水、初雪拂面。

    雲楓只覺得臉熱的發燙，心撲通撲通的直跳，慌亂的心更加慌亂。

    “時間快到了……”

    “什麼時間？”

    山色湖光，銀河九天，眼前佳人，分不清、辨不明。

    雲楓忽然覺得腦中昏昏沉沉，周遭混沌。勉強定了心神，睜開眼朗聲問道“姑娘，你到底是誰？”

    音色空靈，從空中飄來，聽不真切。

    “……別把我忘了……”

    嫋嫋餘音被吹散在風中，待要繼續追問，雲楓忽覺胸前被用力一推，整個人直直倒在湖中。

    後夜月涼時，水色寒如冰。

    這冰涼的觸感，像誰的指尖？那人眉如遠黛，眼含秋波，青絲及腰，聲音如六月清泉，清泠泠的甚是好聽。那人容貌秀美，總覺得似曾相識。

    雲楓在水中，緩緩下沉，眼前似有一人笑著端詳他，說著舊時話。這人的頭髮在水中輕柔，雲楓伸手，想摸一摸，那人卻笑著躲開了。

    暮雲秋影照，雨打芭蕉溼。

    誰家蓑衣人未歸，誰家孩童溪邊戲，誰家煙雨斜陽草木深。

    春漸遠，秋漸近；秋漸遠，冬已至。

    故里匆匆換時節，想見西出陽關，故人初別；再見西出陽關，休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