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錢婆婆道“你這眼神，婆婆我見得多了……哼……我是妖人，你以為承天門，都是些什麼好東西嗎？……”

    承天門？這跟承天門又有什麼關係？

    見雲楓麵露狐疑，錢婆婆自知話說的多了。沉著臉色，盯著對方血色模糊的雙手，話鋒一轉“今兒個也看夠了，小子，仔細你的身子，若是弄壞了，我就把這裏的所有的人，拿來給你陪葬。”

    “婆婆！”雲楓眼神堅定，不卑不亢“若您是守信之人，便告訴我，什麼時候能把這些孩子放了？”

    渾濁的眼睛，一遍遍打量著眼前的人，年輕、俊朗、倔強、涉世未深，又帶著幾分俠氣。

    錢婆婆沉吟片刻，拄著木杖，眼神冷了幾冷，方纔緩緩開口“取你精魄之日，便是我神功大成之日，那些孩子於我自然無用，我便連同藥人，一併當著你的麵放了！”

    雲楓頷首，字正腔圓，斬釘截鐵道“望婆婆一諾千金，言出必踐！”

    “哼！”錢婆婆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

    上、下、左、右、身後，五面皆是密不透風的石壁，唯有正面，小臂寬的木柵欄，硬如玄鐵，水火不侵。柵欄之外，石窟長廊，每隔幾丈便是四方石洞，偶爾能聽到孩子隱隱約約的哭聲，怕是關著的不止自己一人。

    周遭牆壁，白鎢石零零散散，此時再看，宛若森森白骨，不寒而慄。

    看了看已經癒合雙手，雲楓心中冷笑，這錢婆婆還真是捨得，吃穿用度皆是上等中的上等，比在淮安城的望鶴樓都要好上許多。

    此處不見日月，不辨時辰。閒來無事，打坐練氣，混沌散亂的氣息漸漸凝聚，小小一渠，匯成溪流，聚成湖泊，汪洋一片。

    不由得心中奇怪，不過區區幾日，便能驅散餘毒，這氣脈中多出的靈氣，溫和細潤，流經四肢百骸，只道渾然天成。自己什麼時候，靈氣如此深厚了？疑惑間，空蕩的長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忙斂了氣息。

    只見男孩面無表情，定定的站著，然後將手中的食物放下。

    雲楓衝了過去，身子卡在柵欄之間，手臂儘可能的夠到外面，指尖剛好觸及衣角，放低了聲音“弟弟，過來，讓哥哥瞧瞧，跟哥哥說說話可好？”

    見對方目光呆滯，毫無反應，雲楓微微揚起嘴角，柔聲道“乖，祁安，過來可好？”

    “祁？安？”仿若會說話的木頭，口中斷斷續續的吐出兩個字。

    聞言，雲楓喜出望外“對，祁安，往前……往前再走一步！”說著，咬破了手指，復又伸了出去，湊到男孩面前，離唇邊不過毫釐。

    殷紅的鮮血沿著手指，滑過手背，流至手腕。雲楓就這麼保持姿勢，端舉著，直到手臂發麻。

    “弟弟，弟弟！”

    男孩轉過身，不做理睬，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一聲嘆息，頹然坐下，難掩心中酸楚。只怕，真等到取精魄那日，又突生變故。自己若是修為恢復，也不知能不能拼上一拼。

    雲楓躺在地上，望著頭頂石間白光閃閃，心中煩悶。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滴答——滴答——”的水聲。這石壁四周光滑，密不透風，怎麼會有水？

    但見石壁一角涓涓細流蜿蜒而下，溼了牆壁。雲楓心中納罕，走進細瞧，竟是一個“水”字。

    “白姑娘？”雲楓不由得驚詫，牆上的水痕仿若能聽懂，立刻變幻形狀。交談片刻，方纔略只其中原委。

    自滿月後，已過十數日，白淼從修墨一口中探聽到雲楓去向，便一刻不敢耽誤，一面驅毒，一面趕路。按照修墨一的說辭，果然在群山環繞、人跡罕至之處，尋得一片死寂。

    深林巨木，嶄巖參嵳，枯樹橫斜，一片灰敗，仿若樹木墳地。這山頭甚是詭異，沒有半點活氣，白淼尋了幾日，也不見蹤影。無奈之下，只得用了這損耗修為的法子，將元神化入水中，以靈力驅動，沿石縫穿過而下，循著寥寥蹤跡，方至此地。

    雲楓將這幾日的事，一一道明，看著牆上的“逃”字，遲疑道“我知白姑娘救人心切，急於趕回醉桃林。這一路走來，幾次三番，多虧白姑娘搭救，如今又以身犯險。雖然，白姑娘平日少言寡語，但是為人正直，也常仗義出手。現下……雲楓有個不情之請，求白姑娘能夠再多等幾日，助我救出這裏的孩子出去……”

    牆上的字靜止不動，雲楓凝神而視，忽覺陰冷氣息從長廊傳來，暗道不好。只見掌風凌厲，利如鋒刀，快如閃電，將雲楓衣服扯開個口子，然後打在石壁上，硬生生擊出數寸深的掌印，牆上水痕霎時煙消雲散。

    “你！”

    雲楓氣結，雙手緊攥，咬的牙齒嘎吱作響。

    木杖敲打著地面，發出清脆的回聲，說話的人聲音蒼老，沙啞乾癟，聽不出喜怒“竟能尋到這裏，果真有些本事，倒是我大意了。敢用元神出竅的法子，饒是大羅神仙，這一下，也夠那人受的。”

    那一掌，轟然而響，水花四濺，像是打在雲楓心頭。看著化作白霧消散的水汽，只覺錐心刺骨、心如刀絞，氣的渾身發抖。白姑娘……是死？是活？

    “錢！婆！婆！”說出的話，已然帶了顫音“你修行妖術，殺人害命，若有朝一日，我能全身而退，哪怕同歸於盡，也要將你殺之！”

    “呵呵……”像是聽了有趣的笑話，不屑道“小子？心疼了？看來，你跟混進來的那人，關係匪淺啊。這一出手，便受不住了？殺我？你若是有命活到那時，我躬身以待。”

    說著，錢婆婆陡然變了臉色，目露兇光“本想多留你幾日，可如今看來……想留也是留不得了！今日，便成全了你的殺身成仁、捨生取義！”

    攥著木杖的指節嘎吱作響，聲如洪鐘，喝道“開爐！取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