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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破土前

    老乞丐的聲音,剎那之間傳遍整個小鎮。普通人不可聞,而對於小鎮的修道之人而言,其每一字都如重錘,直敲心口。

    夜深人靜的黃府,有兩人幾乎同時從夢中驚醒,尤天冬起身,點上房間裡的燈籠,坐在桌前稍稍理了理思緒,讓自己顯得不會太過失態,才穿上衣服,手拿佩劍出門而去。

    你來了,坐,來人正是剛剛從屋中走出的尤天冬,而說話之人自然就是黃府的老爺,黃浣。

    尤天冬沒有坐下,反而將佩劍重重摔在桌子上。厲聲道:黃師叔,你前日所說,宗祠只靠陣中殘存力量自行運轉,想必剛纔之聲,師叔一定已經聽到,這就是你所說的宗祠中無人看守?況且此方秘境,對修為境界鎮壓的實在厲害,我如今只有區區二品之境,尚不到控物,如何能夠奪取神物?鎮壓山門氣運?

    黃浣不緊不慢,冷靜說道:你先坐下,遇事就這樣沉不住氣,如何才能振興蓮池?

    尤天冬長出一口氣,低身彎腰認錯,晚輩剛剛莽撞,請師叔恕罪。

    黃浣擺了擺手,示意無妨,你先坐下,十幾年前,青蓮山中的蓮池青蓮開始有枯萎的跡象,直至今日,七朵蓮花只剩其四,山門氣運外洩,只靠著掌門老彧的一根龍頭柺杖勉強維持根基,彧老頭兒老了,近幾年,我與山門的書信往來中,提及你的次數越來越多,其中含義我不說,想必你也知曉,如今正是你為自己積攢威望的大好時機,師叔訊息雖然有所不準,卻並非不實,只要等到寶物破土之日,加上我的幫助,你奪寶的機會很大,到時,天時地利人和,青蓮池是不是會姓尤,就看你自己了。再者說,哪怕此次只有一線機會,爲了那個位子,我想你也不願放過吧。黃浣用手指輕輕叩著桌子,梆,梆,聲聲入耳,聲聲入人心。

    尤天冬坐在凳子上沉默了一會,才小聲詢問:師叔剛剛所言,可是句句屬實?

    青蓮池這潭水渾了太久了,戶樞不蠹,流水不腐的大道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彧老頭這些年是活動過心思的,你可以放心,況且師叔也老了,敢叫天地換顏色這種事兒,該你們年輕人來做了。

    黃浣從椅子上站起,回身從衣櫃裡取出一方錦盒,秘境的禁制是三家聖人聯手所施,具體目的不知為何,只是通天人物指縫裏漏出來的點點福廕,就足夠我們吃上一年半載了,錦盒裏是焓丹城煉製的丹藥,服下後,可以暫時不受禁制威壓,也可強行提升半境,只是時效只有一個時辰,而藥效過後的一個時辰之中,你與普通人就無二異,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服下。好了,話已至此,回去吧,我累了。

    尤天冬此次不再猶豫,起身行禮,將錦盒放入懷中後,才恭敬說道:多謝師叔厚愛,天冬定不負所望,請記住天冬一言,若有一日執掌蓮池,天冬必定厚報師叔,這才轉身告辭。

    待到尤天冬走後,黃浣從案臺上拿起銅鏡,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冷笑道:老彧頭兒,這次該我贏了吧。

    除了黃府,小院中的葉子衿,巷弄裡的教書匠人,以及下山除妖的北關道士,說書先生與彈琴丫頭,安府中的白麪掌印太監都幾乎同時聽到了,“日子不到,鎮中諸法,皆要依循而制,不可僭越”。

    此時無論是身在琅琊山的赫連花開,或是身處黃府的柳數安,以及在城隍廟正呼呼大睡的小乞丐都做著一個同樣的夢。夢中有一間奇怪的房子,沒有房門,沒有窗戶,房子裡有一條金龍,一條白蟒,互相交纏,直至融為一體,房自此之後子開始變得漆黑,不可見物。

    葉子衿當時並未入睡,而是坐在院中的青石磨盤上,夜涼如水,葉子衿卻愈加煩躁,距離推算好的破土日子越近,葉子衿就越感到心神不寧,但是此時聽到守陣之人的傳話,倒是有些安下心來,一群瘋狗撕咬起來不好對付,讓一群瘋狗去咬人,等到狗和人都累了,予取予求,事情也就變得容易多了。十幾歲小孩兒都明白的道理,葉子衿自然也懂。關鍵是該如何利用好這次機會,倒是要葉子衿好好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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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日中午,靈雨茶樓早早的就打了烊。

    陳國輔,老闆娘,葉子衿,李陌離,陳靈雨還有前幾日的說書先生,彈琴女子都坐在桌子兩旁。

    老闆娘拉著葉子衿的手,趴到葉子衿的耳邊小聲說道:昨個兒怕打擾了你們母子二人團圓,今天端午剛過,咱們姐妹也好好聚聚,你對面的這個說書先生和姑娘,都是苦命的人,聽他們說是爲了逃難才從關外來到這個小鎮,這世上的人啊,若得幸福安穩,有誰有願意顛沛流離啊,好在父女二人相依為命,有個照應,老人這些年走南闖北,聽說也見過不少古怪離奇之事,由他潤色講出,客人倒是都很愛聽,所以我就把他們收留在客棧,雖有私心,但也算是積一份福報吧。

    葉子衿的心思麵不可察,表面上仍是柔聲說道:姐姐宅心仁厚,滿天神靈都會看見的,定會保佑姐姐身體康健,全家平平安安。

    老闆娘笑顏如花,妹妹就是會說話,姐姐就借你吉言了。

    你們姐妹等到沒人之時再說悄悄話,今天大家都在,注意場合,注意時宜,陳國輔在一旁小聲提醒道。

    老闆娘重重的白了他一眼,讀書人,就是酸,倒是也依他所言,不再小聲言語。

    老闆陳國輔從桌下拿出一罈小鎮特釀的“仙兒醉”,吩咐陳靈雨給大家都倒上一碗。仙兒醉度數偏低,入口滑柔而不烈,老少皆宜,再加上今天的日子,就是四位女眷和李陌離也都倒上了一碗。

    陳國輔或是不善言辭,一直都是老闆娘在敬酒,調和酒局間的氛圍,幾人也都變得熱絡起來,陳國輔倒也是樂見此景,自飲自酌倒也愜意。

    葉子衿提起酒杯向說書先生問道,聽聞老先生是從關外而來,曾經身居何處啊?

    老夫和愛女是關外荊州普陀山人氏,大約二十幾年前,普陀山官兵禍亂,父女二人爲了躲避戰亂,才被迫輾轉,其中經歷就不向夫人嘮叨了,說書先生回答十分客氣。

    葉子衿仍是繼續問道:先生這些年既要帶女兒,還要傳授女兒一身好琴藝,真是辛苦了,自古父母之心尤為貴。這點我還要向您多請教。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說書先生含糊答應。

    砰!客棧的房門被人推開,來人是一位年輕男子,身材修長,相貌堂堂,只是細看便可發現男子眉眼銳利而無一絲戾氣,男子身穿一身灰黑色道袍,手持一把佩劍,神色素然。

    還是老闆娘首先緩過神兒來,起身來到門前,這位道長有什麼事?小鎮山上就有若虛觀所以老闆娘對道士並不陌生,只是他們很少下山,此時還是心生疑惑。

    年輕道士以右手握拳,左手蓋於右拳上,下起膝,上齊眉,為一揖,不合十,在下若虛觀第四十二代弟子;徐北關,此次前來,是為尋人,多有得罪,無量天尊。

    老闆娘倒是見過世面,聽說既然是若虛觀的道士,便放下顧慮,笑臉說道:請問道長是要找何人?在我的客棧裡嗎?

    此時,說書先生與女子一同起身,老闆娘,平日裏承蒙您照顧我們父女二人,今日已經叨擾多時,告辭了。話音剛落,不等他人挽留,二人一前一後向門口走去。

    電光石火之間,說書先生突然探出左手,身形一轉,向老闆娘身邊移去。左手變爪,探向她的脖子。

    只是砰的一聲,說書先生整個身子都如斷線風箏一般,倒飛出去,直到撞在一根立柱之上身形才得以停止,整個人已經不能動彈。

    葉子衿護住受驚的老闆娘,低聲安慰道,姐姐,別怕,離兒,扶你陳叔和姨娘還有靈雨回房間。

    李陌離趕緊拉著已經被眼前此景嚇得不行的陳國輔和陳靈雨向後院走去。

    在此同時,客棧中響起一陣急促的琵琶聲,時而渾厚如隔窗悶雷,時而激烈如金戈鐵馬。

    徐北關佩劍出鞘,雙腿發力,向前衝去,轉瞬即來到女子跟前,佩劍斜刺向女子左側心臟位置,力求一擊斃命。

    彈琴女子擰轉腰身,將琵琶護在胸前,用琵琶堪堪抵擋住攻擊,金石相碰,發出鏗鏘之聲。使得琵琶聲音暫時停止。

    徐北關一擊不成,出劍由刺便掠,手中力道不斷加重,出招開始變得大開大合,只是如此所受境界反噬更加嚴重。

    女子前十招尚可招架,二三十招時便已經開始應接不暇,第四十一招時終於開始招架不住,四根琵琶弦盡數折斷,跪在地上,嘴角也開始滲出鮮血。

    徐北關右手握佩劍放於女子脖頸,厲聲斥道:妖孽,還不伏法。左手捏蓮花印,口中唸唸有詞。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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