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藏山第十七殿殿主區通途曾經是位和藹可親的老仙人。

    他和第十八殿殿主陳莫乃是師兄弟，是同僚，是朋友。

    同陳莫老頑固不一樣，區通途坐下弟子無數。

    他既不苛待，也不嚴厲，怕是太清宗幾位長老中最慈祥的了。

    區通途殿主曾經還有一個和他一樣愛笑的女兒。

    他那樣漂亮又溫柔的女兒啊……

    神形俱滅。

    區通途殿主收集起女兒元神的殘片，卻沒有合適的人類可以作為容器滋養。

    於是，區通途殿主夥同陳莫老友，以及末都那個脾氣暴躁的傢伙，一起獵到了一隻罕有的千年雪色鯤鵬。

    ……爲了供養女兒的元神，需要大量修真者的元神和靈氣。

    整個第十七殿石墨地獄，就是鯤鵬，鯤鵬就是地獄。

    多少年來，區通途謀了財，害了命，然而女兒的元神仍舊漸漸衰弱下去。

    陳莫雞婆地講過，他區通途的女兒在悲鳴，難道作為父親的他聽不到嗎？

    他聽不到……也不想聽。

    只要女兒還在身邊，其他人的性命又於他何干？

    ……

    區通途殿主睜開眼睛長長一嘆，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老了下來。

    他攤開的掌心中，滿是麥粒。

    原本細瘦乾枯，如同鳥爪的手，變回了它們真正的模樣。

    一名老人一雙普通蒼老的手。

    突然，第十七殿內一陣搖晃，轉瞬平息了之後，一隻白色得毫無瑕疵的小鳥從殿內飛掠而出。

    鳥兒啼叫著，歌聲歡快，它停落在老人的手指上，小嘴、小嘴地啄食麥粒。

    “好吃嗎？”老人問道。

    不再是修真者的血肉，只是“普通”的靈草……

    好吃嗎？

    小鳥頓了頓，歪著頭凝視著老人。

    它漆黑的眼瞳之上清晰地倒映著老人褶皺叢生的臉。

    可它再也聽不懂父親講的話。

    小鳥只是吃乾淨掌心裏的麥粒，振翅飛出了陰沉沉的大殿，飛向了藍天白雲。

    “好歹也是養藏山的殿主，本尊拿了你的麥粒，自然得回報你。”

    “你也叫陳墨對不對？難怪雞婆會那麼相中你。”

    “陳墨，本尊這裏有你畢生也想象不到的極品仙草，你見都沒見過的奇珍異獸……還是說，你想讓本尊幫你報仇？”

    “秦廣老得耳聾眼花，他自己成群的後人都管束不了，那裏還會在乎張良？本尊大可以幫你剷除掉張良，就和捏死一隻小螞蟻一樣容易。”

    “一個小小外門弟子，本尊從來就沒有放在眼裏。”

    說著，區通途殿主面帶詭異的笑容一百八十度扭過頭去，望向了坐在地上的張良。

    張良連滾帶爬地倒退著，“區，區爺爺，您忘記了，我小時候還坐過您的膝蓋呢？”

    “那個……陳墨……陳墨！我的命不值錢，你還是要仙草，仙丹，仙器吧！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區通途殿主明明沒有動作，張良卻嚇得手足無措。

    張良撲上去抱住陳墨的腿可憐巴巴地哀求。

    “我們不是朋友嗎？你都原諒過我一次了，那再原諒我一次唄！陳墨，我知道你是個大好人，以後你進了太清宗，師兄一定罩著你！”

    張良確信，在陳墨湛亮的眼光中並無恨意。

    陳墨卻張開嘴，說道：“我們……不是朋友。”

    陳墨搖了搖頭：“我是不是大好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們真的不是朋友。”