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木劍
日出東方,大小如盤盂,冷冷清清。
天尚未大亮,李陌離便早早穿好衣服起來,但是並沒有再次翻看那本“天書”,而是一人來到院中,擺好架勢,照著記憶中,御前統領蒙將軍曾經教過他的一套拳法,緩緩操練起來,過了約有半刻鐘,才收斂身形,輕吐了一口濁氣,而額頭上也已經蒙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儘管出了一身的汗,李陌離也並未感到身上有勞累痠痛的感覺。反而覺得身體愈加輕盈,體內彷彿有股氣息綿長悠遠,用而不絕,李陌離並未深想,只覺得這是好事無疑。
李陌離打完拳纔想起今天還有正事,早上起來的時候看見桌子上留有一封書信,信上寫道;今日我要上山採藥,你可去東街的酒樓幫忙,傍晚可歸,勿念。
匆匆吃過早飯,李陌離便小跑去東街,因地理位置在處小鎮的最東方而被大家習慣的稱為東街。東街官名叫樹遊街,整條街巷都開滿了客棧,酒樓。前往山上的遊人,香客大多會留宿這裏,所以頗為熱鬧繁華。
本來葉子衿二人與酒樓並沒有什麼關係,只是在她們剛到小鎮之時,酒樓老闆娘聽說了她們“母子”二人的悲慘遭遇,心生憐憫,不僅時常常送來一些桂花糕,桃酥之類的小點心,閒暇時還會拉著葉輕眉去水粉鋪子挑上一些不十分貴卻可讓女子更加水靈的的妝品,時不時給李陌離添置幾件春夏衣裳,在李陌離看來老闆娘就是書中所說的的大好人,半點不差。
東街離竹枝巷並不是很遠,李陌離跑到酒樓時,酒樓也纔剛剛開門不久,客人不多,只有靠近門口的兩張桌子上有人桌上擺著幾碟花生,小菜,看樣子裝扮都是本鎮上的人,而不是外來的遊客。
櫃檯上一位身穿褐色麻衣的中年男子,正在撥弄算盤,看樣子應該是在清對昨天的賬目,這人李陌離認得,他就是酒樓的掌櫃,曾經聽葉輕眉與老闆娘閒聊時說起,掌櫃姓陳,名國輔,曾經是揚州的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後來家道中落,其父變賣祖產,逃到集安鎮,開了這家酒樓,如今已有四十餘年光景了,而酒樓老闆娘正是曾經侍奉陳國輔的婢女,名菁花,兩人在逃亡患難之間,互生情愫,而陳老太爺經歷大起大落之後,並未橫加阻攔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而如今二人早已育有一女。名,靈雨,酒樓也是以其女名字而取名為靈雨茶樓。數十年後,集安鎮的靈雨茶樓也因李陌離而名滿中原。
李陌離進入茶樓走到櫃檯前,低聲說道;陳伯伯好。
陳國輔看到李陌離後放下算盤,和藹笑道,你娘之前已經說過,你今天會來,你嬸嬸正在後院等你。
李陌離微笑點頭稱是。走向後院。
後院有四間瓦房,有兩間分別是主家與小二,廚子平時居住的房間,一間是廚房,還有一間則是放置雜物的柴房。
李陌離來到後院看到只有一個瘦弱的少女在那裏劈柴,但並未看見老闆娘,那個少女李陌離自然認得,就是酒樓老闆的女兒,陳靈雨。李陌離此前見過她幾次都是隨她孃親一起,看得她生的瘦弱,模樣並不十分漂亮,只是生得一雙鳳眼,透著靈氣,讓李陌離沒想到陳靈雨平時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劈起柴來倒是毫不遜色。
李陌離走到少女跟前,正好等到少女已經劈完一塊木頭,正要再拿起一塊之時,李陌離搶過斧頭,微笑說道今天我來劈柴。
少女羞赧一笑並未推辭,站起身來讓李陌離坐下,自己則邊向前堂走去,一邊邊說道,我去給你倒碗水。
李陌離是第一次劈柴,一時難以掌握方法,但勝在體力足夠。上下揮舞板斧,李陌離也並未覺得很累。不多時,柴木已經劈好。李陌離拿起陳靈雨早已放在一邊石磨上的茶水,慢慢喝著,人心如水,李陌離覺得這碗茶水格外清甜。
李陌離喝完水,將劈好的柴木堆在一起,時辰已近中午,李陌離由後院走向客棧前堂。
客棧裡的里人相較於清早明顯多了不少,老闆娘也在忙著招呼客人。
李陌離從櫃檯裡拿了一條小二常擦桌子的白色布巾搭在肩上,向老闆娘走去,問了一聲好,緊接著說道,陳娘,我來幫您。
老闆娘眉開眼笑,傻孩子,這兒你幫不上忙。要是真待不住,就隨便找張桌子去聽說書先生講故事。說過話便順手拿過李陌離肩上的布巾
,開始忙活起來。
客棧來得大多是鎮上的粗野漢子,看到這般情景,忍不住調笑起來。
老闆娘這是你生的小兒子吧,這麼護著,孩子長得真是俊俏,就是有些不像老陳,倒是和我長得有那麼幾分相似啊。
聽到這話,客棧的里人都鬨笑起來,老闆娘也不惱怒,反而頗具風情的掐著腰,斜椅在柱子上,像你?兒子快來,叫大哥,能長得不像嗎?都是一個娘生的,說著還還把李陌離摟進懷裏,李陌離貼著這足以把人悶死的胸脯上,真是透不過氣來。
偷雞不成反蝕米的漢子不僅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多要了半壺燒酒。
好不容易從老闆娘懷中掙脫的李陌離自尋了一個稍顯僻靜的角落,開始打量起在客棧中來往的客人,不久李陌離發現,有兩桌客人和他人並不一樣。
一桌坐在客棧二樓靠窗的位置,有三個人,一名老者,和一男一女。
老者沒有什麼特別,衣著普通,大約五十歲左右,坐著的身形略有佝僂,由於背對這李陌離,所以李陌離並看不清楚他的相貌。
剩下的男女應該年歲不大,男子麵白,眉眼間卻有著一股陰柔氣,頭上戴一發冠,身著一身白衣,手上還拿著一把摺扇,如果只是男子自己一人在這裏倒是更像是一個負笈求學的讀書人,而非闖蕩江湖的遊俠。
女子則穿著一襲粉色綢衣,頭髮梳成馬尾形狀,長得沒有葉輕眉那樣好看,但是姿色應該也屬上乘,凳子旁放下一把佩劍,
李陌離看來這是標準的行走江湖的人員搭配,只是不知老者究竟是二人的師父,還是保護兩位安全的高手。
剩下的一桌坐在靠近二樓樓梯的位置,四個大男人,穿的都是粗布麻衣,樣子也平平無奇,外人看來這可能沒有什麼稀奇,只是李陌離曾久居皇宮,第一眼就看出,其中有個男人是太監。
李陌離心中感到震驚,皇宮的規矩他最是清楚不過,太監無特殊情況不可私自出宮。這是鐵打的規矩,而如今在這兒出現太監,李陌離實在想不通其中緣由。莫非這個小鎮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尋常?
正當李陌離還在角落納悶的時候,老闆娘輕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想什麼美事兒呢?魂不守舍的?
沒什麼,陳娘,就是在想我娘什麼時候能夠回來,李陌離臨時找了個藉口
才一天就想你娘了啊,別急,傍晚之前她一定會回來,老闆娘柔聲道,邊說還摸著李陌離的腦袋,看得出是真的疼愛這個孩子。
這時老闆高聲喊道,今天每桌客人的酒錢都只收一半,但是酒樓要打烊了,實在對不住各位。
此話一出,客人們可不願意了,明明還未到晚上卻不做生意了,好像沒這樣的道理,不過看在只收一半酒錢的份兒上,客人也大多隻是口頭埋怨幾句,便匆匆離開。
客人離開之後,老闆娘擰著老闆的耳朵說道,怎麼錢不賺了啊?這麼早打烊?
老闆一邊做痛狀,一邊將老闆娘的手握在手裏,你剛纔不是說你累了嘛,我別的本事也沒有,能讓你歇歇,少賺點錢也沒關係。
老闆娘聽到這話,本來抹了水粉的白皙臉蛋兒,不自覺的上了幾絲紅暈。
李陌離看見他們這樣,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皇宮藏書閣中看過的一本雜言書上的一句話。
相濡以沫,憐我憐卿。
客人散罷,收拾的瑣碎事自然有跑堂去做,老闆和老闆娘去後廚親自做飯,而陳靈雨則去了街角王婆那買菜,只剩下李陌離則自己坐在一張空桌子上暗暗發呆。
剛出皇宮的那幾天,李陌離感到有些輕鬆,從一隻從籠中飛出來的金絲雀,李陌離很喜歡這樣的生活,甚至他覺得如果可以一輩子生活在這個小鎮上也不錯,但從今天看到這個神秘的太監,和那三位江湖人之後,李陌離隱隱感到今後的日子或許不會平靜了。
吃過了晚飯,已是黃昏,老闆將李陌離送到竹枝巷看著李陌離走到院門前才轉身離去。李陌離推開院門,看見葉子衿正坐在門檻上,背靠著屋門,滿臉笑意,看到李陌離後,葉子衿起身回屋,不久從屋中出來,手裏捧著一個狹長的木匣子,走到李陌離身前,送你的,開啟看看。
李陌離有些狐疑,不知道她搞什麼鬼,心想總之不會是害自己,李陌離開啟木匣,木匣裡面擺放的是一把木劍。
這把劍是我自己親手做的,從今天開始你要好好練劍,葉子衿收起笑臉嚴肅說道。
李陌離手握木劍,劍尖朝上,看到劍柄處刻著兩個小字,誅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