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聞山澗溪水聲，不見山中清泉流。

    秋風疏雨，葉稍的水珠一顆顆滑落，在地上積了一片水窪。

    雲楓感覺臉上陣陣溼涼，睜開眼，自己端坐在青石凳上。

    抬眼看去，涼亭內，青色的石桌上擺放著一壺兩盞，對面卻空無一人。杯子溫潤如玉，散著淡淡的茶香，忍不住輕啄一口，香茗生津，連溫度都恰到好處。

    涼亭外，微風細雨徐徐落下，潤物無聲，溼了石板路上的青苔。

    這裏……一時之間，不知此地為何處，不知為何置身於此。記不起前塵，憶不起往事，只覺心中一片淡然安寧，卻又尋尋覓覓、尋尋不見。

    幾滴雨水滑過臉頰，明明不是眼淚，卻透著淡淡傷感。

    雲楓站起身，走出涼亭，踏在石板路上，兩邊一抹深綠。緩步向前，疏雨微溼髮梢，行至數十步，忽的豁然開朗，這山中竟別有水天。

    不見溪水入，不見湖水流。放眼望去，水天一色。只見浩淼無邊，不見水邊山色。

    淅淅瀝瀝的秋雨溼了一地，草色如洗一番新。

    湖面薄霧，仔細看去，幽藍寂靜無波，漫天的微雨灑落湖中，竟無半點波紋，湖水映著深沉的夜色。周身似月色通明，抬頭望去，只見銀河繁星，不見皓月當空。

    雲楓只覺眼前景色甚是奇異，水空天遠；俯身細看，清澈見底，錦鯉俊遊。

    湖面依稀倒映出一背影，墨色的頭髮垂至腰間，長長的水袖及地，修長的身影似盈盈一握。女子緩緩轉過頭，微風吹動青絲，露出半張側顏。

    眉如遠黛，眼似秋波。

    雲楓呆呆的看著水中的人，不由得痴了。水中的女子，側著身子，端立著，似在端詳岸上的人，又似在原地等著某人。

    朱脣輕啟，如言似語。雙目相對，卻聽不清口中的娓娓道來。

    雲楓想聽真切，身體不由得一點點向前試探，臉貼近水面。水中的女子卻轉過身，準備離去。雲楓見狀，著急的想伸手去攔，霎時失了平衡，順勢要栽入湖中。

    忽覺腰間一緊，回過神時已立於岸邊。面前的人，不正是水中的女子。

    “姑娘，你是？！”

    “姑娘？我是？”

    那人身著月牙白的長衣，站在一旁，臉上帶著少女的青澀俏皮，聽到雲楓的話後，一張笑臉露出幾分彆扭，聲音清泠泠的甚是好聽“怎麼？還沒想起我是誰啊？”

    聞言，雲楓不禁仔細端詳，這位姑娘生的真是漂亮，自己好像……在哪裏也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只是那人總是一副冷清模樣，輕身瘦影，一眼驚世，便是拂去世俗萬千塵土，了斷世間百般愁思，置於凡塵卻超脫世外。

    那人遺世獨立，半分側顏已傾城；那人長髮如墨，背看桃花碧色落。那人……明明一路走來，相識已久，卻似不曾認識。

    那人是……一個名字卡在雲楓喉嚨，轉了幾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等開口時變成“我們……認識？……你是……”

    只見少女面帶傷感，一雙眼睛滿含思念，仿若等了千年萬年，靜靜的看著雲楓，一聲嘆息不盡酸楚“哎……果然還是忘了。你也是，她也罷，明明千絲萬縷斬不斷，越是銘心刻骨，卻越是寸斷肝腸。究竟是忘了？不願想起、還是不敢想起？”

    也不知道對方絮絮叨叨的說個什麼，看的久了，只覺得這人愈發眼熟，好像是一張熟悉的面孔換上另一個性格，這說話的語氣好像也在哪裏聽過。雲楓看了看周遭，不禁問道“姑娘，這是哪裏，我怎麼到這兒了？”

    少女眼神靈動，幾縷青絲垂落肩頭，淡淡道“你身處險境，命懸一線，彌留之際，三魂遊至此處，七魄還在肉身中。鏡花水月，空中樓閣，一切皆是前塵往事，不過是殘留的一絲執念，專來尋你。”

    雲楓不禁奇道，這個姑娘好生奇怪，說來說去，好像跟自己熟識一樣。言語間酸澀傷感，倒是自己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前塵往事？一絲執念？莫不是自己上輩子情債未嘗，一直糾纏至今生？

    雨停雲散，一片浩淼。

    沒有刺骨寒風、不見大雪紛飛、不聞血色腥味……遠離爾虞我詐，機關算盡……莫不是自己死了？可此情此景，又不似那往生路。

    見雲楓一臉疑惑不解，少女輕輕嘆道“果真是什麼也沒記起來。也是，都是上輩子的事了……反正還有時間，你便隨我看看這‘鏡花水月’吧！”

    少女容貌端莊靈秀，談吐如蘭花幽香，直沁人心。

    芳草萋萋，奇水異境，分明是萬般不可信，雲楓卻覺眼前人似曾相識，所說話語句句可信，不禁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