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爱青果
去書架

第十五章 大氣象

    李陌離和葉子衿一前一後拐入竹枝巷,前行數步,來到院門前,李陌離剛想用鑰匙開啟門鎖,卻發現門鎖已經開了。

    李陌離回身轉頭低聲說道:娘,咱家好像進賊了。

    葉子衿推開院門,笑著對李陌離說道:不是賊,算是一位朋友,離兒,你先回房去。

    李陌離乾脆利落的走回房間,因為他知道,如果來的人以葉子衿的修為都對付不了的話,那麼他跟著除了成為一個累贅,別無他用。

    葉子衿走向北屋,推開院門,屋中坐著一位老者,身穿長衫,手捧一本棋譜,似已等候多時,更好像此處是他的房間,葉子衿彷彿成了一個客人。

    葉子衿進入屋後,坐在老者旁邊的凳子上,閉目養神,沉默不語,一時間,二人皆不言語,氣氛冰冷如三月春寒。

    過了約有半刻鐘,老人放下手中的棋譜,看向右邊,和藹說道:我從縣守那裏得知,你們母子二人是外鄉人,生活孤苦無依,不知道願不願意將小子送到我的私塾讀書,費用之類的不必計較,他年齡尚小,讀書識字,天經地義,若他日良辰得以高中也是一件美事,即使不能以科舉而躍龍門,莊家漢與讀書郎到底也是不一樣的。

    葉子衿輕輕揉動眉頭,縣守當日來勸我,說是爲了離兒好但多半是爲了討我的歡心,男女情長,我也理解,但本意至少是不惡,可先生今日夜晚前來,冒然就要收離兒為學生,小女子就有些猜不透了,真是先生大公無私,愛惜一個讀書苗子?還是先生如今修為已至瓶頸,別無他法,不破不立呢?

    教書匠人,似是被戳穿了心事,老臉微微一紅,默不作聲,只是如今天色已晚普通人可能看不見,但對葉子衿來說,黑夜還是白晝,沒有兩樣。

    葉子衿有些不依不饒地繼續說道:是被小女子說中了心事?老先生才顯得容光煥發?先生能探到此秘境已是機緣不淺,恐怕願為小鎮教書也是半真半假,一半是先生講求一個善因善果,教書育人怎麼看也是好事,沒有錯吧,可另一半怕是先生想要渾水摸魚一番,武道之境如登樓,每層樓的風光都各不相同,只是樓頂的風光無限,先生想必也是想要去看看的,只是此處秘境,為三教聖人聯手佈下,說是三教,可三者虛數,到底有幾家勢力,想必先生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縱然你有通天修為,是龍在此處也要盤著,是虎在此處也要臥著,說了這些只是想告訴先生,別再打離兒的主意了,先生要是真想帶出別的種子,也要考慮考慮即使先生真能以一敵百,莫不說境界的反噬,就是蟬隱和若虛裡面的禿驢道士也夠老先生思量一會兒吧?況且先生目前為止從未害過人,可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心境不穩,一念入魔就得不償失了。

    葉子衿說完話,就接著起身開啟屋門,單手探出,做送客狀。

    老先生拿起棋譜,起身出門,將要踏出門檻之時,才轉頭對葉子衿說道:武道之上,無年齡大小之分,今日多謝提點,閆某人自當銘記在心。

    葉子衿玩笑道:老先生若不是在此秘境,無法自如伸展手腳,見我如此說話,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更別說是您這樣一位大能了,恐怕早就跟小女子不死不休了。

    老先生這回倒是舒朗一笑,做了一個奇怪的行禮手勢後,出門而去。

    ---

    從客棧走出的徐北關,疾步向小鎮之外走去,剛剛出小鎮門口,徐北關感到體內氣息上涌,走了幾步終是忍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徐北關靠在旁邊的石碑,自嘲說道:小鎮之法,果然是不可逾越啊,只是是非善惡,聖人都閉目養神,假裝看不見嗎。

    盤膝打坐,調養內息。

    整整一個時辰,徐北關才終於暫時控制住氣息不斷回涌,血脈逆流。

    徐北關心中想到,前日道祖張道陵天師像顯靈,觀主卦象也顯示,幾千年一次的江湖大氣象年就要來到,屆時,雲關狹隘,飛鳥也會成群,如今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大人物,不飛昇成仙,想要一直佔據人間鰲頭怕是不易,其實這些徐北關並不關心,只是王朝動亂,江湖更迭,受苦的是百姓啊。

    回到觀中,已是亥時,若虛觀建置為正殿五間,祀奉張道陵、王長和趙升三人,俱銅像俗金,左右兩廡各三間,正門三間,正殿後玉皇殿五間,東西建鐘鼓樓。

    徐北關徑直走向觀中北殿,每天亥時時分,觀主張重樓都會在北殿研習心法。

    徐北關輕敲房門,若虛觀第四十二代弟子徐北關拜見師父。

    進!

    徐北關推開屋門,屋門正對的就是道祖張道陵的畫像,畫像下,一頭髮花白的道士,面朝畫像,背脊挺直。

    還不等徐北關開口,花白道士就站起身來,開口說道:氣息混亂,脈象駁雜,你在山下的小鎮動手了?

    徐北關點頭稱是,”弟子剛剛下山,就感到鎮中有邪物氣息,找尋幾日,拼著反噬的危險,才擒殺住兩個“妖孽”

    山下小鎮,雖為多教聖人聯手所設,但終究是很多年沒有人看管,禁制威壓雖在,但是沒有人做鎮中真正的神明人物,自然就差了許多,所幸你的修為還不足夠讓禁制直接將你抹殺,不然,你就沒有返回若虛觀的機會了,如今大氣象年將至,各教勢必也會有所動作,小鎮中會不會重新出現主持大局的人物,都是未知的,古樸道人自然就是觀主張重樓,他單手推向徐北關後背,幫其梳理體內雜亂的氣息。

    徐北關將腰間所繫的兩個布袋扔到地上,布袋落地便自動展開,片刻已成一人大小。一個布袋紋絲不動,另一個鼓鼓囊囊顯然裡面之人還未斷氣。

    徐北關口中喝道:”開。

    布袋彷彿可聽懂人言,系在袋口的繩結自動開啟,袋中一具乾枯的死屍和一個猙獰的女子顯現出來。

    古樸道人張重樓問道:你們是哪裏之人?

    其聲綿綿,氣息悠長,如懸崖峭壁之上的蒼松翠柏,中氣十足。

    猙獰女子也不答話,只是兩眼四處打量,好似在尋找逃跑的路線,機會。

    張重樓臉色慍怒,厲聲斥道:大膽妖孽,還不痛快伏法招來?

    女子聽到這話,開始頭痛欲裂,顯然張重樓再問之時,話語中帶有道家的些許真意。

    別再問了,我說,我說,一妙齡女子之聲傳來,完全想象不到,聲音竟然是眼前這個滿身血汙的女子所發出。

    我曾經是關外普陀山槐族人,從小父母雙亡,由族中人帶大,自幼修行,奈何天資不好,遲遲不能邁入武道門檻,一日,一雲遊老者來到我族中,自稱是江湖中天狼山的長老,說我根骨奇佳就選中了我,只交與贍養我的族人,幾兩碎銀子,他們就把我賣了,說是什麼名門正派,狗屁!背地裏幹着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他教我練傀,要不是說女子練傀師,必須要在二十五歲之前保持處女之身,怕是我這身子早已不屬於我了,我恨他,所以我拼命練功,看,如今躺在地上的就是他。

    他做夢恐怕也想不到,我修煉練傀術的進步會如此之快,一日他色迷心竅,想要用強,就在他趴在我身上的時候,我用銀針刺向他的頭頂,他就不能動彈了。哈哈哈,女子說完這些話開始大笑,還夾雜著些許哭聲,煞是悽慘。

    可是你進入小鎮想要接近酒樓的一家三口,不是爲了抓那個女孩兒做練傀師嗎,你這樣又與之前抓你的老者有何二異?徐北關的臉色由憐憫轉而憤怒最後變成痛心。

    女子極力的想要站起,卻做不到,於是大吼道:我只是看不慣他們那麼幸福罷了,為什麼我要承受這樣的苦痛折磨,而他們卻可以闔家歡樂?我就要看著他們經歷生離死別,以洩我心頭之恨。

    張重樓拍了拍徐北關的肩膀,徐北關感到一股涼氣,由肩膀瀰漫至四周,使剛纔劇烈波動的心境從新變得古井無波。

    天下之事,種善因結善果,你不能夠及時行善反而想要坑害他人,心魔入髓,如有來生,願你也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別再受苦,張重樓口中默唸法訣,只見女子面色逐漸變得平靜,身上的血汙也開始逐漸消失,躺在地上,彷彿也只是像一個熟睡的姑娘,不諳世事,體態安詳。

    北關。

    弟子在。

    你去將這二人埋葬了吧,記住,最後再念上一段安心經。

    弟子遵命,徐北關剛想再將二人放入布袋之中,在抱起彈琴女子之時,女子腰間墜下一物,是一枚古樣銅錢,不是當朝之物。

    徐北關將二人放好,撿起銅錢,交給張重樓。

    老道士撿起銅錢觀看良久,突然面色大變,說道:你明日速速下山,一定要在午時之前,趕到小鎮中的一處宗祠,到時隨緣行事。

    徐北關來不及追問緣由匆匆出門而去。

    張重樓轉身看向天師張道陵畫像。

    掌教對掌教,仙人俯蒼生。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