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尖的宋琦看到了宋樞楠後頸上細小的傷口，像是被小蟲子咬出來的，“他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

    “大家都小心點，這裏有毒蟲。”宋文平說道。

    “平爺，那他怎麼辦？”

    “就丟在這裏了，是死是活，都不管我們的事。”

    “不行！”宋琦義正言辭地抗議。

    “你要是想和他死在這裏就說，沒必要激怒我，老山，拖著她走，要是她敢反抗，就弄死她。”

    宋琦敢怒不敢言，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文平。

    宋樞楠的意識漸漸恢復清明，但是那是在幻境裡面了，大腦頭痛欲裂，另外一個人的記憶被強行塞入他自己的腦海中，他知道自己又陷入了幻境，不免有些慌張。

    可是這和幻境又一些不一樣，這是另外一個人的記憶——

    蕭沐然打了滿滿的一桶水，河裏的水秋之後就顯的冷了，有些微微的刺骨。那麼一桶水吃力的騎到一棟江邊的小木屋，水裝的有些滿了，稍一用力就灑了出來，濺了不少在他身上。

    對於一個不滿10歲的孩童來說，這種事情的確不適合他來做。

    水被蕭沐然放在了木屋的地板上，力道沒掌握好，水又灑了不少出來，躺在床上的一個糟老頭子看了一眼，呵斥道：“以後注意點，衣服都打溼了，若是因此感了風寒，我可沒藥治你。”

    蕭沐然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養父的責罵他已經習以為常了，雖然平時對他是兇了點，總是他去幹活，可是終究還是對他好的。

    蕭沐然記得那次不小心落水，雖然說就上來了，但是卻感了風寒，治病的藥是養父偷來的，養父還差點被人打折了腿。

    從那以後，蕭沐然就一直對養父恭敬有加。

    “沐然，以後也少往李大嬸家跑，她家也不容易。”養父語重心長的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天氣越來越冷了，今年格外的冷早，我去買點碳回來。”其實說早也不早了，看著這天氣，怕是要下雪了。

    “錢在那你自己去拿吧。”楊父頭也不抬地說道。

    蕭沐然拿了錢，便出了門。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倒也熱鬧。蕭沐然與與這群人顯得格格不入，畢竟他生活在社會的底層，他拐進一條小巷，走了大約幾十步，在一家雜貨鋪的門口停了下來，要了兩瓶燒酒。養父一直都愛喝酒，除此之外，別無嗜好，蕭沐然又走了幾十步，賣炭人討價還價，最後，背上半筐炭往回走。

    養父還在看那本書頁已經破損不堪了的書，也不知道他看了多少遍了。蕭沐然自然沒心思管這些，這個糟老頭子出了看書還有釣魚，平時也就喜歡喝點小酒。不過還好他會釣魚，不然，平日生活裡就連一點肉也吃不到了，多出來的魚，還能賣掉，作為微薄的經濟來源。

    晚餐由蕭沐然自己來弄，魚肉已經是每頓必有的了，另外還會有點小菜，今晚還多了點花生米，是養父的下酒菜，蕭沐然自然是不敢動筷子的。

    酒過三巡，蕭沐然看得出來養父有些喝醉了。

    “沐然啊，你也長大，不應該和我在這裏混日子，你看看我，一大把年紀了，還混得這麼淒涼，就連個女人都沒有，你可不能學我，以後，一定要有出息。”養父帶著醉意說道。

    蕭沐然應了一聲，抬頭問道：“那我該去哪裏？是路口的鐵匠鋪，還是街上的雜貨鋪？”他還記得，曾經養父讓他去鐵匠鋪當學徒。

    “這可不行，以前我做的，無非就是開開玩笑，做那種事情，肯定不能有出息的，我問你，你是想讀書，考取功名，入朝為官，還是說想要入門修行，這是我給你選的兩條路，你自己可以選擇一條。”

    蕭沐然愣了愣，有些失神，說道：“我……我我也不知道我該去哪裏。”

    “來來，先喝一口酒再說。”說著說著，養父給他倒了一杯酒。

    蕭沐然拿起了酒杯，好奇的聞了聞味道，他只是有些好奇，為什麼要如此的熱愛這種液體，他一口喝下去，火辣的感覺從口腔傳到了食道，一路往下，他連忙喝了兩大口水下去，這才微微緩解剛剛的灼熱感。

    養父笑道：“怎麼樣感覺是什麼味道？”

    “一點都不好喝，又苦又辣。”

    “啊哈哈，你自己不會喝酒，肯定是這種感覺來，等你以後長大了就知道了。”

    “我……其實我不想讀書，我更加好奇，為什麼會有那場滅門慘案。”

    “我就知道你會選這條路的，我都給你準備好了。”養父從座位下拿出一個小小的布包，“裡面都是我這輩子積蓄了，還有你父親之前給我的，都在裡面了，這些年我一留著，就是爲了等到這一天，把這些都給你。”

    蕭沐然茫然的盯著那個布包，有些失神，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為好，他從未想過養父那麼大一筆積蓄，另外，他也說養父的話裡面聽到了，原來父親和養父其實是認識的。

    “你都拿著吧，雖然不多，但是也夠了。”養父抓起酒瓶，大口大口的往喉嚨裡面灌進去，劣質的燒酒絲毫沒有回味的感覺，只是在喝下去那一瞬間，有著火辣辣的感覺。

    “我真的可以找到我想要的東西嗎？”蕭沐然認真的說。

    養父說道：“我不敢肯定，但是我希望你自己可以找到你自己想要的東西，就算沒有結果，我也不希望你留下遺憾。”

    “那我要去哪裏？”

    “弈天門。”

    “可是……我可以進去嗎？”

    “我只告訴你一句，如果有一天，等你知道了，雲中院這個組織，那麼你的方向就對了，真相就是在那個方向。”

    蕭沐然不解的問道：“雲中院是什麼？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傻孩子，你要知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你不知道的東西了，很多事情，都是藏在陰暗的地方的，如果你不去挖掘，或許他們再也看不到陽光。”

    “那我……就是陽光嗎？”

    “你若是自己認為是，那就是。”

    “我知道了，我都懂了。”蕭沐然說道。

    養父欣慰的點點頭，“你父親和我說了很多，你還記得他嗎？”

    其實他的印象很少，因為那時候太小了，他根本就不記得那麼多的事情，他還能夠記得父親的樣子，還有一些事情。六歲的時候，這個家就沒有了，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其實說起來，他還是在離開了家的後面一個月，已經被養父收養了，才知道自己的家已經不在了。

    “父親他說了什麼？”心酸苦澀的感覺再一次涌上心頭。

    “他和我說，其實你很乖的，但是邵家，已經不能給你遮風擋雨了，以後的日子，以後的人生，還有很長很長，你需要自己堅強獨立的走下去。不需要依賴，我希望你是一個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真相你不一定要知道，但是你要活得開心，爲了自己的意願，可以去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要活在仇恨之中，也不要只想著一味的探尋真相，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也是活下來的人，你就是希望，你還有弟弟，一定要照顧好他，在這個世界上他就是你唯一的親人了。如果有一天，你還是接觸到了那個東西，我希望你不要爲了它，犧牲自己，那不值得。雲中院是一個很奇特的存在，那裏有太多匪夷所思的東西存在，關於這些，無論是我，還是你父親，都不想透露給你太多。你年紀還小，就算我告訴你了，你也不能理解，這些事情，如果你真的感興趣，那你就以後自己去慢慢發現。”

    “嗯吶，我會的。”

    “那弟弟呢？弟弟要和我一起去嗎？”

    “這是自然。”

    弟弟叫蕭懿軒，小了兩歲，也是乖巧可愛。

    次日。

    養父一改往日的裝扮，細心地梳了頭，穿了一身半新的衣裳，滄桑的臉上依然可以看出往日英俊的姿態。蕭沐然要被他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洛霧城——一個北方的大城市，弈天門就在那裏。

    “哥哥我們要去哪裏呀？”蕭懿軒和蕭沐然坐在養父租來的馬車上。

    “我們要去一個很好很好的地方，我們可以變得很強很強，你想不想去啊？”

    “想，我要和哥哥一起去。”

    養父坐在前面，揮動馬鞭，驅使這兩匹馬。兩兄弟坐在偌大的車廂裡，顯得有些孤零零的，還有為數不多的行李堆在後麵。蕭沐然手裏握著一塊玉，質地細膩，樣式古樸，雕工精巧，那是他身上唯一一件父親給他的東西。

    淡淡的煙味傳了過來，蕭沐然捂住了口鼻，卻發現是養父拿著一個考究的菸斗，煙霧從他的口中緩緩吐出，還有幾分韻味。

    養父又吐出一口煙霧，呵呵的笑道：“沒有看見過這樣的我吧，難得我今天正經一次，要不然的話我還是那個糟老頭呢。”青色的煙霧在空氣中四散開來，有些美感。

    “嗯吶，我感覺這纔是真正的你，至少你年輕的時候應該是這樣的。”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隱隱約約的覺得，養父今天的狀態纔是真正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