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殺人的緣由2
周天迪還是不言語,繼續聽魏源向下講述自己同周龍間的恩恩怨怨,他始終堅信一點:殺人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既然能令對方產生如此之重的殺心,那麼周龍也一定做出了什麼常人根本不能理解的錯事兒。
只不過,在國法面前,就算是再大的錯誤,也無法成為冠冕堂皇的殺人理由、藉口罷了。
“那個時候我與周龍其實只是走了個對臉,打了個照面,他問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先是一驚,後來便冷靜了下來。我清楚,天上不會掉餡餅,更不會無緣無故就落在我的頭上,可當時我還是駐足停步,鄭重地點了點頭。”
“不過天地良心,那時候我並沒有自己將會有怎樣的機會,我只是單純地想承認,我的夢想還是一名偉大的作家。至於周龍會不會幫我?會如何幫我?...一系列問題我都沒有考慮過,那不是我想就能實現的,我魏源雖然沒有多大的本事,但我也是個腳踏實地的人,我並不覺得之前努力一直沒有結果的事兒在幾年以後會有所好轉。”
“可是,即便是這樣你後來還是因此對周龍才產生了殺意。如果按照你自己所言,你本來應該是以平常心對待的不是嗎?”周天迪揭露了魏源話中前後矛盾的地方,“能給我解釋一下究竟是什麼原因嗎?”
“直到被你識破計劃的那一刻起,我才發現了你和其他二十多歲大學生不一樣的地方。可惜啊,已經晚了!”魏源嘆了口氣,重重地感慨了一句,“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我說什麼也不會找上你們這些學生的。”
周天迪沒做任何回答,只是盯著他那張表情複雜的面容,暗自揣摩著他此時更為糾結的心情。可是,終究還是沒能看透面前這個在走投無路之際如此冷靜的傢伙。
“也罷,”魏源整個人突然間釋懷了,繼而他解釋說道:“是這樣的,如果我真的按照自己所言的那樣,我就不會犯下後來的罪行。只是我起初裝模作樣,裝得還像個人,但是當週龍說出那句話以後,我就淪陷了。”
“哪句話?”周天迪頓生興趣,急忙問道。
“他說,”魏源的目光幽邃起來,光是看著就知道,他的思維已經飄回到了那天與周龍見面之際。
或許,那個時候他自己是絕對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會落到這樣一個下場。
“周龍問完我的時候,我的心情雖然稍有波瀾,但還是裝模作樣地沉住了氣。我並沒有任何的激動流露,只是微微搖了搖頭,‘我承認自己還做著當一名偉大作家的夢想,可是我深知自己的才華有限,那條路是無法繼續養活我,養活全家的。我對自己現在的工作還是挺滿意的,雖然報社的編輯與我當作家的夢想有些遙遠,可這是份安然的工作,也足夠我養家,已經足夠了。’”
“可是周龍對我的回答並沒有百分百的相信,他神秘兮兮地笑道:‘這樣吧,咱們認識了這麼長時間,又都是鄰居,可就是沒有太多的交集與往來。我現在要趕去參加網站的活動,需要乘火車出行幾日,等我回來定然登門拜訪,你留下你的手機號,我回來聯絡你......’”
“如果當時我一口回拒掉周龍,也就不會有後續的發生了。可我出於自己的私心,我還是選擇了留下自己的手機號,心中縱使是警告自己不能輕易上當,可潛意識還是希望周龍能主動聯絡自己,到時候給自己帶來好訊息。那句‘你想不想當作家?’深深刺激到了我最深處蠢動著的慾望。”
周天迪瞥了一眼坐在一處樹下正昏昏欲睡著的蔣童,回過頭來認真地與魏源分析著說:“如果按照你的說法,周龍騙了你,怕也就是那個時候,他決定對你下手了。因為,你已經被他看出了你的慾望。”
“沒錯,”魏源並不反對周天迪的說法,並且還相當贊同:“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我完全沒有必要對你說謊。我是個灑脫的人,知道自己作惡天必定不容,所以我殺人之前就打好了算盤,哪天被抓我絕對不會有所隱瞞,一定會把自己所犯罪行,以及犯罪行的原因全盤托出,不會有絲毫的保留。”
“我很願意相信你這番話,灑脫的人想必不會在已經確定了結果的事情、判決上做過多無畏的掙扎。那麼,請你繼續往下說,我對周龍是如何引你入套的,非常有興趣。”周天迪對於魏源身上的秘密太感興趣了。
或許是與自己平日裏所鑑賞的文學作品有關係:他始終對只注重描述複雜、燒腦殺人手法的本格派推理小說無感。相反,他喜歡乍看之下是平淡的,可殺人動機卻思考越覺得深入自己本心的這型別。
即便是他自己成功解開了這樁案子,可到頭來,他對於自己看破了魏源的殺人手法與運屍手法的事兒都沒有太大的成就感。他只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促使,讓魏源竟精心策劃了這麼一起難度超乎想象的謀殺案?
“後來,周龍回來之後就聯絡了你,是吧?”
“對,沒有錯,”魏源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沒有辜負我對他的厚望,回來以後,周龍真的給我打了電話,我當時很激動,那天還刻意同領導們請求了允許我早一些下班。我比往常都要早回到家,先把屋子收拾了一通,又沏好了茶水,便開始等待著周龍的到來。”
“正巧趕在約定時間的尾巴,他來了。我覺得我已經等了好久了,可其實只有一個小時罷了,因為人在激動或者不同心境下,等待人都會覺得漫長,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兒。”
“進屋之後,我們兩個去了我沏茶的屋子,坐在茶几前各自寒暄了幾句以後便開始直奔主題,也是我最感興趣的地方。也就是那樣,我才從周龍的口中得知了他來找我的主要目的。可殊不知,當時的我,已經就要掉入他的一張大網了。”
“看得出來周龍的確是風塵僕僕地趕回來的,他脖子上繫着那條參加正式場合所佩著的領帶都沒有摘下來,還是那副西裝革履的模樣。外面的天氣很熱,雖然魏源家裏麵安裝了空調,但是這會兒冷氣還沒升起來,周龍的額頭上還往下順著流汗。”
“他的這副模樣,的確打動了我,那時的我滿心感動,認為周龍是爲了我的事情才忙成這個樣子。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還真是傻透了。”
“魏源啊,我與你認識這麼久了,雖然以前的關係不算太好,但是你的理想只要是我們一個班的同學就沒有不清楚的。你不一直都想成為一個優秀的作家,寫出兩本曠世好書嗎?”周龍說話間,呲著牙花,厚厚的兩片嘴唇翻翻著。
油膩的模樣放倒現在,任誰看都會覺得噁心,反胃。可那時的魏源卻覺得周龍這醜陋無比的面容還是挺親切的。
“‘這麼多年你還記得呢?’我這麼問他。周龍的回答到現在為止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他的回答令我為之動容,他說:‘當然了,我不會忘記任何一個人的理想。’”
周天迪贊同地點了點頭說:“這話雖然平淡無奇,但是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會特別開心的,人爲了夢想而努力的時候,就怕沒有人支援,理解自己。周龍的話雖然簡單,但的確很暖心。”說到此處,他想起了自己那不受旁人重視的偵探夢想,礙於自己家庭的背景,怕是將來只能放棄了。
“沒錯,所以我在那一刻,對他涌出了絕不止一點的好感。周龍也不愧是主播,嘴皮子也厲害,又對我說了一大堆感人的話,說什麼‘特別羨慕我這種從小就有夢想的人,他自己都努力奮鬥晚了,要不是靠著家中的資產,現在他也不會有這麼好的結果。所以,他想幫我這種有志青年一把...’這些話說完,給我感動得就差掉眼淚了,我就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受到的輕視,終於得到了精神上的安慰。”
“他這是趁著你空虛期間對你展開了溫柔得攻勢,如果要談女朋友的話,這招一定更好用。”周天迪身為局外人,看得還是很明朗的。
魏源苦笑著嘆道:“誒,只不過那時候的我已經被豬油蒙了心,完全信任了周龍說得每一句話。他讓我將我所寫的手稿交給他,由他負責在網站朗讀,並會說明作者是我。他還說明,這是一路一帶的發展戰略——由他這種小有名氣的主播帶動我這種毫無名氣的網路作家,等到把我帶上正軌,施行雙方盈利。”
“那天我們兩個暢談到很晚才結束,所談的內容多是當年的同學情誼,以及未來發展的方向與戰略。越是這樣,我便越是相信他,恨不得把自己整個心都掏出來送給周龍拿去用,帶動我發展。”
“被這件事兒搞得我整日無心休息,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安心工作了,每天所惦記,掛念的就是自己曾經寫過的小說在周龍的手中會變發出多大的價值,我什麼時候能擁有屬於自己的書迷,什麼時候才能夠徹底告別這份主編的工作,早日成為一名專職作家。因為我心不在焉的工作態度,那段時間我所負責編排的稿子內容質量低下不說,就連所陳述出來事情的經過也是混雜不堪,為此我也沒少被上級領導找去談話,甚至好懸丟掉了工作。”
“可是,好在我沒有丟掉工作,不然我也沒有財力來完成我的復仇計劃了。”說到這裏,魏源的眼神變了,不再是之前那樣蒼然,而是陰鬱中帶有一絲狠毒。
“也就是這個時候,周龍開始管我要錢,說是作為打點上下級的關鍵。因為我的作品是他以私人的名義擅自播講的,上級並不知道,以前沒有帶來利益的情況下,上面並不重視,這會兒逐漸有了名氣,上面就要管自己卡錢了。他對我講:‘如果能夠把網站這麵安排明白了,以我的潛力,再有兩本書,就完全可以一炮走紅了。’哼,這些話現在想想簡直就是痴人說夢,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我對他的話就是那麼深信不疑的。”
“我先後按照他的要求打了十萬元,這些是我全部的資產,他為我播講了三本書,那三本書都是我閒暇時期所創作出來的,屬於我自己的私人文化產物。”
“這三本書花費了十萬元?你想的可真開,”周天迪聳聳肩膀感慨說:“不過你不至於因為這三本書的十萬元就殺人吧?他雖然不排除騙你錢的可能,但你也不至於如此精心策劃著殺了他吧?”
“因為十萬元錢就殺人?這些事兒我可辦不出來,”魏源輕笑著自言自語:“我為什麼如此恨他要殺他,因為他不但騙了我的存款,更可惡的是,在我的書稍有名氣以後,他竟然擅自改掉了我的筆名。”
“改掉了你的筆名?”周天迪一愣:“什麼意思?”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有一日,我在書店裏麵猛然間發現了我的作品,書名、內容一模一樣的作品,可是署名卻是:山嵐。要知道,我的筆名是:山風。當即,我氣憤難當,晚上就約了周龍過來,詢問他為什麼這麼做。”
“可是,周龍對此只是面無表情,淡淡地說道:‘叫山風的時候根本就不火,我讀也讀不出來,後來我改了個名字,就火了,這事兒不是好事兒嗎?’於是我就問他,那他們知道我就是山風,山風就是山嵐嗎?”
“他的回答,我一輩子都忘不掉,那個王八蛋。”魏源說著話,咬牙切齒:“周龍平淡的樣子不變,一句一頓地說道:‘實話和你說了吧,其實是我妹妹想當作家,卻寫不出什麼太好的東西,記得上學的時候我見過你的作品,那時候的你寫作的能力就很高了,於是我就想到用你的稿件令我妹妹火起來,讓你成為她的捉刀人。正巧你們的筆名也很相近,一個叫山風,另一個叫山嵐。之前你給我的錢我都給我妹妹出版、宣傳用了,現在讀者的眼中只有山嵐這名作家,而沒有山風你這個人。’”
“說到這裏,他從衣服裡面掏出了一張銀行卡,遞給我繼續說:‘這裏麵的錢是我妹妹讓我轉交給你的,反正你的作品也是靠我賣火的,這些錢權當是你的補償。以後你繼續給我妹妹當捉刀人,我們還平安無事,否則,我不保證你的作品能買得動,如果你想往大了鬧,那麼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