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洛凝彎唇笑道，“正是太子送的，宮中各種粉黛裝飾，我是從不欠缺的，可是我唯獨喜歡太子送的這一支，因為這裏麵藏著他對我的心意，所以我戴起來總有幾分溫暖的感覺，不似其他的裝飾，除了冰冷，什麼也沒有。”

    同是習武之人，且武藝相當，所以陸洛凝和賀葉兩人，只通過一個眼神，便可以進行交流。她們一邊品茶一邊交談，相談甚歡。

    陸洛凝從賀葉的眼神裡，看出來了她的英勇無畏、智勇雙全，看出了她的巾幗不讓鬚眉。賀葉也從陸洛凝的眼睛裏捕捉到了一些以往她不知道的東西。她從她的眼裏看出了不凡，看出了平和，看出了隨性。

    陸洛凝笑言：“賀葉，你可知道有句話是這麼說的，習武之人，都能從眼神之中神交。”

    賀葉臉上頓時驚現兩片緋紅，不是害羞，而是激動。陸洛凝之語，是習武之人經常說的一句話，今日聽陸洛凝這麼一說，只覺得有一種如高山流水遇知音相見恨晚的感覺。

    宮裏的嬪妃多是有錢有勢的，再不濟也會是哪個富商的千金，總歸是有些底子的。陸洛凝也不例外，堂堂尚書府嫡女，現在又貴為太子妃，這地位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可是她的言談舉止、眉目間絲毫沒有一點兒太子妃的架子，這樣平易近人的嬪妃，賀葉還是第一次遇見，竟覺得有些不太真實了。

    “太子妃是屬下見過的最沒有架子的嬪妃，在這密不透風的宮牆之內，難得還有太子妃這樣正直又不顯擺的人在，難怪皇上和太子都對您如此地寵愛。”

    賀葉說的是實話，宮廷之內，能像陸洛凝這樣受皇帝和太子寵愛的人不多，就算有，也不似陸洛凝這般寧靜淡然，多半是恃寵而驕，亦或是爭風吃醋，實在是庸俗。尤其像她這種習武之人，更是無法忍受這樣的現象。

    可是偏偏陸洛凝是個例外，她不因受寵而沾沾自喜、目中無人，也不因失寵而萎靡不振、妄自菲薄。寵辱不驚，是陸洛凝最好的寫照。

    對於賀葉的評價，陸洛凝只是笑而不語。賀葉說自己平易近人，不似後宮裡那些紅花綠柳撞破頭皮地爭寵。其實，她只說對了一半。陸洛凝知道自己其實並不完全是那樣的人，原本身為二十一世紀的特工的她，深諳皇宮這個是非之地的黑暗與險惡，心思細膩的她來到這裏，自然是為人處世勢必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善於偽裝。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只有這樣，才能在這個表面上鳳冠無限實則暗潮涌動的皇宮裏佔據一席之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殘忍，她也一樣。

    她稍稍將袖子往上提一點兒，又往賀葉的茶杯裡斟滿了一杯茶，賀葉連連道謝。好在沒有外人在這裏，不然若是被有心之人瞧了去，只怕太子妃的這一番作為，又要引來一波口舌風波了。

    “賀葉，你知道嗎？在你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從前的自己。”陸洛凝微笑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軍頭，雖然身為女兒身，可是骨子裏的那英氣卻是外溢的。說實話，賀葉無論是從武功還是謀略上來看，都絲毫不比那些男子差一分一毫。

    皇上曾誇獎賀葉巾幗不讓鬚眉，這不是謬讚，這確確實實是真相。

    聽聞陸洛凝此言，賀葉的眼底泛起欣喜，她說：“太子妃這麼說，意思是說您也曾有過跟屬下一樣的經歷嗎？”

    陸洛凝點點頭，輕呷了一口熱茶，說道：“不假，我也是習武之人，想當年我也是這麼意氣風發、無所畏懼的，只是……”

    只是不想自己遭人背叛，而且還是自己最好的同伴兼朋友，也是這一次的背叛，使得她與他人相交時，再難做到推心置腹和坦誠相見，因為她已經不敢再輕易地相信任何一個人。不過這樣也好，多留一個心眼，也許就能少一分傷害，這對於自己來說，總歸是好的。

    作為特工的日子，是她感到最快樂也是最痛苦的日子。

    賀葉原本還想問陸洛凝只是什麼，思索了一下總歸是覺得不妥，便沒有追問下午。

    而陸洛凝也沒有為這樣的戛然而止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這是繼續為賀葉斟茶，話鋒一轉，說起了別的事情：“這世上有些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即便我再怎麼抗拒再怎麼不情願，我終究還是被捲了進去，我沒得選擇。”

    賀葉知曉陸洛凝的言下之意，每一個進宮的女人都是不幸的，不管她們是自願進宮還是被逼進宮，只要進了宮，就註定了她們一生的無奈。宮牆之下變成殘花敗柳也不得皇帝召見還是幸運，有多少嬪妃就這樣年紀輕輕被埋在了宮牆之下。

    慘吶，慘吶。

    看到陸洛凝的黯然神傷，賀葉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只說道：“太子妃娘娘，您說的這些我都懂，人生確實有很多無奈，包括在下，也是不可避免。何必為這些無法改變的事情而去勞心傷神了，這世上有太多無奈太多坎坷了，要是事事都那麼計較，做人得多累啊。”

    “你說得對。”

    陸洛凝對著賀葉抿唇輕笑，賀葉說她懂，其實她不懂。

    陸洛凝說自己的無奈，並不只是後宮的勾心鬥角，而是兩個時光的交錯，兩個時代的碰撞，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她有著異於常人的聰慧和靈氣，這也是她能留住太子的心的一個重要原因。當她見到賀葉敏捷的身手的時候，她就似乎見到了作為特工執行任務的自己，牆頭馬上，意氣風發。

    再憶往事，當時少年，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