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兒時過往
宋文羽快要崩潰了,“我是你老師的兒子知不知道?現在,我是說現在,立刻帶我出去。”
神經病搖了搖頭,道:“這裏,你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出去啊,關我什麼事,我不會帶你出去的。”
宋文羽嘆了口氣,扶著牆,他本來已經到達雲中遺址了的,他明明要成功了的,可是——猝不及防之下,他被人一棒子敲暈了,醒過來,就到了這個巨大的地下室。他朝著空蕩蕩的前方大吼:“到底是誰做的?給我出來?把我送到這裏來了,怎麼不敢出來見我了?出來啊!”
無人迴應。
“你是被人送進來的?”神經病偏著頭問。
“是,我是被人送進來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離開,我都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對了,你告訴我,這裏是哪裏?這是用來做什麼的?你快點告訴我。”宋文羽激動的搖著神經病的肩膀,雙目通紅。
神經病嫌棄地推開他,“你幹什麼?你被人送進來又不是我要你進來的,纏著我有什麼用?師父說過,被送進來的人都是宋家人,按道理來說,你可以陪我在這裏守護這裏一輩子。”
“靠,誰要和你這個神經病在這黑不溜秋、奇奇怪怪的鬼地方守護一輩子,你給我聽好了,回答我的問題,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即使宋文羽是宋尊亭之子,他也從未聽說過宋家還有這樣一個地方。不像是研究機構,這裏太古怪了,人也太少了。
神經病白了他一眼,道:“師父沒和你說嗎?這是宋家的倉庫,隱秘得很,一般人都不知道的,據說還藏著什麼大秘密,我也不知道。”
“這裏只有你一個人?”
神經病想了想,點點頭,“大多時間,只有我一個人,有時候師父會來一趟,但也就是來倉庫取東西。”
宋文羽問道:“你怎麼又肯和我說關於這裏的事了?”
“我說不帶你出去,又沒說不和你說話,再說了,我是有分寸的。“神經病笑了笑,“師父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也很無聊的,和你說說話特麼什麼不好的。”
“你說這裏是倉庫,那貨物在哪?”宋文羽想起了之前去的那個房間,裡面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現在想來,或許是血中臉一類的東西。
神經病搖搖頭,無奈地說:“我怎麼知道啊,師父對我是很重要的東西,連我也不能看。這裏啊,叫鬼倉,機關可多了,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師父對我說,外來的人走在裡面會迷路的,就好像你,走在這裏,時不時會發現路和原來不一樣了,最開始我也就這樣,但是後來師父不知道做了什麼,我就再也不會迷路了。”
迷路?路會變得不一樣了,為什麼呢?凡事都是變其表面,其內在是不會改變的,就像雲中遺址,它會對闖入者致幻。走在一條只有上坡的路上,殊不知,其實是我們自己被迷惑了我們看到的、聽到的,甚至是想到的都是假的。破開這層迷惑人心的幻象,我們就能看到真實的那一面。
雲中遺址的厲害之處不在其機關如何精巧奇妙,而是那防不勝防、幻由心生的幻境給人的迷惑。
宋文羽明白了,這裏,這個名為“鬼倉”的地方,其實和雲中遺址有相同之處。這裏不是周圍一直在變化,而是我們所看見的,隨心而變。
想明白了其實也沒什麼用的,畢竟宋文羽沒有那個能力去破開這個致幻,他坐了下來,“說說你和宋尊亭是怎麼認識的吧?你們倆到到底是什麼關係啊?”他從來不知道父親還有一個徒弟,這件事情,知道的人恐怕不超過十個。
畢竟宋家可以相信的人也就那麼幾個。
神經病走到角落裏,拉開櫃門,宋文羽這下發現那其實是一個冰箱。他住的這房間,小小的,很簡陋,陰暗溼冷。這冰箱或許是唯一值錢的玩意,他從裡面拿出兩個可愛多,給宋文羽一個。
“可愛多,很好吃的,師父給我買的,他也愛吃。我是個孤兒,智力有點問題,小時候在孤兒院,我永遠是被欺負的那一個。什麼好吃的,就算到了我的手上,也會被比我大的孩子搶走。就連每天的牛奶,我都喝不到。”
“連照顧我的阿姨也不喜歡我,因為我都七歲了,還是會尿床,還是會流口水,我是所有人眼裏最髒最噁心的那個人。沒有人會陪我玩,到了後來,甚至都不會來搶我的東西吃。”別吃他的東西,他那麼髒,吃了要生病拉肚子的。搞不好還會變成他那個樣子,傻乎乎的。曾經扎心刺耳的話又在耳畔回想,如今想來,自己的童年竟是一片漆黑。
好在還有黑夜中的月光。
“不過有個姐姐對我很好,她比我大六歲,總是扎著兩個小辮子。她會給我留著好吃的給我分享,她是唯一一個不嫌棄我的人,但是後來我還是不理她了。因為我和她接觸,她也被欺負啊,姐姐是那麼善良的人,為什麼要被欺負呢?可她說她不在意,總會偷偷地找我。“
“和姐姐呆在一起的時間,是我難得的最快樂的時光。但是後來姐姐走了,她離開了孤兒院,她被人領養了。也是,她那麼乖巧懂事,那麼善解人意,肯定會領養。”神經病說著說著,眼裏居然泛起了淚光。
宋文羽沒有打斷他,靜靜地不厭其煩地聽他喋喋不休,“後來呢?你和我父親,又是怎麼遇到的。”
“那個時候,我記得我是八歲,師父來孤兒院捐款,還給我們帶來了很多的書籍、衣物。那時,他是最耀眼的那個人,是所有人感恩的物件。我沒有想過,他會和院長說要收養我。我明明是最不起眼、最不出色的那一個。師父收養了我之後,並沒有讓我叫他父親,而是讓我叫他師父。也沒什麼不妥的,反正他對我很好。他教了我很多,是什麼我不能說。他還帶我去看了醫生,我的病一點點地好了,後來,我才和常人無異。到了後來,師父很少來看我了,都是別人來照顧我,他說不能讓別人知道我被他收養了。”
宋文羽點點頭,他記得從前宋尊亭好像是會做些慈善事業。宋家暗地裏是研究機構,但是明面上是一家公司,捐款這類事情並不陌生。只是,他為什麼要收養一個孩子,還是一個智力有問題的孩子?越來越多的事情想不清楚了。
“我父親他為什麼要收養你?”宋文羽問道。
神經病想了想,“其實我也不知道啊,當時,師父對我說,他在人群第一眼注意的人就是我,看見了我身上的孤獨無助。或許是同情啦,但不可否認的事,師父對我總歸是好的。”
“好的?”宋文羽不由得嗤笑,“一個人如果真的對你好,是會讓你一個人呆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守住一個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鬼倉嗎?我問你,在這裏,你孤獨嗎?如果不是我來,你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的姐姐,她也是被收養了,我和你說說,她應該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她會住在窗明几淨的家裏,有自己的父母,她可以親熱地叫他們爸爸媽媽。而不是呆在一個不能說是家的地方,連稱謂都只能是師父。我告訴你,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根本不會知道我父親還收養了一個人。”宋文羽直視他的眼睛,眼裏帶著不屑。
神經病眼神躲閃著,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
“為什麼要自己騙自己呢?你或許不知道他是你個什麼樣的人吧。我是他的兒子,但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死了。他一手造就了我的死亡,他偽造了我的假死,拜他所賜,我已經有了死亡證明。”宋文羽笑著,看著他,“你太天真了,他是把人當作工具來看的啊。”
“你在騙我,”神經病皺起了眉頭,“師父不是這樣的人。”
“切,你為什麼要自己騙自己?相信我,我說的沒錯,”宋文羽拿出手機,從相簿裡找出一張照片,“這是我的死亡證明,懂我的意思了嗎?”
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終於,宋文羽看見那個神經病哭了,淚水無聲地劃過臉龐,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是啊,你說得對,我很早就不相信師父了。可是我,從來都不敢這麼想,我害怕,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不敢看見那些事情,或許,我註定就是這樣子的。”
宋文羽忽然覺得,這個人不像是神經病了,或許,他的智力問題,早就好了。“帶我出去,怎麼樣?”
神經病想了想,點點頭,好,我答應你,但是幫我向師父轉達幾句話,怎麼樣?以後,我可能再也不會回來這裏了,或許再也見不到師父了,不管怎麼說,好歹也相處了那麼久。”
“好,我答應你。”宋文羽神色認真,不是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