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媚故作恍然大悟，做作道“聽說，你私奔的時候，已經懷了身孕。放心，我會替你好好照顧那個孽種的。一會兒，我就叫人燒了你的夫君，把灰灑在河裏，讓你們死也不能同穴……哈哈……哈哈……”

    天色藍，白雲過。

    噼啪作響的火苗，匆匆而過的腳步。嘈雜過後，喧鬧不在，仿若殺戮、憤怒、悲傷、廝喊……一併煙消雲散，唯留淡淡血腥，揮之不去。

    僵硬的身子一點點發涼，從白天，到傍晚，身上乾涸了血跡，瞪大的眼睛卻如何也閉不上。孩子，我的孩子……懷然，我的懷然……娘……放不下……放不下你……

    夜色濃，空月掛。

    一個瘦小的身影，小心翼翼的從暗處走出，左右張望，見四下無人，方纔跑了過去。

    男孩跪在地上，一雙小手拉住地上的人，入手一片冰涼。雙眼哭的紅腫，抖著聲音，不知所措“夫……夫人，你……你……這是……怎麼……怎麼……”

    “懷……懷然？……”顧琳芝憑著一口執念，撐著口氣，一直到現在，已然油盡燈枯，此時聽到男孩的聲音，竟是迴光返照。

    “夫人，是我……我是祁安。少爺……夫人，對不起，我把……我把少爺弄丟了……”說著，男孩滿是自責，咬白了嘴唇，豆大的眼淚，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祁……祁安……”顧琳芝想抬起手，試了幾下，頹然垂下。口中含著血，放柔了聲音，囁嚅道“孩……子……快……快跑……”

    見夫人氣若游絲，祁安心中害怕，卻拉著手不肯離開，將臉貼近對方耳邊，一邊哭一邊道“夫人，祁安不走。夫人救了祁安的命，老爺和夫人都是好人，祁安要救夫人，幫夫人找回少爺。”

    原本乾涸的眼睛，此時淚目。老爺？懷然？我的夫君，我的孩兒。

    淚水從眼角緩緩滑過，顧琳芝僵硬的手，微微動了一下，神情悽然“乖……孩子……若是見到懷然，帶著他，一起……到承天門……去找……”

    “夫人？夫人！”

    祁安把耳朵湊近，卻怎麼也聽不清，小聲的試探了幾次，見對方半晌沒有聲音，抖著手，微微試探鼻息，不由得呆坐在地上。已是一片冰涼，毫無人氣。

    男孩忍著抽泣，不敢哭出聲，生怕將白天的壞人引來。牙齒死咬著手背，深可見肉，血紅蜿蜒而下。

    影孑然，風意涼。

    祁安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任風吹乾了臉上的淚痕，稚嫩的臉滿是倔強，小聲道“夫人，你收留我，帶我如親人一般，我一定會找到小少爺，長大後替您報仇。”說完，對著夫人的屍體叩了三叩。

    篝火燒的噼啪作響，火光將男孩稚嫩臉照的通紅，黑白分明的眼睛，映著跳動的火苗。

    一個瘦小的身影，沿著白日裏妖人離去的方向，湮沒於夜色之中。

    祁安一路小跑，累的滿頭大汗，可終究是年紀小，趕了幾個時辰的路，也沒尋得半點蹤跡。

    一個孩子，追上又如何？一個孩子，如何與妖人相拼？就算找到懷然，又如何全身而退？

    孩子畢竟是孩子，想不到那林林種種。此刻祁安的心中，只道老爺夫人的好，只道失蹤的小少爺，只道答應了夫人，只道沒了爹孃的少爺一定難受極了……

    癱坐在地上的祁安，想那殺人不眨眼的妖怪，心中害怕，可少爺怎麼辦？整個村子的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若是自己跑了，少爺怎麼辦？少爺害怕的時候，如果找祁安卻找不到怎麼辦？夫人救了你的命，待你這般好，你怎麼能害怕？怎麼能想逃跑？

    攥緊了小小的拳頭，一遍遍告訴自己：祁安不怕，祁安不怕，祁安一定要把少爺救出來！

    鎮定心思，將腦中胡亂的想法甩了出去，男孩大吸了口氣，想要繼續趕路，沒跑多遠，便差點撞上一個黑影，嚇的一個趔趄，跌跌撞撞摔倒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黑雲移走，白月姣姣，勾勒出一個老婦人的身影，手持木杖，頭戴金簪。逆著月光，看不清容貌，只覺此人陰沉乾癟。

    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讓人毛骨悚然。

    “哎呦……這是誰家的孩子，大晚上，可憐見的，差點嚇死婆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