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三章 囚犯
他的眼眸子黯淡無光,那是隻有在絕望之際纔會展現出來的神色,那絕望卻不是因為擔心自己會死在裡頭,而是十多年來所學所懷,在一夕之間被徹底推翻,而那個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他後悔,他憎恨,憎恨自己的無知和自信,他一直以為自己很厲害,他一直以為他的付出可以救國救民,其實,他什麼都不是。他只是個有勇無謀的鄙夫,他只是個會給敬愛的母親和兄弟帶來麻煩及困擾的問題人物!
不知道母親知不知道這件事了?以母親的精明,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不知道母親是否正為我擔憂?不知道弟弟的病怎麼樣了?不知道......
“吚呀。”
就在青年憂思忡忡時,遠方那道被鏽蝕的遍體麟傷的大鐵門開啟了,嘶啞的嗓子喚醒了黑暗,帶來不屬於此地的光明,但那也只是一剎那,隨著兩道人影的進入,光明隨即又被滿滿的黑暗給吞噬。
許多囚犯的雙眼在這一瞬息都注視在這兩人身上。
這個時間還未到送飯的時間,獄卒也纔剛來撒野一番,短時間內應該是不會再來了,因此,這兩個人之中,一定有一個是不幸的入宿者了。
兩道人影在眾人注視下一前一後地朝黑暗前進,他們越往深處走去,聲音便越發響亮,向着他們關注的眼也愈來愈多了。被關在牢房裏頭的人們好奇地守在欄杆旁,打量著這位新同伴的樣貌如何,是否如同他們那般凶神惡煞?
當那人自囚犯間走過,囚犯們才知曉了一件事:他並不如他們所想的一般,是和他們一樣,等著被關入深淵的犯人。那青年相貌誠然,身上並未穿有囚服,而是以一襲陳舊卻又不失其潔淨的儒袍罩在身上,他腳步沉穩,氣息平順,彷彿這可怖的氛圍無法令他感到害怕。
這下令囚犯們更加興奮了,若說剛纔只是無聊地瞥他一眼,那現在幾乎是從眼眸子裡爆出金光了。若不是囚犯,也不是獄卒的例行巡視,那麼,目的便只有一個──有人願意把人保出來!
儒袍青年跟隨在獄卒身後,他早已在入監牢的這一刻起就感受到那不尋常的氣息,那不是人該待的地方,那是絕望之地,然而這時,絕望之地的空氣中,躁動感正在擺盪著,令他有些驚慌失措。
他感受到數百隻眼睛同時向他看來,那眼神個個殷切渴望,彷彿正呼喚著自己要讓他們出來,那股難以言喻的壓力令他快要窒息,他下意識地皺起雙眉,一張俊俏的臉龐變得有些猙獰,原本平穩的情緒在這一刻也難抵壓力,有所波動。
他不斷告訴自己,這次前來是有重要任務的,爲了他看中的那個人,以及一群人的請求,所以,他不能退縮。
一步、二步、三步、四步....
足音無止境地迴圈著,終於,他踏出了最後一步,在那裏,獄卒停在一個特別幽靜,靜得令人發毛的地方,他抬頭看去,赫然見到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青年,而對方也正注視著他,但那種感覺很是微妙,人是活的,眼神卻是死的。其實,他早在幾日前,就見過他幾次了,但令他驚訝的是,人變得和前幾次見到的略有不同。
你也絕望了嗎?
就在這時,獄卒將掛在腰際上的一串鎖匙起出,同時用了二把看上去有些年代的鑰匙扭扭轉轉了一陣,終於將牢房開啟。
獄卒走進去,對那名囚服青年喚了聲,似乎是在告知他目前情況,過了一陣,才退出牢房,緩緩離開了,在離去之前,儒袍青年遞給他一包沉甸甸的東西,他才滿意地離開。
“我叫石韜,字廣元。”儒袍青年走入牢房,無視四周環境髒亂不堪,很是隨意的席地而坐,他看著對方,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疑問,於是,他微微地笑了,“我想,你應該很困惑?”
他見對方沒搭話,看上去也像是沒理他,但他知道,對方正耐心等著,等著一個答案,“我是應人所託,來保你出去的。”
“誰?我母親?”長期沒有發聲,他的嗓音顯得低沉沙啞許多。
“不是。”
“那是誰?”
“是此地的百姓,他們每個人出錢出力,都願意保你出來。”儒袍青年微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那股激勵就像暖流般蕩入了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