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瑩的接下來的話，好象夢遊一般：“我只想再看看我的女兒。”

    說完，轉身往我這邊走過來，她這一走近，嚇了我一跳，她那張臉，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疤痕，而且不是一般的疤痕，很明顯是割得很深的疤痕，這些疤痕就算癒合了，看上去還有皮肉翻飛的感覺，她整張臉，就象一塊被機器耕壞了的農田一樣，看著令人毛骨悚然。

    蒙媚想要拉她，被她輕輕推開了，卻走到阿桂妹面前，在她身上拍了幾下。

    “對不起，桂妹，阿媽對不起你！”

    恢復了活動能力的阿桂妹，猛的大叫一聲：“桂媽！”撲入她懷中，哭得一塌糊塗。

    遊瑩拉著她，又向楊垂容走去，所有人就這樣看著她們，誰都沒有作聲。

    她經過範同身邊時，輕輕說了聲：“小同，你也長大了，姑姑就更放心了。”

    範同眼中含淚，也喃喃地叫著“姑姑”。就算遊瑩只是他族中的姑姑，他跟蒙媚也是親戚關係了。

    楊垂容站在那裏，也是全身顫抖，待得她們走近，一把將她們抱住，三個哭成一團。

    張釗和萬寅燕，還有孫偌，都是一副驚呆了的神色。

    過了好一會，三人哭聲漸止，一陣嗚咽**的歌聲響了起來。

    “薩滿神語！”

    這歌曲，我聽過好多次了，蒙媚也吟唱過，但遠沒有遊瑩唱得那樣迷濛而有穿透力，彷彿將人內心深處某一根弦撥動了，先是極低沉，然後漸漸婉轉卻不高亢，好象在思念遠方的親人，又象是回味以前的歲月，無論任何人聽到，都會感到一陣難言的淒涼。

    沒有人打擾她，都在靜靜地聽著，王文先側著頭，看不到他的神情，而蒙執卻神情恍惚，若有所思。

    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遵義蒙家地道的情形，想起了那個遊大富，心裏掠過一陣不安。

    正在這時，遊瑩的歌聲漸漸柔弱，但卻非常的綿長，直至完全聽不見，那感覺象是微風將最後一縷輕煙吹散一樣，因為煙輕，風也微，所以，一切都似假還真，若有若無。

    遊瑩伸手摸著桂妹的頭髮，笑著說了句：“能見到你們兩個，我也死而無憾了！”

    說完，整個人軟軟的倒了下去。

    “桂媽！”楊垂容和阿桂妹呼天搶地叫了起來。

    我知道出事了。

    身邊的蒙媚，已經象煙一樣飄了過去，蒙執跟她一樣的快，當我衝過去時，張釗他們幾個，一副驚呆的神色。

    遊瑩心口插著一把刀，插得很深，鮮血不斷的噴涌出來，這刀插得也狠，插在心臟的位置，可以知道她必死之心。

    蒙媚也抱著她，與王家姐妹擁在一起，哭了起來。

    “王文先，我以一死，竟、竟然也換、換不來你的一聲關心？！”遊瑩是帶著這句話斷氣的。

    我這才發現，王文先還是直直地站在那裏，抬頭向天，彷彿沒有見到遊瑩的死，沒有看到所發生的事。

    這人，也真是鐵石心腸到極點了！

    蒙執和蒙媚慢慢站起來，怒視著王文先，楊垂容和阿桂妹，抱著遊瑩，也慢慢地走向王文先，站在他身邊，蒙媚腳下動了動，但還是站住了。

    “阿爸，我們走吧！”楊垂容流著淚說。

    “走？！殺了蒙執再走！”王文先猛的轉過身來，雙眼通紅，隱隱也有一層淚影。

    “說得好！任何人都可以走，你的女兒也可以走，唯獨你不能走！”蒙執也紅著眼狠聲道。

    “我要殺你，易如反掌。哈哈哈哈……”

    王文先忽然大笑起來，我不知道他是何意，但他就這樣一直笑著，隨著笑聲響起，一股風從地面飈起，竟向着我們這邊吹了過來，笑聲也猛然變得淒厲無比，而且越來越尖銳！

    “鳳音！快堵住耳朵！”張釗首先叫了出來，飛快地扯下衣服，將萬寅燕耳朵堵住，孫偌和範同也迅速照著做。

    張釗腦中的記憶，跟我一樣，只有他和我見識過鳳音的厲害，我連忙也捂住耳朵，尖銳而淒厲的聲音，仍刺激得頭痛欲裂。但是，張釗剛將萬寅燕的耳朵堵住，自己卻動彈不了，不但是他，連剛捂住耳朵的蒙執、蒙媚，蒙牛和步雲青，都象木頭一樣站在地上，一動也動不了，全都僵住了！

    王文先同時施展了“固步”！

    孫偌和範同，萬寅燕，還有我，卻能正常活動！

    那邊的阿桂妹和楊垂容，也是驚叫出來，她們除了也蹲下身來，掩著耳朵外，行動也沒有受到影響。

    這神乎其技的修為，真是駭人聽聞。

    王文先是針對蒙家的人而為的，但那張釗卻也被他列入其中，而我卻沒有被他針對，這很奇怪。

    到了這裏，我也明白張釗和王文先之間，一定發生了些什麼事。

    在這漫天的怪嘯聲中，沒有誰能抵受得住，特別是被固步定住了的幾個人，蒙牛很快就嘴角滲血，步雲青也是滿頭大汗，張釗和蒙執、蒙媚，正在運氣對抗，暫時還應付得來。

    萬寅燕的情況卻很糟糕，雖然她耳中被堵上了，但仍然痛苦地抱著頭全身抖動著，她現在形如一個神經病人，對一些異常的刺激最為敏感。

    我心裏一緊，再不想太多，放開捂著雙耳的手，身形一縱，便衝過去，一把抱起她，向着王文先那邊猛跑過去，幾乎是同一時間，孫偌也伸手扶著她，我們兩人合力將她送到了楊垂容和阿桂妹旁邊，範同也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只有這邊，受到的影響最弱。但剛纔放開手那一陣，被嘯聲震得腦中發暈，難受得要死。

    楊垂容用敏感而震驚的眼神看著我，好象說了些什麼話，但在嘯聲之下，沒能聽清。

    這樣一來，場中便分成兩大陣營，王文先狀若瘋虎，仰天長嘯，我與王家姐妹，孫偌，萬寅燕和範同，都在他身後不遠處，而蒙家父女，步雲青，蒙牛，還有張釗，全都定住了，正對著他，全力抵受嘯聲的威力。

    不但如此，我聽到周圍響起了一陣陣沙沙的響聲，似乎有些東西也抵受不了這些高亢的嘯聲，正在迅速潰逃著，不太象是人，倒象是一大群動物，或者就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