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四章 三老
“樂廣,你......”樂封本來就不太高興,此時聽到自己的寶貝孫子被人打了,而打他孫子的那人還是他是如仇人的孩子,頓時氣得他渾身顫抖,他猛然站起,怒指著樂廣,一雙小小的三角眼被他瞪得老大,雙頰邊留的鼠須隱隱顫動。
隨後,他也不將話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走,尋他孫子去了。
看著樂封的背影,樂廣有些不悅地揉了揉腦門,他並沒有像樂封那樣直接發作,而是深吸了口氣,才向座位中央一名中年男子道:“樂逢,你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看看有沒有人受傷。”
那男子原是樂廣三弟,後因伯父樂賀苦無子嗣,樂廣之父便將樂逢過繼給他。只見樂逢輕應了聲,帶著匆忙趕來的樂襄,神色凝重地離去了。
主位上,樂廣嘆了口氣。
當兩人來到了大樹下,原本在此嘻鬧的孩子們許多早已嚇得逃離,有的還在一旁啕哭,場上已有許多好事者圍觀,在一旁指指點點,在重重人群中隱約地浮現了兩個大人和兩個小孩的影子。
仔細看去,才見得方纔氣憤離開的樂封正彎腰摟著自己的寶貝孫子樂遷,他不停撫摸對方的背,似是在安撫,而他懷裏頭的孩子則一頭栽進大人懷中,瑟瑟發抖。
在這對祖孫倆一旁的是樂淵,只見他圓嫩白皙的右臉頰些微紅腫,衣衫更有些髒亂,似是在地上打滾過般,但他卻不哭不鬧,反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肅然站立,正和樂封大眼瞪者小眼。
樂封一旁還有個青年,年紀和樂洪差不多大,但樣子卻是世故了許多,他便是樂封的長子樂滂。只見他在一旁不停踱步,神色看上去有些焦躁。
四人身周聚集的村人越來越多,他們有的嘆息,有的人眉頭緊鎖,更有人謾罵不止,一切情景都讓人覺得此事非比尋常。
樂逢初來乍到,尚不知情況如何,便隨手找了一個在旁觀望的族人詢問,卻見那人氣急敗壞地說道:“樂封那個混蛋,只不過是小孩子玩鬧,他居然、居然去請了三老過來!”
“三老?”樂逢緊抓著對方肩頭,不可置信地再做了一次確認,但見對方露出痛苦的表情點了點頭後,他才鬆了手,別過頭去低聲罵道:“樂封,你到底想把事情鬧得多大!”
三老,乃是縣下一級的小官員,通常是由年過五十,在鄉里中德高望重的長者擔任,平時負責調解民事糾紛,教化鄉里子弟並負責稅務徵收。宛縣的三老名為蔡坤,年五十有七,為人謙和不倨傲,深得鄉里敬重,許多人都很喜歡和他親近。
而敬重他的原因,事實上也有著另外一層關係。
因為蔡坤還有另一個身份──荊州蔡氏的旁支子弟。
自五經博士的設立,再加上漢武帝採用董仲舒之策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後,許多官僚以經學起家,到了東漢逐漸形成累世公卿的狀況,他們有的世代皆做大官,有的以經學傳家,經濟優渥而生活簡樸,極重視德操與聲望,甚受地方敬重,往往擔任地方和官府溝通的橋樑,有時甚至左右一地事務,人們稱他們為“世族”,而與之相反的普通地方宗族則稱為“庶族”。世族和庶族往往不相往來,亦不互結連理,然而若是極其旁支的世族子弟便沒有那麼嚴苛的規矩了。
在荊州,有頭有臉的世家大族如襄陽蔡氏、蒯氏及江夏黃氏等名門,就是這樣一個例子。
過不多時,在大樹旁的喧鬧聲中,一隊人馬悄悄接近,為首那人步履蹣跚,一手支著柺杖,另一手撫著頷下長鬚,他的鬚髮間銀絲數縷,一旁還有人陪同攙扶,那人正是蔡坤,只見他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緩緩走到人群之中。
眾見蔡坤來到,紛紛識趣地退下,只留著場上四人。
樂逢見蔡坤來了,不禁又再度替小侄子擔心了一陣,但見事情鬧到這步田地,便是樂廣親自出麵也無法輕易化解,因為在場的許多人都知道,那蔡坤是樂封的親家,而這次樂封刻意要讓蔡坤出面,實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要讓樂廣難堪!令他顏面掃地。
見事態不對,樂逢正想去尋樂廣出來,甫一轉身,卻見身後以有一對熟悉的人影,似乎還來了多時,只是他心神遊走未曾發覺,正是剛纔在廳堂小聚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