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活著,就好
嘩啦!
那白皙的宛若沒有一絲血色的手臂一經出現,整片亂石竟都顫抖起來,嘩啦啦四處滾落。
緊接著,一位看上去似若二十出頭,卻顯得異常狼狽的青年男子,頂著凌亂的頭髮,穿著殘破不堪的衣袍,滿身血跡,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大戰似的,突然從亂石之間坐了起來。
“我...這是...還活著?”青年用自己那一雙很幽靜的,宛若深淵一般的眼睛,帶著疑惑的目光,四顧打量,從口中發出略顯嘶啞的自問。
而許是他昏迷的時間太久了,亦或者是其他的什麼原因,青年剛剛睜開的眼睛似乎有些不適應烈日的陽光,剛睜開沒有多久,便又很快閉了起來,整個人就那般僵直的坐在亂石堆中,一動不動。
又過了很長時間,男子纔再次睜開眸子,而這一次,他那雙眼睛之中,卻已然少了幾分疑惑,變得更加幽靜起來:“活著...原來我楊一葉真的還活著!”
男子名叫楊一葉,這個並不出衆的名字,或許如今已經沒有幾人記得;但是,提及他的稱號,哪怕是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頭,也會無人不知的。
因為,他便是當年獨斷天塹,力抗諸仙的那位封天大帝!
只不過,現在的封天大帝,明顯不復往日輝煌;他看起來十分虛弱,晃了晃仍舊有些昏沉的腦子,那蒼白如手臂一般毫無血色的臉龐之上,露出迷茫而又彷徨的神情來——
“可,我為什麼還活著...”
“那漫天神雷都停止了轟鳴嗎?”
“那仙界大軍,終究還是沒能突破壁障,侵入青雲嗎?”
“亦或者是...如今的青雲,已經沉淪...”
楊一葉口中喃喃自語,昏沉的腦子讓剛剛甦醒的他有些疲倦,不由得又閉上了眼,天雷浩劫發生時的情形歷歷在目,宛若隔日——
那時,仙凡兩界壁障突然被開啟,無數被世人仰望的仙人們組成大軍,朝青雲世俗界莫名發起進攻,掠殺生靈;被當時的青雲第一人,封天大帝楊一葉率領青雲修士,奮力阻擊,自己更是橫擋天塹,阻斷仙人大軍,強行封印了界壁。
也正是因此,青雲一界,尤其是封天大帝楊一葉,徹底惹來的仙界震怒,據說當時仙界的仙帝親自出手,以審判之名,降下了天雷浩劫。
那一刻,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漫天寰宇之中都充斥著恐怖的天雷,將大地崩裂,將山河劈碎,將生靈湮滅,將整個青雲大陸,化作人間煉獄...
尤其是修仙者們,更是遭到了天雷的格外“照顧”,九天紫雷不斷轟擊,不斷劈下,不斷泯滅一位有一位大能。
而作為一名斬過仙、屠過魔、逆行天道問鼎仙王之位,被視為青雲第一太和仙的存在,更是在得知仙人要降臨青雲之時,獨斷天塹,力抗仙界大軍,重新封禁了界壁的楊一葉,幾乎成了那次天雷浩劫中最主要的打擊目標。
楊一葉仍舊清晰的記得,蒼穹之上浮現出的無數仙人虛影那不約而同的憤怒表情,以及宛若山洪海嘯一般的怒吼,和那幾乎撕天裂地的、淹沒一切的恐怖神雷。
尤其是那恐怖的神雷,楊一葉記得最為清晰,它們可是足足追了自己三天三夜,也要劈潰自己的肉身、崩碎自己的仙基、抹去自己的修為、湮滅自己的神魂...
可為什麼...自己還活著?
難道神雷奪走了我的一切,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們看我可憐,故意留我一命?
不!
這絕不可能!
天道不仁,無情無義,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們,只會比天道更加無情,更加無義!
楊一葉甚至到現在,還異常清晰的記得,突然打破界壁,要如今青雲大陸這一方世俗界的仙人大軍們,是如何的猖狂,如何的霸道,如何的慘絕人寰!
若說他們可憐自己,縱使打死楊一葉,他都不會相信!
嗯?
楊一葉突然感到胸口一陣刺痛,眉頭不由得緊緊蹙起,低頭朝自己袒露出來的胸膛望去,卻見那裏,在自己胸前的正中處,不知何時鑲了一枚拇指大小的血紅色珠子。
珠子呈現透明狀,如同琉璃,通體滾圓,內部卻是一片血紅,宛若欲滴的鮮血一般,卻又有一半的部分深入胸膛上的皮肉之中,與皮肉相連,宛若一體!
這是...血魂珠?
楊一葉的眉頭蹙的更緊了,這玩意兒是他當年爲了給自己的好兄弟復仇,不遠千里,奔赴南疆秘境,追殺那血魔老祖之後得到的。
後來,壁障破的突然,仙界大軍更是來的迅猛,令他顧不上處理這枚血魂珠,便帶在身上,奔赴了戰場。天雷浩劫降下時,他渾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毀於一旦,唯有這枚血魂珠被儲存了下來,與他共同迎接下了那最後一道,也是最為恐怖的一道紫色神雷。
“血魂珠...是了,一定是這血魂珠...”
“也只有它,纔有可能讓我在那恐怖的天雷之下活下來。”
血魂珠究竟是什麼,有什麼作用;楊一葉並不知道,他聽說的,也只是相傳這血魂珠乃是那血魔老祖傾盡一生心血,耗時六百年收集天下奇珍,融匯億萬生靈鮮血而煉製成的無上至寶。
據說,當時血魔老祖曾今放言,待他融合血魂珠之時,便是一統青雲,顛覆仙界之日!
只不過,血魔老祖並沒有來得及融合血魂珠,便被複仇的楊一葉追上,斬殺了去,留下這一枚毀不掉的血魂珠,被楊一葉帶在了身上。
而此時此刻,唯一能夠解釋自己為什麼沒有死在那恐怖的天雷之下的,怕也只有這枚莫名其妙與自己融合的血魂珠了。
當然,至於血魂珠為什麼會突然與自己融合,又究竟是不是它的融合,拯救了自己;楊一葉並沒有過深的去思考,他已經懶得去想了。
望著四周熟悉卻又陌生的山嶺,又望了望萬里無雲的天空上高懸的烈日,以及身邊那已經被燒的焦黑卻仍舊可以看出“罪園”二字的牌坊,楊一葉知道,自己的確可能是已經躲過了那場恐怖的天雷浩劫了...
“看來,仙界的人,終究還是沒能進入青雲一界啊!”
楊一葉緩緩從亂石堆中爬了出來,慢慢挺了挺腰,長長的嘆了口氣。他雖然不知道當年仙界為何突然大舉入侵青雲,卻十分清楚,一旦仙界的目的達成,那麼如今的青雲絕對不可能是這般模樣。
那群所謂的仙人們,可是比任何魔鬼都可怕。
“不過,不管如何,擋下了仙界,救下了青雲,而自己又能活著,就是最好的結局了。”楊一葉有些感慨,那張冷峻的臉龐上,神情有些複雜。“畢竟,活著,就好。”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修為沒了,可以再修煉;仙基沒了,可以再築就;大帝稱號沒了,可以再問鼎;只要活著,一切就都可以重頭再來...
楊一葉不懼,從不曾畏懼。
否則的話,當年也不會逆天修仙,踏仙路上碾壓群雄;否則的話,當年也不會爲了一個承諾,遠赴南疆秘境,追殺血魔老祖;否則的話,當年也不會第一個站出來抗衡仙界大軍,引來仙帝震怒,降下天雷浩劫...
閉眸,深吸一口氣,楊一葉再次睜開眼睛,邁出了亂石堆,來到了那焦黑的牌坊前,抬頭仰望著那一片漆黑中隱約可見的“罪園”二字,臉上露出一抹疑惑。
仙凡之戰結束了多久,天雷浩劫過去了多久,他不知道;這裏又究竟是哪,也一無所知。
哪怕有些眼熟,楊一葉也無法想起;至於這“罪園”,楊一葉更是從未聽說過。
不過,既然是“罪園”,裡面想必應該是有人的。去問一問,倒也好了解一下現在青雲大陸的情況。
想到這兒,楊一葉當即邁步,蓬頭垢面的走過牌坊,一轉彎,便率先看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墳冢,讓人毛骨悚然的卻是在這片墳冢前,卻躺著兩具看上去還很新鮮的屍體。
那殷紅的鮮血,幾乎染紅了一大片土地,與後方那些灰黃色的墳冢,似乎遙遙相應。
楊一葉微微蹙了下眉頭,停下腳步,並沒有說話,目光越過地上的屍體,旋即落在陵園正中那座最大的墳冢前,一掃墳冢前那矗立的寬厚石碑,卻是驟然一滯。
因為,就在那座最大的墳冢前,矗立的寬厚石碑之上,清晰的寫著六個大字:封天大帝之墓!
“這是...我的墳冢?”
楊一葉怎麼也沒有想到,這裏竟然有自己的墳冢,而且還是最大的一座,令剛剛甦醒的他有些難以置信轉過神來,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會被人建墳立碑,以作紀念,足足愣了很長時間,才突然回過神來——
“不對啊,埋著老子墳冢的陵院,怎麼能叫罪園?”
剛剛甦醒,仍舊白的滲人的臉龐之上,瞬間佈滿了疑惑、詫異以及憤怒!
他封天大帝,雖不說是什麼大善之輩,一生也的確沒有做過什麼好事,但是至少也是爲了保護青雲一界,被盛怒的仙人給劈死的吧?
就算世人不紀念自己的英雄氣概,也不至於淪為罪人,冢入罪園吧?
楊一葉有些生氣了,他雖然從不曾想過自己仙逝之後的事情,也從不在乎後人對自己的評說;但是,當他得知為救青雲、力戰仙界而亡的自己,最後卻被青雲一界的後人歸入罪園之中的時候,仍舊感到有些不岔!
罪之一字,從何而來?
深吸一口氣,楊一葉強忍下心中的怒火,知道這之中,怕是在天雷浩劫之後,還有許多自己並不知道的事情發生,改變的青雲許多事情。當即有些釋然,旋即繼續掃視整個陵園。
“有人嗎?”楊一葉並沒有再去看其他墳冢,便朝著墳冢的最深處,喊了起來。
現在的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天雷浩劫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仙凡之戰的結局究竟如何,埋葬自己墳冢的陵園又為什麼會冠之“罪”字?
而能夠最快得到這些答案的辦法,唯有找到看官這裏的人了!
不過,令楊一葉失望的時,他的話傳盪開來,直至消散,也沒有任何迴應。
“難道,這裏沒人?”楊一葉有些疑惑,低頭望向了自己墳冢前的那兩具新鮮的屍體,孱孱流淌的鮮血,仍舊散發著絲絲熱氣,應該剛死不久,不可能沒有人。
除非...
楊一葉突然抬起頭來,雙眸不由的一凝,扭頭望去——
唰!
一道寒芒,陡然破空,殺意滔天,直奔楊一葉而來。
同時,一道悲憾的怒喝,隨之傳來——
“呔,大膽賊子,還我兒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