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是寧淵將軍
我從揹包裡拿出了工具,來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地方鑽洞,其實我本可以從門窗進去,但是那樣會破壞原來的樣子,令其他的宮人起疑。
我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建築,看起來這麼破的宮殿卻結實無比。
我把工具撂在一旁,靠在牆上休息,我很頹廢的發現,我累成這個狗樣兒才挖開了核桃般大的洞。
從這個洞裡,不斷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鐵鏈的晃動聲,我小心翼翼地靠近挖的洞口,剛想把眼睛湊到洞口處瞅,一個手指飛快地伸出來。
我嚇得一下子彈了起來,要是遲了一會兒,我的眼睛得被戳瞎。
那個手指的指甲有的裂開,完好的指甲裡全是泥土,指尖凝固著血跡和著泥土,手指是一種不正常的蒼白,上面佈滿了青紫色的血管,它不停地扭動著,看得出來,手指的主人很想出來,它不停地在摳這個洞,不一會兒,手指的傷口就又被磨開,弄得洞口血跡斑斑。
我在旁邊看得都疼,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個手指彷彿也知道了它根本撼動不了這堅硬的牆壁,便縮了回去,好奇心驅使著我再次嘗試去看那個洞。
我看到的是一個佝僂的背影,是一個人,非常非常的瘦,她雙手抱著膝蓋背對著我,她的頭髮很長很長,像海藻一樣密密地鋪了一地,和她長長的頭髮一樣的,是她腳踝上的長長的鎖鏈,那個鐵鏈很粗,把她白皙的腳踝磨得紅腫。
她的後背很鼓,像是兩個東西撐著,所以顯得她的後背是佝僂的,像劉羅鍋,而且那塊很鼓的地方的衣服是黑紅色,像是血液凝固的顏色。
這個背影非常非常的單薄,單薄到令人心疼。
她為什麼會被鎖著這裏?
我對這個女人充滿了好奇,我的恐懼感也消失了一大半,又開始去挖那個洞。
在這期間,那個女人很少移動,只有當陽光撒下來的時候,她才肯挪動,看得出來,她是很喜歡陽光的。
窗子是緊鎖著的,金屬的鎖鏈橫貫在的木雕窗上極其怪異,但就是這樣,還有一縷陽光透了進來,落在地上碗口大小,明晃晃的。
她挪動著身體,拖著長長的頭髮,像一具笨拙的屍體向窗戶爬去。她爬的很慢很慢,手臂伸得很長,去抓住那一束陽光。
光影像長滿腳的小獸,慢慢地向牆腳挪動,她便讓身體緊貼著牆根。
但是還是光芒從她的手掌溜到指尖,慢慢地逃走了,她固執得去攥著它,可是太陽一點點地沉了下去,光熄滅了。
我看到後無比心酸,而且我也看清楚了她的樣貌,面板白皙,鼻樑小巧高挺,眼窩有點深陷,帶著異域風情,尤其是眉心那一抹紅色,應該是花鈿,襯得人非常的嬌美,這就是大樹棺材裏的女屍!
她的嘴裏為什麼會含著小魚兒,她又為什麼會葬在樹裡?她是怎麼死的?
一想到她變成屍體躺在樹幹裡這麼久,我就有一種憐惜之情,我只想救她出去,我承認,這種憐惜之情一大半是因為她眉目間有王文先的影子,她的眼睛和王文先真是像極了,眼窩很深邃,眸色很深,但是不沉,像是有一層水霧蒙在上面,波光瀲灩。
我挖的洞終於能容納我想蟲子一樣拱進去,當我進來的時候,她好像很怕我。
她抬起了臉,滿臉的恐慌,就像是受驚的小鹿,我沒有靠近她,在遠處靜靜地坐著,怕嚇到她。
我這才發現,她的肚子很大很大,像是懷孕了很久了,即將臨盆的感覺。我又回憶起四千年後的那個女屍肚子是平的,而她現在的肚子很大,說明她現在死不了,估計著得生完孩子後的一段時間內會死去。
可是她的眼裏沒有一絲將要為人母的成熟,像是一個小動物懵懂無知。
“你是皇帝的妃子嗎?”
“你為什麼會被鎖在這裏?”
“你叫什麼名字?”
爲了讓她聽懂,我特意說的佉盧語,佉盧語是我自從帶上了雙魚玉佩,便瞬間會了的,王文先說雙魚玉佩只是喚醒了我的記憶。
可是她還是盯著我看,對於我說的話沒有一點反應。
我們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後來,她好像不怎麼害怕我了,嘗試著往我的方向挪動,當她靠近我的時候,我只要一動,她就立馬縮回去。
夜晚,我靠在牆上思考,雙魚玉佩送我回到了西域古國的這個地方,是想讓我去探尋什麼呢?那個女人身上又有什麼秘密呢?這些和遠古病毒有什麼關係呢?一系列問題讓我昏昏欲睡,然後我竟然睡著了。
直到半夜我聽見鐵鏈不停的晃動,我急忙睜開眼,看見那個女人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著,可是她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要不是“嘩嘩”晃動的鐵鏈聲我根本沒有發現她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你.你怎麼了?”我什麼也顧不得去靠近她,這一次她沒有躲開我,任我抱著她,我才發現她是那麼的輕,像是一個羽毛那樣輕盈。
“我……開始長翅膀了……”她的聲音因為疼痛而扭曲,但是依舊能聽出來這是一種非常溫柔的嗓音。
原來,她會說話,那她當初為什麼不和我說話。
“幫我……幫我把衣服脫下來……翅膀碰到布料很疼……”她的眼裏含著淚水,懇求我道。
我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對這種脫女性衣服的事情我還是能接受,並不是孔子的那種“非禮勿視”“男女有別”的頑固老舊思想。
我來到她身後,把她的衣服輕輕剝下來。
那是一個潔白如玉的後頸,面板非常的細膩白嫩,就像剝開的荔枝,當我把衣服褪到肩胛骨的時候,眼前的一切震驚了我,她的肩胛骨像是被刀子給生生割去了,疤痕有碗口這麼大,坑窪不平,深褐色,像是一個蜈蚣嵌在了她的後背上,與其他地方白嫩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有一種怪異的美。
而在這肩胛骨的疤痕上,長出了一對小小的翅膀,真的非常小,只有巴掌般大小,像蟬翼般透明,非常……可愛,我忍不住去碰,卻聽到了她的痛呼聲,急忙把手縮回去。
翅膀生長並不痛苦,痛苦的是翅膀要在原來結痂的傷口處再次長出來一對翅膀。
“壞人爲了防止我逃跑,他們把我的翅膀給剪掉了,不過我現在又要長出了一對翅膀,等著它長到足夠強大的時候,它就可以帶我離開這裏。”那個女人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裏亮晶晶的,我知道,這亮晶晶的光芒叫做憧憬。
“可是你身上被鎖著鐵鏈。”我提醒道。
“到時候你把我的腳給砍掉吧!我一定要離開這裏!”她的臉龐上帶著不顧一切的堅毅。
人怎麼會長翅膀?聯想到她死後嘴裏含著的小魚兒,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天亮了起來,女人的翅膀也停止了疼痛,昏睡了過去,它那小小的翅膀不再折騰了,安安穩穩地貼在女人的背上,我把女人抱到了床上,讓她側躺著,小心翼翼地給她蓋好被子。
至於那件全是血汙的衣服,我給她洗乾淨,擰得很乾。
在她睡醒了的時候,她的衣服已經幹了,我把她的衣服給放在床頭,她抱起來聞了又聞,高興的像一個孩子:“上面有陽光的味道哩!”
她很喜歡陽光,在她看來,陽光就是自由。
“你是不是那種可以化作人形的魚兒,那種長著翅膀可以救落水漁民的魚兒?”我問道,王文先給我講過,有一種魚兒長著翅膀,脫水就能變成大美人。
估計是我的問題惹她不高興了,她皺起了眉頭,道:“這麼多天的觀察,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是很多人類真是太壞了,他們利用我們的同情,來殺害我們……當我們滅絕的一刻,人類會遭報應的!”
“報應?什麼報應?”我急忙問道,莫非跟遠古病毒有關?
“壞事做多了就會有報應啊!”她從被窩裏光溜溜地出來,理直氣壯的說,原來是我敏感了,她說的報應是她認為的因果論。
不過她好像沒有男女意識,也沒有女子的羞怯,在我面前大咧咧的坦露著身子,就像鴻蒙未開的小獸,弄得我急忙背過身去。
我非常慚愧道:“你的家在哪裏?等你的翅膀長出來了我就帶你回你的家。”
“你知道邽山嗎?有一條河叫濛河,濛河流入西海,我的家就在濛河。”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眸光很是悠遠,語調也幾乎是輕嘆,她的思緒應該是跟著她的回憶回到了濛河。
“嗯,濛河嗎?我一定會幫你找到濛河的。”我斬釘截鐵道,我對這個脆弱的人兒充滿了憐惜,我感覺我非常對不起她,這麼美麗善良的生物,那些漁民怎麼忍心把她的翅膀折斷,怎麼忍心把這種謫仙般的人兒拉到泥潭。
“嗯。帶著我肚子裡的寶寶,我就要回家。”她那美麗的臉龐裏帶著幸福的憧憬。
然後她說了很多她的憧憬,也講了很多她以前的事情,我在旁邊靜靜聽,然後用揹包裡的繃帶和消毒的藥品來包紮她那血跡斑斑的手指。
她的手指很涼,一瞬間我以為我是拉著王文先的手,我有點傷感:“我的朋友的手也常年這麼涼……”
“他是文鰩魚嗎?我就是文鰩魚,文鰩幻化成人手的溫度依舊都是魚的體溫……”她湊到我面前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本來想要否她的疑問,但是看到那個女人湊近我才發現她眉間的一抹紅色不是花鈿,是天生的痣,我又想起王文先臨消失之際他的眉間也有一抹紅色的痣,一瞬間也不能肯定王文先是不是文鰩魚。
原來,我對王文先一無所知……
爲了對得起她的承諾,我偷了一套太監的衣服,準備去這個西域王宮裏的藏書閣,想查詢一下這個國家的地圖,看看濛水在哪裏。
我混入了太監行列中,穿梭在各個宮院中,來到了藏書的宮殿,我偷偷地掉了隊伍,倒退著推門迅速掩入身體,並將門輕輕地帶上,然後開始打量四周。
藏書閣是皇宮東隅的一座小殿閣,坐落在高樹濃蔭之中,殿後麵是一片梨樹林,只可惜花期已過,只有青青碎碎的葉子和酸澀的小青梨,風起雲涌間,有一點清幽的古意。
殿內深色的檀木書架已有些年歲,浸著歲月的的味道泛着苦香,書架沿著牆壁挨挨排開,高至閣頂,旁有閒置的長梯,可用來去高層的書籍,書保管得極好,雖扉頁已泛黃,可一頁頁完好無損,厚厚的書籍整齊的塞滿書架,蘊藏著幾十萬孤本,因時間的沉澱泛着書卷特有的草木香味。
……非常的安靜,這裏沒有人。
我自己搬著梯子開始尋找關於地圖的書籍,我現在無比的懷念現代圖書館的資源索引系統,需要查什麼書直接搜尋就能知道它在哪裏,哪兒像現在那樣啊,我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有關地圖的書籍。
不知覺天已經黑了,一下午已經過去了,有宮人進來點燈,應該是沒有主子來這個藏書閣,宮人就只點了四個角落裏的油燈盞套上燈罩便退出去了。
我拍拍身上的灰塵準備回去了,回那個女人待著的那個冷宮,說實話,我有點擔心她。
就在這是,門“哐嘡”一聲被風吹開了,風一股腦兒涌了進來,這風大得不可思議,竟然把燈罩裡的油燈吹滅。
書閣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我一下子便緊張起來,人果然對黑暗有天生的恐懼,我儘量安撫自己不要害怕,別自己嚇唬自己。
這時候,一雙寒光的眼睛盯著我,那隻眼睛極其的幽深,瞳孔大大的,而且帶著涼意,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我。
那個眼睛很低,漂浮在我的膝蓋這麼高的空中,我往後退,它就往前,緊逼著我,我非常後悔今天把手槍放在冷宮沒有帶在身邊。
我慢慢地靠近窗戶,準備在它襲擊我的時候跳下去。
正當我準備發力的時候,一個燈籠打了過來,接著是一聲清越的聲音:“小黑,我總算找到你了!”
燈籠照亮了那雙眼睛,原來是一隻貓,因為它的毛髮是黑色的,完美的與黑夜融為一體,所以我誤認為只是一雙眼睛。
接著這個貓的主人彎腰去抱這隻貓,貓的喉嚨裡發出“嗚嚕”的聲音,接著一群人的匆匆忙忙夾雜著衣服的窸窣聲趕了過來,一個太監尖著嗓子氣喘吁吁道:“太子爺,這種活兒我們下人來做就好了,您要是磕了碰了我們的腦袋可就保不了……”
“就你們這群笨胳膊笨腿的人能捉到小黑?”少年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此刻他冷著一張臉,一手撫摸著黑貓,冷冷的道。
“你是哪個宮的太監,見了太子爺怎麼還不行禮!”興許在太子爺那裏碰了一鼻子灰,這個太監就拿我來出氣。
我從窗臺上跳了下來,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古代的禮節我不是很懂,要磕頭嗎?只要不被戳穿我的身份我怎麼樣都行,男子漢嘛,能屈能伸!
燈籠的光暈映亮了我的臉龐,我緊皺著眉頭琢磨自己該說何種理由,沒想到那群太監看清我的臉後“噗通”“噗通”的跪了一地,腦袋磕地磕得“砰砰”響,就連那個太子也呆愣在原地。
……我有這麼可怕嗎?我不就頭髮比你們短,但是我戴著太監帽應該看不出來啊,我自認為自己的長相對得起社會的,難道是我的臉太現代?
“夫子!!!”那個太子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聲音裡滿是驚喜,把黑貓扔到了地上,黑貓輕巧地穩住身形,“喵嗚”一聲來表達不滿,然後伸了個懶腰,滿臉神氣的走了,絲毫沒有被拋棄的狼狽。
太子撲到我懷裏,像一隻哈巴狗一樣地蹭我,哪裏還有剛纔的跋扈:“夫子,都一年多了,你又去哪裏遊玩了,也不帶著時兒,時兒真是想夫子想得要緊。”
excuseme?!認錯人了?!
“寧淵將軍,奴才瞎了狗眼,一時沒有認出你來,求你饒了我吧。”那個奴才磕得滿腦袋是血,嘴裏還不停的求饒。
wtf?!寧淵將軍,我長得很像寧淵將軍嗎?!但我真不是寧淵將軍,我可不想當寧淵將軍,那個將軍死得太慘了,被活活地剝皮!這滋味……嘖嘖,即使死了後被厚葬,但是人死如燈滅,生的時候遭受了這麼多折磨死的時候再怎麼厚葬都是沒有用的。
“我不是你們的寧淵將軍。”我急忙道,這飯可以瞎吃,但這話可不能瞎說。
“看來夫子你是不原諒他們了,來人,仗棍打死!”懷裏的少年哪裏還有剛剛可愛的樣子。
“別別別,留著他們吧。”眼看著侍衛把那幾個太監拖出去,我急忙阻止道。
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生在21世紀的法治社會,最不能忍受古代這種草菅人命的做法!
“夫子,你還是這麼心善,好了,饒了你們的狗命,還不趕快退下!。”
那些僕人連連道“諾”,屁滾尿流地退下。
我沒有回答,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就是想來藏書閣查書,現在好了,書也沒有查著,惹出這麼一檔子事情。
“夫子你怎麼穿著太監的衣服啊?”這個太子開始左扯扯右拽拽我這個好不容易偷來的太監服:“咦,夫子你怎麼把頭髮給剪了?”
我現在千頭萬緒,透過剛纔的一番對話,我知曉這個寧淵不僅是個將軍,還給太子當夫子,也就是教書先生,而且聽太子的口氣,這個寧淵經常出門雲遊,這一雲遊就是很久,透過這些太監對寧淵將軍的害怕和太子對寧淵將軍的尊重,可以看得出寧淵將軍這個時候地位很高,還沒有到落魄之時。
我現在有許多事情有待考察,自己一直冒充小太監行事也不方便,不過看這個樣子,自己以後也冒充不了小太監了,不然自己就頂替了寧淵將軍這個身份,以後辦事就方便多了,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調查事件也快速。
嗯,就這麼定了,等著正主回來了自己就悄悄溜走,不過在正主沒有回來的這一段時間內,我可不能帶兵打仗,我又不會排兵佈陣,肯定會露馬腳的,改天我就向國王辭官,當個小官就行,這樣也就避免漢朝對這個戰功赫赫的將軍的忌憚,也就避免了這個將軍的慘死,寧淵將軍,不要太感謝我喲~
爲了防止我被識破,我要冷著臉,話也少說。應該不會被戳穿吧,我記得在墓道里的時候那些陰兵都誤認我是寧淵將軍了,我應該和寧淵將軍外貌的相似度很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